第十章 以正义之名

　　时间从来不会为了谁停止，随着晋西他们从开始的坚定不移到现在自我怀疑，战斗一直在持续。他们更近了。
　　师父曾经说，每个人的能力虽然有大小，但是走漫漫人生路总要有些坚持的。修行之人，逆天而争，争的是能力，是机缘，唯一不敢忘怀的，只有一个理字。路要好好走，站歪了，走错了，纵使超脱生命长河，也是无根之木。
　　晋西喃喃道：“理，义，存在于众人心中的就是公理；众人坚持的就是正义，错了吗？”
　　五叔微闭着双眼，听到晋西的这番自语，笑了笑却没有说话，怅然地叹了口气。接着把头转了过去，仿佛脚下街道上那一棵刚刚绽放出花蕾的小白花有些无穷的吸引力。
　　众人的呼和声越来越近了，近到那叮叮当当的兵刃交击声狠狠地刺痛着晋西的耳膜；钢刀刺破衣衫的嗤嗤声，刀刃入肉，鲜血飞溅，伤亡者倒地的沉闷与呻吟更是仿若看不见的利刃，从晋西的前胸穿过，用冰凉与绝望把他的心脏千刀万剐。
　　晋西再也忍耐不住，左手提着长剑，跳了下去。
　　“住手，住手，不要再打了！”他手提长剑，右手拼命在空中挥舞。
　　距离在极速奔行中快速缩短，晋西拔出手中青雨，剑尖在一个守卫的钢刀根部一点，然后顺势一划，就分开了正在交战的两个人。
　　那二人一愣，连看都没有看一眼晋西，手中兵刃重新举起，兔起鹘落之间又乒乒乓乓互拆了几招。
　　晋西大急，只得压下心中不快，长剑挥动又将两人分开。同样的，还没晋西开口说话，两人竟然诡异地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将手中兵刃毫不犹豫地递向了晋西的要害。
　　一时间，晋西呆了。在刀光剑影的伴奏下，他的思绪在悠长的岁月长河中翻滚纷飞。记忆被重新翻起，曾经看过的故事从回忆深处被唤醒。
　　那是晋西第一次读书，或者是说第一次读有趣的话本。那一年他八岁，小小的他看到书里说，两个人生死决战，一位高人从天而降，三下五除二就把两人分开，随后三方抱拳，两人各把冤屈仇恨一说，高人义正言辞地说教一番，什么冤家宜解不宜结，大义为重，于是两人各自悔悟，结为兄弟成就一番佳话。
　　他晋西没把自己当高人，他只是觉得，死的人太多了，要是能少死几个人也是好的。就算有误会，有仇恨，把主犯诛杀也就是了，犯不上再付出如此多的无辜的生命。
　　刀剑的寒光已经在晋西还在愣神的功夫急速接近，他的双眼还是呈现无意识的状态，但是迫近的寒气还是让他的身体上本能地起了一层细密的小疙瘩。
　　疼痛将正在翻阅记忆的晋西清醒过来，他的前胸衣衫已经被迫近的刀尖挑了一道大口子，刺入血肉的刀尖冰凉，一如他现在无处安放的心。
　　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脸，他抬眼一瞧，李轩逸正一脸关切地看着他，右手用力在他的脸上拍打：“晋西？晋兄弟，你没事吧，你可不能死啊，你说咱俩才刚刚认识，你还没有见过我英明神武的一面呢，我说兄弟，你一定要振作啊，你说啊，你伤哪了？”
　　一边说着一边在晋西的身上胡乱地翻找着，手掌似是有意似是无意地在晋西前胸的伤口处用力按了一把。
　　“咳咳”晋西这才发现，自己是被人拎住了衣服拎在了半空，看见面前喋喋不休的李轩逸，晋西估计在后面拎着他的应该就是五叔了。
　　“别拍了，再拍真被你拍死了。”五叔淡漠的声音从晋西的后面传来，见晋西回过神来，就把他随手扔下了。
　　“果然是五叔，”晋西暗自道，“之前就感觉不到五叔的修为，现在看来他的修为比我想象之中要高明的多。”
　　胸前的疼痛提醒着晋西他现在的状态，晋西扒开衣服一看，轻舒了口气，他的伤并不重，刀尖只是刺破了表面的一层皮肉，流血虽多但是并不致命，也没有很影响他的战斗力。
　　这时他才有空打量四周，他记得刚刚他是来到了双方的战圈边缘，现在他们又回到了离战圈不远的一个房顶上。
　　斗争依旧十分激烈，守卫们还在顽强的抵抗着，但此起彼伏的惨叫声表示了他们的败亡只是时间问题。
　　由于晋西刚刚的劝架行为，大占上风的黑衣人已经注意到了他们，一个首领模样的人对着身边的人嘀嘀咕咕了一阵子，立刻便有三个黑衣人分开人群走了过来。
　　他们长刀斜指地面，并未举在手中。走到离晋西他们大约十米左右，为首一人朗声说道：“这三位朋友请了，在下“除燕”徐秀，不知三位是何人，为何掺和进我“除燕”与燕云寨的争斗？”
　　晋西上前一步，刚想说话，不防身后的五叔跨前一步，伸了伸手止住了他还未说出的话语。五叔说道：“在下三人无意参与争斗，刚刚所发生之事不过是小侄觉得杀戮太过有伤天和，不自量力想要出手化解而已。如今他已经受伤，你们大可继续，不用理会我们。”
　　那徐秀闻听五叔这话，长舒了口气，心中大是放心，原因是首领告诉他五叔的修为他感觉不出，提醒徐秀先去盘一下道，免得陷入被动使得行动功亏一篑。
　　他笑了笑：“既然朋友无意参与进来，还请站远一点，免得遭受池鱼之殃。”
　　“不妨事，”五叔轻飘飘地摆了摆手，“些许能力在下还是有的，劳徐兄挂念了。”
　　徐秀一怔，好一会才继续说道：“也罢，朋友艺高人胆大，在下佩服。不过今日我“除燕”有心杀贼，还方圆数百里的百姓一个太平，有朋友这几位高人在此见证，日后传扬出去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说罢，也不理会三人的反应，径自去了。
　　“五叔，这。。。”晋西迫不及待地问道。
　　“不用问，自己想。”五叔不耐烦地说了句，便不再理会。
　　“这。。。”晋西无奈，抬了抬手，复又放下。
　　“晋西。”李轩逸低声说道，“你想不明白吗？”
　　他迈步走过来，把衣襟拉开，苦笑着说道：“你看。”
　　“什么？”晋西一片茫然，“你一男人有什么可看的？”
　　“滚。。。”李轩逸骂道，随后用悲凉的语气说道：“这里。”他用手指着前胸一处地方。
　　晋西仔细看去，才发现那里有一道淡淡的伤口，就是那种不严重，但是足以留下去不掉的疤痕的那种伤口。
　　“看见了吗？”李轩逸用手指轻轻摸着那道伤口，目中现出追忆之色。“这道伤口是三个月之前留下的，跟你现在的情况一样，只不过五叔对我比较狠一些，伤口才会这么深。”
　　不待晋西说话，李轩逸续道：“你真的想不明白吗？两虎相争，哪个动物敢去干预？你不是俯视天下的神灵，如何左右普通人的想法？小仇小怨或可放下，深仇大恨怎可化解？”
　　“可是。。。”晋西迟疑。
　　李轩逸摆了摆手，“当争斗双方不死不休之时，你去强行改变，即使两不相帮，在他们看来你也是阻止他们报仇一偿心愿的阻碍、绊脚石！结果你只能成为众矢之的。”
　　晋西默然。
　　却说这边两人谈话之间，战局已经逐渐明朗化了。黑衣人已经将守卫清理地七七八八了，虽然黑衣人这边几乎各个带伤，但是他们的眼神更加明亮了，身上更是充满了坚定的意志以及一丝丝马上就可以成功的喜悦。
　　“走吧，他们进去了。”五叔说道。
　　当晋西他们再次来到大厅所在的院落，入目所见整个院落灯火通明，场上燕青带领一众正道之士与黑衣人遥遥相对。
　　火把在空气中剧烈燃烧，发出“猎猎”之声。两人都没有说话，一股无形的风在两人中间激荡，整个院子里充满着压抑的气氛。
　　晋西一行三人的进入似乎打破了这种诡异的对峙状态，两人同时开口，燕青喊的是：“三位义士，请帮老夫擒下这伙歹徒。”
　　黑衣人首领说的是：“朋友，还请如之前所言不要出手。”
　　“你们打你们的，我们就是吃个瓜看看戏。”不等五叔说话，李轩逸懒洋洋的声音传出。
　　“义士切莫说笑，对方这伙歹徒修为高深，义士若不出手，燕云寨必将血流成河，无辜百姓尽数命丧于此，义士于心何忍。”燕青正色道。
　　“老匹夫，少在这里颠倒黑白，你燕云寨在此地盘踞数百年，把方圆几百里的百姓祸害的苦不堪言，今日我“除燕联盟”必将替天行道，还世间一个朗朗乾坤。”黑衣人身边的徐秀忍不住大喝。
　　黑衣人摆了摆手，说道：“燕青，今日你必死，燕云寨必灭，多说作甚，打过再说话吧。”
　　燕青回头向着身后众人抱拳说道：“诸位同道，眼见歹人势大，我燕云寨真真是独木难支，还请众位仗义出手，当然，若是有同道畏惧歹人，将一腔正义弃如敝履，燕青也绝不为难。”说罢，眼神流转，在晋西三人身上若有若无地转动。
　　晋西心中激荡，侠义之事如何不为，正义长存心中又岂是说说而已？更何况，那么多人都在支持燕青，欲要为他舍生取义，相信此事确是如此。那么自己在如今的情势下止步不前，又如何对的起师父多年的教导？？
　　想到这里，便忍不住想要上前，五叔手掌轻飘飘地在他身上一按，晋西顿时失去了力气，只能软软地靠在李轩逸的身上。
　　五叔收起了平时的神情，严肃地说道：“比起听到的，有时候我更相信自己看到的，虽然有时候会有失偏颇，但我还是宁愿相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