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血海复生图

　　三幅画，代表着三个场景。画中的内容，大家都能看懂，但是为什么要画成这样，在场的恐怕只有冯三爷能略知一二，就连菲利普，也只知道这画的内容，跟自己那本羊皮日记中提到的黑暗之神有关。
　　第一幅画，画的是一群人在黑夜中，跪在一条黑水河边，最前方的一人，正在宰杀五畜。画中特意画出了五畜的形态，让人十分容易辨认。天空用深蓝色表现，再加上圆月的位置，表明了此时是在深夜。
　　第二幅画，画的依旧是刚才的场景，只是细节上发生了变化。人群依旧在跪在岸边。在人群的最前方，多了一排被束缚住双手，蒙上了双眼的男子。站在队伍前面的那人，被人用刀子捅进腹部，流出了几滴鲜血，而比他更前的一人，则被两人合力扔进了河水之中。此时的河水已经变成了红色，就好像是被鲜血染红了一样。明月则移动到了天空正当中的位置，在下面红色的河水中，也有一个和它相同的倒影出现。
　　第三幅画，也就是刚刚完成的那副画，依旧延续了前两幅的场景，只是画面被拉近了许多。在画的最底部，依稀能看到一人跪在地上，再往上，血红色的河水中，一名在心脏部位插着一把匕首的女子，被沉入了水中。画的上半部分，天空中的月亮已经消失了，取代它的，则是一名跃出水面的男子悬在空中，好似正在接受众人的朝拜一般。
　　三幅画的内容环环相扣，就像是在向众人讲述着一个古老的传说一样……。
　　冯三爷刚才那声惊呼，惊醒了还沉浸在画里的众人。此时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冯三爷的身上。
　　“为什么会是油画？难道你在山洞中，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风？”
　　冯三爷已经顾不得等赵龙开口，直接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坐在轮椅上的李先生听到有人问自己，抬起头来，睁着那双看来有些狰狞的双目沉思片刻道：“我只是比较擅长画油画，也只有用油画才能完全展现出，我在山洞中看到的那些场景。”
　　“我在山洞里看到的，是有人用工具刻在石壁上的刻画。当我看到那些画后，就犹如有人把它们刻在了我的大脑中一样，我不用去猜，便能明白画中的内容。我在山洞里的时候，并不知道我自己变成了瞎子，因为只要我睁开眼，就能看到那些画。到现在我都能记得每一幅图案，每一笔画，它们在洞里的位置……。”
　　李先生忽然笑了笑，只是他的笑，看起来有些瘆人。“现在回想起来，当我看见那些画时，我就已经变成了瞎子……。因为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我想看，就能看到它们……。在那样一个黑漆漆的山洞里，没有光的话，我怎么能看见呢……？呵呵，哈哈哈……。”
　　见李先生的神情变得有些激动，赵龙挥手让人把李先生推了下去。“各位，时间已经不早了，作为今晚的最后一件物品，还请大家积极竞价，也好完成我对李先生所做的承诺。这三幅画的起拍价是……，”
　　不等赵龙说完，菲利普的助手已经站了起来，朝着台上喊道：“菲利普先生出价一千万！”
　　当菲利普的助手喊出一千万的时候，大厅的里空气一下子变得有些稀薄，因为在场的所有人，全都做出了吸气的动作，安静了一两秒钟后，好像有人捅破了一个蜂窝，紧接着便发出了一阵恼人的嗡嗡声。
　　赵龙也被助手这一嗓子给喊蒙了，有些不敢相信的看了坐在台下的菲利普一眼，见这老家伙竟然微笑着朝自己点了点头，抓着话筒的右手，立刻变得有些湿腻腻的。
　　一千万？这三幅画能值一千万？如果说这画是出自那些名家之手，又是世人知名的名画，一千万的出价，还真不算多。可这李峰不过是个毫无名气的，只能依靠教人画画来为生的匠人而已。他的画，能值一千万？
　　回想起当初那人说过的话，赵龙此刻内心无比的挣扎。“少爷说了，你不用管其他的，只要把请帖送到即可，人不来，你就正常卖你的古董。如果人来了，就按我告诉你的去办，画家和画，务必要让他看到！至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顺其自然就好。事后卖画的钱，就当是给你的报酬了。当然，你也不要动什么歪心思，如果坏了少爷的大事，你这间寒舍，恐怕就是你死后的墓地了！”
　　当时赵龙还在心里抱怨，那人办事怎会如此小气，就这几幅破画，能值几个钱？可就算他再不满意，也只能是在心里问候一下对方的某些亲属，脸上依然还得装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因为别说是那人口中的少爷，就是给自己传话这人，他都惹不起！
　　刚才赵龙打算喊出的起拍价是二十万，这都已经是看在那位少爷的面子上，给出的友情价了。如果没人参与竞拍，他也做好了自己买下来的打算，就当是花钱消灾。可菲利普直接给出了一千万的价格后，赵龙的心思变得活络了起来……。
　　拍卖场里，基本上都会有拍卖方安排的自己人，有时候是为了暖场，烘托一下现场的气氛。有的则是为了炒作，恶意抬价，使得一件本来不太值钱的商品，经过几次拍卖转手之后，变得身价倍增。
　　赵思德就属于这种托，他是赵龙的一位远方亲戚。因为人长得仪表堂堂，被赵龙相中后从老家带了出来，找人教了他一些社交上的举止礼仪，又花钱包装了一翻。因为有寒舍这个平台，很快便在某些特定的圈子里，混了个上流社会人士的身份。其实像他这样的托，赵龙手底下还有三四个，相互之间或许见过面，但却都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这也是正是赵龙为人谨慎的地方。
　　赵龙大概值盘算了不到三秒钟的时间，内心的贪婪便帮他做出了决定。原以为自己会因为此损失个几百万，可没想到却变成了天降横财！虽然当初那人警告过自己，可这毕竟是拍卖会，有人加价竞拍，那是在正常不过的事了，既然是做戏，那当然要把戏做足了！
　　赵思德接到赵龙打出加价的暗号时，以为是自己眼花了，直到赵龙盯着他喊出：“这位菲利普先生愿意出价一千万，买下这三幅油画，还有没有人愿意出更高的价格？”时，他才确定赵龙是真的要让自己加价。假装咳嗽了一声，让自己镇定下来，赵思德才发现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干，迅速的咽下一口唾沫，让喉咙变得湿润一些，他站起身来刚要开口，便被另一个声音打断道：“我出一千五百万！”
　　全场人的目光，一下子都聚集在了冯三爷的身上，除了菲利普和他的助手。
　　刚才菲利普的助手喊出一千万的价格时，其他人只是觉得惊讶，甚至可笑。心想着这外国人是不是疯了？一晚上一件东西都没拍，最后却出一千万，买这三幅看不出有什么名堂的破画？在他们看来，一幅画能值一万，就已经算是高价了，三幅加起来，不过是三万块而已。但是当冯三爷喊出一千五百万的价格之后，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可以自认为比那两个外国人懂得多，可却不敢说比冯三爷更识货。在场的大部分人之所以认可寒舍的东西，就是冲着冯三爷来的。而冯三爷在寒舍也很少出手，只有遇到那些孤僻的冷门物件无人识货时，才会有那么一两次。所以在寒舍，也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只要是冯三爷喊了价，那这件东西就不会有人再出价竞争，以示大家对他的尊重。
　　赵龙感觉自己的心跳有些快。自打这三幅莫名其妙的油画出现后，拍卖会的氛围就变得诡异起来。先是菲利普对这画志在必得，喊出了一个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高价，紧接着便是冯三爷的介入，让事态开始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换成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出价，赵龙都不会心慌，唯独这冯三爷，才会让他感到事情变得有些棘手起来。
　　“三爷，您老这是唱的哪一出啊？若是对我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您老直说，我这就给您赔不是还不成吗？”赵龙有些无奈，只得赔着笑脸问道。
　　谁知平时一直脾气很好的冯三爷却并不买账，口气不善道：“难道我冯棋章，不能在你这寒舍出价竞拍？还是你赵龙觉得，我出不起这些钱？”
　　这话说的就有点不给赵龙面子了，以冯三爷的为人，平时断不会如此说话。只是今晚突然出现的这三幅画，跟自己有着莫大的干系。而且他也有些恼怒赵龙在这件事上，并没有提前跟他打声招呼，如果能提前知晓这事，那会闹到如此地步？
　　虽然被冯三爷抢白了几句，赵龙依然面带微笑，若是连这点城府都没有，他也撑不起这间寒舍了。他只是有些搞不明白：今日的事，明显是那位少爷为菲利普做的一个局儿，可为何冯三爷会掺和进来？以他对冯棋章这人的了解，就算是再值钱，再稀罕的古董，他也不应该有如此大的反应才对。难道那三幅诡异的油画当中，藏着什么天大的秘密不成？
　　事已至此，赵龙也只能硬着头皮把这个局做下去，他只希望千万不要出什么乱子才好，若是今晚真把事情办砸了，这间寒舍大概真的就会变成自己的埋身之地吧。
　　“三爷说笑呢不是？我就算再不开眼，也不敢说您的不是啊。既然您也喜欢这几幅画，那我就放心了，难得能有件让您老瞧得上眼的东西，我这一阵子就算没白忙活。不过，您老也知道，这位菲利普先生是第一次来，有些规矩，他大概不太明白……。”
　　冯三爷忽然站起身来，打断赵龙道：“平日里大家对冯某的抬爱，老头子我身受有愧，今日在此，冯某先谢过大家了。”说着，冯三爷双手抱拳，向着四方的众人行了一礼。大厅里的人见了，十有八九都起身应道不敢当。待到众人重新坐下后，冯三爷对着赵龙说道：“今晚这事，冯某并不是针对你。只是这画事关我的一位长辈，冯某心有所感，才想着要把它买下来。况且这是买卖，大家你情我愿，各凭本事。你只管继续就是了，不用顾忌我的脸面。”
　　见冯三爷态度坚决，赵龙苦笑着点了点头，只得继续道：“那好！冯三爷出价一千五百万，还有没有人加价？”
　　菲利普的助手刚要开口继续加价，却被他拦了下来。冯三爷说的那番话，他可是听的明明白白，而且就在刚才的时候，此人明显认出了这画的来历，只是未曾讲明而已。台上的那几幅画，并不值钱！自己看上几遍，便能记住所有的内容，那位画家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自己之所以要买画，就是为了能够跟他单独接触，这样才能获得更多有用的信息。可眼前这位冯三爷，好像比那位画家知道更多的内情！
　　见菲利普这边没有继续出价，赵龙只能依照规矩又问了一遍：“冯三爷出价一千五百万，还有人出比他更高的价格没有？”
　　此时的菲利普，心中已经有了决断。对今晚发生的事，他并不认为这一切都是巧合。在他的家乡，一直流传着一句古老的谚语：好事是不会自己找上门来的，除非它并不是一件真正的好事。
　　但是冯三爷的突然介入，却大大降低了他的疑心。因为刚才他说了一句话：这画的来历，跟他的一位长辈有关。自己不也正是因为看到了那本祖先留下来的羊皮日记，才知道了关于黑暗之神的事情。而且日记里也说了，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其他的强大力量存在。
　　“我出三千万！”
　　出于对强者的尊重，菲利普决定亲自来完成这次竞拍。如果可能的话，等会他还打算跟对方做一笔交易。
　　见对方直接把价格翻了一倍，冯三爷冷哼了一声道：“五千万。”
　　菲利普依然保持着从容的微笑道：“一个亿。”
　　听到这个价格，冯三爷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默默的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自己能筹集到的资金，冯三爷咬牙说道：“我出一亿八千万！”
　　这已经是自己能够给出的最高价了，可看菲利普那神情自若的神态，冯三爷挫败的摇了摇头，跌坐在了椅子上。紧闭的双目中，竟有两行浊泪，缓缓落下。
　　菲利普嘴角微微上翘，对着台上的赵龙喊了声“三亿。”后，起身朝着冯三爷的座位走去。
　　赵龙见状，生怕再出什么变故，以极快的语速开始询问，有没有人再加价，如此三遍，一颗心终于落地的他高声喊道：“恭喜菲利普先生，以三亿的价格，买下了李峰先生的三幅油画！”而此时，菲利普也正好坐在了冯棋章的对面。
　　感觉到有人坐在了自己对面，冯三爷睁开了双目，见到是菲利普后，冷哼了一声。
　　“冯先生，我来，是想跟你做个交易，只要你同意，这几幅画，就是付你的酬劳。”
　　冯三爷怒视着对方道：“菲利普先生，你是欺我冯某人无钱买下这画不成？实话告诉你，这几幅破画，还入不了我的眼！”
　　菲利普听闻，呵呵一笑道：“那如果再加上画画的人呢？不知道冯先生有没有兴趣？”
　　冯三爷疑惑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我都是聪明人，那几幅画只不过是个幌子。真正值钱的，是那画家脑袋里的东西。你觉得我花了这么多钱，还会让别人再知道那些东西吗？”
　　虽然菲利普是笑呵呵的说出了这些话，可冯三爷心里明白，这话并不只是说说而已。刚才自己也确实想过，等会让赵龙出面，安排自己和那画家单独见上一面。可眼下来看，这条路怕是走不通了。
　　见冯三爷的心防已被自己破开，菲利普继续引导道：“冯先生，其实我跟你一样，之所以想要买下这画，是因为在我祖先留给我的一本书中，提到过跟这画中似曾相识过的场景。”
　　冯棋章好似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般，先是看着菲利普哼哼了两声，紧接着便笑出声道：“你说你的祖先给你留的书中，有这画中的场景？哈哈，哈哈哈！那你的祖先可曾告诉过你，这画叫什么名字？难不成你祖上还是华夏人不成？？”
　　“这正是我想跟你做的交易，只要你告诉我这画的名字，我便把画和画家，全都送给你，你觉得怎么样？”
　　说完，菲利普便紧紧地盯着冯棋章的双眼。
　　还在的发笑的冯棋章骤然停住笑声，扭头看着菲利普，见他不像是在开玩笑，凝神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菲利普郑重的点了点头道：“当然！我可以对着我的祖先发誓。”
　　见菲利普果真伸出了三根手指，冯棋章低喝一声，盯着菲利普道：“好！既然如此，我便告诉你，这画中的内容，乃是那血海复生图！”
　　就在此时，菲利普决然的发动了体内所剩不多的血族之力，双眼瞬间泛起了一片血红之色！
　　“云滇之地…拜月教…，以五畜之血化为血海，五畜即五脏，行五行之功效，往复轮转，生生不息……”。
　　“祭九十九具男子入血池，化生世间阳刚之气，铸躯体…，纳魂魄…，养生机…。”
　　“皓月当空，对影成双…，以一四柱命盘皆为阴的女子之精血为引，大开天地之门…，恭迎月神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