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苏醒后的田伟发觉自已躺在洁白床单的病房里，身上插着许多透明塑料软管。他慢慢睁开眼睛只见床的俩旁都站着穿白大掛的人，其中一个略年长显然是个领头的医生在说话：”好了，恢复意识了。“又对另一个白衣医生叮嘱：”值班的，小心看护，注意血压，有情况迅速来报。“?众人退下后只剩下那负责的医生了，他凑近田伟用港式普通话问道：”感觉怎样？能说话吗？“田伟在床上微点着头细声问道：”我在那儿？“在澳门，放心养病吧。田伟只觉胸闷，头昏昏沉沉的听过医生的话又睡了过去了。不知又昏睡了多久，醒来后看见的还是那个医生，旁边站着个中年男子，西装革履，五官威严端正，田伟小时候见过他，正是在香港的大舅。多年未见，与母亲的相貌极为相象。田伟叫声大舅您怎来了？极力想抬起身子，医生见况忙把他按在床上说：“你命大，子弹穿肺而过，距心脏只有那么一点点”。边说边用姆指捏着食指头作形容，“又踫巧旁边有船，船上有人把你救起，要不、出血过多或昏迷溺水，九死一生你真活了过来，你身上蜡纸袋中有港币和一张有电话号码的纸条，我替你打过电话后方知是你舅父大人，现在你虽脱离危險期，但不能起身，不能激动，万一伤口有变，并发气胸就难办了。”大舅挤向床头手摸田伟的手说：“少说话，莫乱动，听医生的嘱咐就对，也莫担心，过来就好，能走动时我就接去香港，有食、有住、有工作。”早己饱含泪水的田伟听到舅父那亲切的一席话后，心中担忧已全释然，两行热泪忍不住滚落帎边，点头应允。舅父又问：“家里知道你这般过法吗？田伟摇头表示不知。舅父又问：“不是有事头申请吗？冒这么大险干嘛？好在没事，好好养伤，有事打电话来，我厂里事务多，先回香港了，转头向医生点头致谢，医生也微笑地握手道别。舅父走后，那医生把蜡纸袋还给田伟，里面除电话纸条外有几张港币，医生还掏出一枚二分硬币，笑着对田伟说：“是它救了你，子弹先击中它才偏了过去”，果然圆硬币缺了个角。
　　舅舅在一个大箱包厂当厂长，工厂好大，座落在新埔岗工业加工区，厂主是舅母的亲戚，舅舅办事细心落力才逐步提升至厂长阶级。
　　箱包厂占地约六千呎（内地6O0平方）底层四台四柱啤机一字儿摆开，每台啤机后面是长长的拉布台，靠右墙边摆方着摇头啤机，专门冲裁高挡真皮挂包片料，左倾清一色的双针衣车，各种女装款式的人造革肩带都在这里配套生产。二楼左侧是生产部办公室，办公室的功能主要是质量检查，原材料分配，生产进度统计等等。最内的玻璃办公室是厂长办公的地方，各部负责人整天进进出出的请示报告，舅父从早到晚总是有事处理，极少见他有空闲的时候。二楼、三楼、四楼都是缝制车间，二十台电动衣车为一小组，四小组为一条生产线，二条线设車间，車间里还有粘贴组、高车组。每车间不下二百人。五楼是包装車间，包装台也一排一排的十分整齐，包装工人把线头剪干净整平后放进塑料袋中，每満一打再装一大袋放纸箱内打包后便用货用电梯到楼下的成品库待运了。田伟伤刚好不能干重活，先到包装车间跟着女工们剪线头，满车间尽是吱吱喳喳的女工们，百十个女工就他一个男工，显得格外特殊，女工们交头接耳地议论着这个不会讲白话的小伙，没几天，大家都晓得是厂长在大陆的亲戚，偶尔有几个会讲普通话的中年女工会过来热情地指点他如何作业才又快又好。包装车间有个小周转仑库，白天工作完成后基本空在那里，只留下一点没用完的纸板箱，香港的地方贵如金子，舅父的家也不宽畅，田伟要求住那个周转间舅父也同意了，并说能找合租的厂里工人时就在附近合租着住吧。厂门口就有卖早、午、晚餐的小食铺，通常一碗豆浆二支油条一只茶叶蛋，花费八毫，午餐煲仔饭一份块三，开水免费，汤就偶尔尝一尝了，晚餐食快餐二块，一晕一素一汤，饭却任食不限，在大陆，许多年后的大小饭店也不用粮票，飯任添任食了。每逢星期天舅父常叫田伟去干餐，舅父在住家附近也租了个几百呎的厂房，也有二十多部衣车，舅父大厂也外发小厂帮忙车制内袋、拉练口和袋盖等等，田伟去午餐时会提早去，帮忙剪拉练及安拉练头。时间久了就发现剪拉练与安拉练头效率大慢，有一天，壮着胆子向舅父说自已能做一、二种简单工具可以提高生产数量。舅父问何方法，你如何会弄这东西。田伟答：“在大陆我就干这一行，只要有电焊机和一点角铁就行”。舅父母很是高兴说：“我有个朋友在附近开修车场，里边什么工具都有，你琢磨好怎样做，下星期日我带你去试试看。果然，修车场有个钳工小车间，车床、钻床、电焊机全齐。田伟对舅父说：“午饭前半小时来接我，估计剪拉练、安拉练头的小工具完成得好。”田伟胸有成竹，将一条半米来长的角铁头安个稍有弹性的夾头让拉练通过，左边再做个可活动移动的限位挡板，中间在每一寸之处锯个标记，和秤杆一般便于定位，做好后用拉练一试果然十分实用，据工人后来说工效一下子提高了五、六倍，一个工人一天不用加班也可以剪二万多条拉练。安装拉练头的工具也简单，做个前薄后厚中间开缝的小夾具把拉练头夾紧，解放出双手把拉练一岔分开后再对准它一推就安上去了。当舅父看到田伟的操作后惊奇得睁大了眼睛，舅母也特地多做两个好菜留外甥食个丰盛的晚餐，那一天，也是田伟到香港后第一个开心的日子。（待续）
　　作者黄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