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百花宫

　　一夜间，悄悄换了天地。
　　大清早推开门，已是雪满人间，周天寒彻。
　　六人稍做打扮、焕然一新的向南天门广场中央走去。
　　“咯吱，咯吱”的声音从脚底传至心中，李明日刻意偏离了五人，少年心性的独自在洁白柔软的雪地踩出一串脚印，一会儿后，他回头望着这笔直一条线的脚印，开心的笑了笑。
　　这，就是孤独吧。
　　广场中央，已经有三三两两的人聚集在那里，准备登临仙都，看衣着服饰应该是四方赶来的世俗中人和江湖侠客，也不知是为了求机缘还是赏风景。
　　“一片两片三四片……”一个娇俏的少女轻声念道，伸出手指数着飘落的雪花。
　　“五六七八……九十片。”一个高大青年将女孩暖暖地拥抱在怀里。
　　“千片万片……无数片。”两人默契对视而笑，幸福的旖旎。
　　“真他马的……好大的雪！”突然，附近一个声音大煞风景。
　　李明日转头看去，发现是一条带刀汉子，一幅桀骜张扬的吊样，骂骂咧咧的，粗鄙不堪，惹人生厌。
　　他想过去打抱不平的数落一番，却又不敢，顿时别有幽愁暗恨生，心中暗自发狠，今后一定要刻苦修行，让事事都能顺我意，让所有不平都烟消云散。
　　这般幻想着，心里渐渐好受了些，于是转移注意力向前方的天梯看去。
　　只见宽大的汉白玉石阶凭空拔地而起，斜插入云端，天阶两边雕栏玉砌为栏，镂刻着种种图案，中间一面不知多少万丈高的青色玉璧被雕刻成云龙浮雕，将阶梯分割左右，上下分行。
　　天阶尽头便是十二重仙都天阙，巍峨辉煌的座落在白云上，每两重天宫之间都有七色虹桥相连，当真如神话传说中的天庭一样，受尽千秋万代人的瞻仰。
　　而远处这座高高在上、仙气辉煌的仙都正下方，就是阴森狰狞的十万大山，黑暗沉沉，千年不见天日，有名的仙穹禁地，生命禁区。
　　六人跟在那两个浪漫的江湖儿女之后，一步一个台阶的开始凌空而上，越来越高，雪花温柔的洒落在所有人头上、身上，又悄无声息的融化消失，像天女散花，一路迎接。
　　愈接近云层，愈发有天如穹庐，笼盖四野的震撼，黑压压的云层隐隐压的人喘不过气来，很多人已经是口吐白气，两股颤颤，不敢回头朝下看去。
　　到日出时分，李明日已经一伸手就可以摸到云层，好奇的探头进入水汽茫茫的云海，在一片混沌中摸索攀登，最终拨云见日，登临绝顶。
　　天地豁然开朗，脚下云海变幻，时而奇峰耸立，时而汹涌奔腾，天空如蔚蓝的水晶，清澈高渺，东方一轮骄阳射出万道金光，将真个世界照的光彩熠熠。
　　云海广场上，一片空旷，只有十二根粗大的白石柱高高耸立，大约四五人合抱的粗细，与广场地面融于一体，分别按十二方位而立，每根石柱上都缠绕浮雕着一尊古老的仙人法相。
　　石柱底部一人高处，都已经被人摸的黑亮光滑，让这清冷的仙境多了些烟火气。
　　李明日伸手抚摸了下身边光滑的石柱浮雕，那是一件绳索状的法宝底端。
　　这一摸，就仿佛千百年的岁月在手掌间流淌而过，又仿佛无数人的手这一刻在时光中与他重叠。
　　李明日闭目感触，又豁然睁眼，心想，这就是古董的手感。
　　冰凉的气息从掌心流淌向指尖，寒意透骨入髓，刺痛难忍，他猛然收回自己的爪子，一看之下，心中大惊，整个右手像是从内到外结了层霜，比手臂上的肤色还白了几分。
　　心疼的左手握住右手，感觉就像是握了一块冰块。
　　日上三竿，身上仿佛会吸收阳光似的，渐渐变得暖洋洋的，李明日缓缓张开双手，作拥抱状，将天际那一轮骄阳虚抱在怀中，闭眼感受，一轮明光呼应般在眉间浮现。
　　身前，一个清纯甜美的女孩悄悄往左边缩了缩身子，心想：“艾玛，这人不会是想要抱我吧？万一他真抱上来我该怎么办……”
　　此刻李明日他们一行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既没有被交代，又联系不上杨老师，杨超越已经开始不耐烦的瞎转悠，要是再没人管，她就准备大声喊人了，毕竟来过仙都不止一次，知晓这里是有人看管的。
　　一朵棉花糖似的白云从远处宫阙腾空，向广场这边飞了过来，似慢实快，白云上的一个仙子渐渐显现在所有人眼中。
　　肩若削成，腰如约素，纯白的纱衣在她身上似小溪潺潺流淌，一袭色彩缤纷的万花轻纱随风飘逸。
　　杨超越招呼李明日等人向前靠去，那朵白云也恰好飘落在她们身前不远处的空地。
　　白云上的仙子朝李明日他们招了招手，开口道：“上来吧。”
　　李明日、玉小七、齐光、夜春风、庄鱼跃跟在杨超越后面，小心翼翼地踏上白云。
　　“小花姨，你怎么亲自来了，我爹娘也真是的，宁愿把我丢在这里也不带我去拜见你。”杨超越行了一礼，与那仙子亲切笑谈。
　　“拜见百花宫宫主大人。”玉小七恭敬的行礼。
　　“拜见百花宫宫主大人。”李明日等人跟着行礼。
　　百花宫主微微点头，上前一步，拉过杨超越的手笑着说：“你这孩子，怎么几年不见就对我生疏了这么多，不过倒是长高了不少。”
　　杨超越立刻委屈娇声道：“哪有生疏，我最想念小花姨你和百花宫了，只是礼不可废，你知道我爹可凶了。”
　　百花宫主摇头笑道：“你爹那小子……”
　　两人说话中，白云托起众人轻飘飘上升，李明日稳住双腿，觉得像是站在厚实的棉花上一样，心中暗暗的感慨万分。
　　“杨师妹这大腿太粗了。”
　　百花宫主笑盈盈的看了李明日一眼，忽然轻声细语的说了一句：“你觉得小超越的大腿很粗吗？”
　　说完笑着看向杨超越的双腿，美丽的眼中有促狭之意。
　　但这哪里是什么轻声细语，简直是九霄惊雷，滚滚而来，将李明日脑子震的嗡嗡作响，他瞳孔扭曲，比见了鬼还可怕。
　　杨超越像是受到了暴击伤害，咬牙哀嚎道：“小花姨，我的腿哪有很粗啊？明明很苗条匀称的好嘛！”
　　百花宫主又看了李明日一眼，眼中昙花一现，如梦如幻，一眨眼，从绽放到凋零。
　　轻轻摸了摸杨超越的头，笑着说道：“是不粗，你瘦了很多。”
　　此时若要问李明日有什么感想？
　　那就是不敢想，有这样一个会读心术的恐怖人物在，连想都不敢想。
　　忽然，广场上传来一阵骚动，一个被小姑娘搀扶着的中年人踉跄冲出，向着白云飞去的方向喊着：“宫主大人轻留步……”。
　　这个中年人不顾一切的踉跄跑动，向着广场边缘的云海悬崖冲去。
　　天上的白云停了下来。
　　中年人在悬崖边上，向着那朵白云缓缓跪下，那骄傲不屈了大半生的尊严在这一刻寸寸折断！
　　“请宫主大人收小女入仙都门下，小民在死之前有幸遇此大机缘，不愿错过，唯一心系小女，恐她不能支撑到仙都下届弟子大选，愿散尽家产托付她拜入仙都。若非如此，万万不敢如此无礼，望仙子圣心垂怜。”
　　“爹，你不要这样，我哪都不去，你的病一定会好的，我们回家啊。”一个小姑娘哽咽着尝试拉起跪着的中年人，泪珠滚滚而落。
　　“你叫什么名字？”白云上传来平和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小民袁福。”中年男人叩首。
　　“福缘善庆，当有好报，你和你女儿一起来吧。”百花宫主手一招，中年男人和身边的女儿凌空飞来，平稳的落在白云上。
　　白云轻飘飘飞回远处的宫阙，广场上一群人目光久久难收，一时间千般思绪，万般无奈。
　　百花宫，虽然远看只是一座岛，飞近后就会发现足有城池大小。
　　碧波如镜，像一条玉带绕岛环绕，在相汇出慵懒飘逸的打了一个结。
　　白云落在环境僻静的一座院落前，消散不见，百花宫主对李明日等人说道：“这就是星都别院，你们以后住的地方，我现在带你们去见其他四都同学们，此时正是晨练时间，所有人都在。”
　　李明日大体看了一眼，院落大气雅致，亭台走廊、假山流水一应俱全。
　　一排重阳木，满树黑粒子。
　　疏影横斜，暗香浮动，墙边嫩黄的腊梅含苞待放。
　　黄白色的荷花玉兰、红色的南天竹，紫色的仙人指、白色的水仙、金黄的黄金果，以及五颜六色各种各样的植物错落有致。
　　这应该算是驻仙都大使馆，果然很不错，百花宫倒有些像一个公司的人事和行政部门，李明日不由自主闪过些莫名的念头。
　　跟着百花宫主缓缓前行，路过相邻的神都别院，又走了很长一段的环形林荫大道，来到了仙都的弟子院落。
　　说是院落，其实有一个公园大小，环境极美，百花宫主指着中央一座四方白色楼阁对那对父女道：“过会儿你们来这报道，会有人给你们安排介绍种种事宜。”
　　中年男人连忙答应感谢，看脸色是身体有恙，双腿也偶有颤抖，犹自强撑着。。
　　百花宫主带领众人继续前行，这次未行多远，就听到一声声整齐的练剑声传来，李明日身子稍钝，落下半步，有种面临未知的紧张刺激感。
　　竹林在眼前戛然而止，一大片空旷的广场上，上百名统一服饰的弟子一剑光寒十九洲，齐齐破空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