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二 断翅峰 误入翠湖

　　章二十二断翅峰误入翠湖
　　叶塔尔将雪塞满小铁锅，架在火堆上烧，兔子已经烤熟了，香喷喷得，他切下后腿肉，大口咀嚼，热乎乎的肉进入腹中，扫去了一天的疲惫和饥寒。出来已有五天了，除了遇见一个陷入陷阱的士兵尸体，其他毫无所获，他仔细回忆昆正将军的描述，塔莲长在山坡的碎石中，可爬了几个山坡也未见踪影，他已经深入断翅峰腹地，这一天，眼前横亘一条陡峭的山脊，但日已西斜，叶塔尔非常疲惫，马儿也跑不动了，便决定明日一早再爬上去看看。
　　他在山脊下找到一块倾斜的巨石落脚，火生在巨石根部也不易暴露，不一会，一只兔子被他吃个干净，正好水已烧开。他又找来十几个碎石块放进火中，顺便把啃剩下的骨头埋进雪地里，待到碎石被烧烫，叶塔尔将他们扔进挖好的浅坑中，撒上一层土，铺上枯草和毯子，呼呼入睡。
　　睡至下半夜，叶塔尔被冻醒，他望着满天繁星，身体尽量缩到最深处，石子在下面硌得又酸又痛，实在睡不着，索性早点上山寻找塔莲，夜色下不易暴露。他挣扎着从毯子中钻出来，收好行囊，骑着马往山上而去。走了几里路，山坡突然陡峭起来，地面上的石块仿佛被刀剁过的烂柴，高低不平，这道山坡没有积雪，全是碎石覆盖，叶塔尔心想这里与昆正形容的地形并无差异，应该有塔莲生长，他将马儿栓好，徒步往上爬。
　　此时，天已微亮，叶塔尔一片失望，走了两里路，不见任何草木，汗已浸透了他的内衣，但见坡顶就在眼前不远，决定登上去再看看。他深吸一口气，继续爬，终于抓住顶部那块石头，伸出头往前看。
　　叶塔尔心中狂喜，翻过石头，大部往前奔去，原来那道坡后，是一处窄窄的平地，远处正有三株塔莲在风中摇晃。叶塔尔砍下两株，最远处的那一株长在一米高的石缝中，他爬上石头，一股寒风吹来，下面就是一道悬崖，然而，远处的场面让他惊呆了。
　　视线尽头，是一处平坦的平原，一个大湖占据了将近一半，剩下的地方，密密麻麻的石屋和营寨，正是早饭时间，一股股炊烟飘起。叶塔尔细细估算一下，约有一万人。眼前的场景让叶塔尔又惊又喜，“我得赶快回去，把这里的情况都告诉司马师父和昆将军。”，他砍断第三棵塔莲，将三棵塔莲砍成十几段捆扎好，急忙往山下走去。
　　他背着塔莲，走到山下，突然脑海里一惊，心跳砰砰的加速，“马儿，我的马呢？”
　　叶塔尔站在那儿，仔细地观察四周，死一般的寂静，除了风声什么也听不到，有一阵风从身后刮来，带着什么味道，一股腥臊味。汗从额头上滴下，叶塔尔慢慢地转过身，十几只箭瞄准了他，一群雪蛮，穿着灰色、白色的兽皮，狠狠地盯着他，一条雪山狼呲起了獠牙。
　　“瞧瞧，我们抓了一个小贼！”
　　“这小贼偷了什么？他还挺识货，哈哈。”
　　叶塔尔愣住了，不知所措。“嗖――”一声，左肩上猛然一阵剧痛传来。他用手捂住伤口，热乎乎的鲜血顺着手指缝流了出来，那头狼闻到血腥的味道，挣着锁链要冲向前，被牵着它的人在头上狠狠地抽了一鞭。不一会，手上的雪便凝干了，黏黏得。一个人站出来，指着远处雪地里的一块大石头说：“我开始数数，在我数到十之前，你要是能跑到那，就放你走，要是跑不到，我就放箭。”
　　叶塔尔看着那石块，吃力地站起来。等着他发号施令。
　　那人将箭搭在弓上，“小心哦，我的箭很准，你输了的话，箭头就扎进你的心口。嘿嘿。”
　　“跑――”
　　叶塔尔忍者痛，快步往前小跑。
　　“一……二……”叶塔尔拼命地跑，“快！快！”他对自己说。
　　“三……四……五……六……”
　　到了，快了，就几米了。快！
　　“七……八……”
　　到了，就要摸到了，叶塔尔往前一扑。“九……十……”箭没有射出，叶塔尔脚下突然一沉，背对地面坠落下去。
　　“啊——”叶塔尔背上似乎被扎了几刀，不能动弹。上面响来一阵阵笑声。
　　“混蛋！混蛋！杀了我吧！你们这些畜生！”他竭力地骂，仿佛这种宣泄才能减弱背部和肩上的伤痛。
　　那陷阱下面布满了手掌长的木刺，幸好背对着没有面朝下跌下，而且叶塔尔身后背着有塔莲护住了自己，否则瞬间就丢了性命。
　　一群人站在上面，狼急得嗷嗷叫，一人拉满了弓，瞄向叶塔尔。
　　“父亲，我也来了！司马师父，久儿，再见了！桑玉王子，我来陪你了。”叶塔尔闭上双眼，静静地等那一箭。
　　“等等，月王的祭品还不够呢，留着他，和前几天的四个人，一起拉到绝望坡去。”一个独眼的人下令。
　　叶塔尔大骂：“杀了我！混蛋！杀了我吧，你们这些畜生。”突然，几股暖暖的液体，流到他脸上，带着腥骚味，一群人提着裤子哈哈大笑。
　　叶塔尔身下几根木刺插在一根根塔莲中将他钉在原处无法翻身，他只能愤恨地骂，流着辛酸而屈辱的泪。
　　翠湖边上，叶塔尔被捆着，一瘸一拐地沿着湖边走，这湖面被冰封住犹如一块翠玉，尤为壮观。他想这顽固不化的雪蛮竟然能给它取出这么美的名字，此时已是正午，不远处连着布满石块的岸边，冰已化去一些，一些女人正在岸边取水。人们看见叶塔尔等人，纷纷围上来，男人、女人、还有孩子和老人。“拉塔，又被你们抓住一个泽奴。”人群里有人说。
　　“是的，这个小贼偷了什么，你们看。”
　　“混蛋！竟然偷我们的塔莲，杀了他。”有人建议，得到众人的响应，“杀了他。”“拿他去喂狼。”
　　“你们让开，他是个祭品，我要把他押到绝望坡去。”独眼朝他们叫。
　　“贼！打他。”一个男孩捡起一块石头超叶塔尔砸来，正中他的右眼。“打他！砸！”有了带头的，另外几个孩子纷纷拿起石子砸向叶塔尔。
　　“贼！贼！”
　　人们没有叫停他们，甚至欢呼雀跃，“雪蛮！畜生！雪蛮！畜生！”叶塔尔默默地骂，头上被砸出一块块包，隐隐的有些眩晕。
　　“好了！住手，孩子们。”几个孩子准心不够，砸到了叶塔尔身边的人。
　　“嘣”一声，一块大石子砸到叶塔尔鼻子和嘴之间，叶塔尔晃了晃，噗通倒下，召来一阵阵笑声。他鼻子酸酸的，一股热乎乎的雪流出，嘴唇肿了起来，麻麻的，血和地上的烂泥模糊着他整张脸，还有那股尿骚味，叶塔尔呕吐了几口，没了力气，瘫在烂泥里。
　　几个雪蛮将他拖进营寨的牢笼中，这种牢笼极其特别，他们将叶塔尔扔在地上，用十几根削尖的腿一般粗的圆木围着叶塔尔敲进土中，木头约有一人高，围出一圈仅能蜷缩躺下的一块地方，而在顶部，用一些稍细的木条搭住，最可怕的是，在这些木条上，放了一块大石头，一旦圆木稍有晃动，那石头便会砸向里面的囚犯，因此不用人现场看护。
　　独眼拔出叶塔尔肩上的那支箭，叶塔尔惨叫一声，头顶在一根圆木上，顶处的木条发出吱吱的声音，他慌忙往中间挪挪，蜷着身体，盯着那块石头。
　　“呵呵！”独眼冲他笑了笑，“晚上睡觉小心点，希望明天你和石头不在粘在一起，我看这天，夜里肯定会下雪。嘿嘿！”
　　叶塔尔的牢笼边，还有四个这样的木牢笼，他从衣着上分辨出其中两个正是昆将军派出的巡逻兵，另两人则是平民。那两个巡逻兵眼神与他相交，似乎认识叶塔尔。
　　离叶塔尔最近的牢笼里，那个巡逻兵问他：“你是司马师父的随身侍从吗？”
　　“是的，我叫叶塔尔。”
　　“我见过你，你经常自己练剑，还常带久儿一起玩。”
　　“你知道久儿？”
　　“当然，那小鬼顽皮的很，我们都很喜欢他。”
　　叶塔尔心里一片暖意，毕竟好多天都没人和他说过话了，“大哥怎么称呼？”
　　“我叫莫森，他们都叫我黑火，你看我黑的，呵呵，我父母都是红崖山部族的。奇怪，你怎么会被他们抓到的？莫非雪蛮进攻西狼口了？”黑火问他。
　　叶塔尔把自己此行的经历告诉他。
　　“琴儿姑娘命真苦。”
　　“黑火大哥，你怎么被抓到这的？”
　　“我从黑石城出来几天都没有打探到消息，往回赶的路上遇见另一个巡逻兵，我们同行往西狼口，哪知他踩到陷阱，连人带马全被刺死在坑里，我下马去搭救他，突然腿上和背上中了雪蛮的冷箭，被他们擒到这里。原本想打探的消息，没想到在这里全看到了，可惜，不能回去给昆将军汇报了。”
　　“我听说他们要把我们带到绝望坡作祭品，绝望坡是什么地方？”
　　“我也不知道。叶塔尔，你要仔细地看，看他们的装备、人数和粮草，记在心里，一旦有机会逃走，立即报给昆将军。”
　　叶塔尔点点头。
　　夜里，叶塔尔根本无法熟睡，迷迷糊糊一会便睁眼瞧瞧上面的大石头，身下的土入夜就被冻上了，这冷也很好，让他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与圆木拉开一些距离。浅浅地又睡一会儿，突然，一声惨叫撕破寂静的夜。叶塔尔惊恐地看着那块掉落的石头，正好砸在笼中那个平民的胸口，那人还未断气，手抽搐着发抖，痛苦地呻吟，又一会，声音渐渐变小，不远处一个矮房子里传出嗷嗷的叫声。
　　叶塔尔浑身发抖，不知是怕还是冷的缘故，黑火在一边冷冷地看着，死亡对他而言，不知经历了多少次。
　　“那是狼圈，他们喂了十六条雪山狼，有十六个传说中的狼卫士，每天他们都骑着狼在军寨里训练。”黑火说，“可能那些畜生闻到了血的味道。叶塔尔，你看那儿。”
　　叶塔尔朝他目视的方向看去，十几辆大马车进了军寨，几十个雪蛮将马车上的麻袋一袋一袋地卸下，搬进一个大木屋。
　　“每天吃饭的时间前一会，都有人从那个木屋里拉几袋出来，这个味道我熟悉，是粮食。”
　　“他们怎么有这么多粮食？雪线北根本种不出来粮食。”
　　“抢也抢不了这么多，这是第三拨了。”
　　叶塔尔看了看黑火。
　　黑火继续说，“等明早，你会看到更多。”
　　清晨，叶塔尔被叮当的声音吵醒，不远处，一群雪蛮赤着上身，一对一地格斗训练。
　　“叶塔尔，看，他们是真刀真枪地练，看见他们身上的伤疤了吗？”黑火说。
　　一个雪蛮拎着一个木桶走来，往几个牢笼里扔了一块硬邦邦的馒头和一根吃剩的骨头。黑火捡起来一点一点地啃。
　　“叶塔尔，吃吧！活下来才有机会报仇。”
　　叶塔尔听他的话，才捡起馒头，吃力地啃。
　　“看，他们的盔甲。”
　　又来了一群雪蛮，一手持长矛，一手持盾牌，穿着护胸的盔甲，彼此捉对练习。
　　“他们的盾牌外边包着铁皮，听声音，最近几天，运来不少盔甲和盾牌。那儿，你瞧，这些雪蛮的箭射得非常准。他们的骑兵都配有一种短弓，非常容易携带。”叶塔尔沿着黑火手指的方向看去，刚才那些赤裸上身的人正在搭弓练习，百步之外，一排粗木桩上密密麻麻插满箭。
　　“雪蛮的兵器和装备比我们的要精良许多，这几天有大批的马车进来，似乎要有大动作。我被抓来的时候，是从营寨的后面进来的，我大概算了一下，应该有七八千士兵，加上营寨后面居住的雪蛮，估计有两万人。”
　　正说着，一队人骑马奔入寨中，为首的一人一头灰色长发，大大的鼻子，两簇黑色的浓眉毛尤其显眼，脖子短而粗。正在训练的雪蛮全都停下，纷纷向他行礼。
　　“狠角色来了，这家伙应该是这里的头，非常残暴，那天五个雪蛮都没打过他。我被抓来不久，又有一个巡逻兵也被抓来，对他破口大骂，这家伙被惹怒了，竟然一只手抓住那个巡逻兵的脖子提了起来，活活掐死了他。”
　　叶塔尔不说话，远远看着那人。
　　“后来的事情更可怕，这家伙竟然掏出了那个巡逻兵的心，生吃了下去！”
　　叶塔尔看着那张凶残的面孔，听黑火讲到这，胃中一股酸胀的感觉，大口将咽下的馒头吐了出来。
　　“我听到他身边的人都叫他巴塔大王。”黑火说。
　　远处的巴塔似乎觉察到叶塔尔的眼神，往这边走来，叶塔尔心砰砰地跳，不敢看他。巴塔来到牢笼边，看看昨夜被砸死的平民，对身后的独眼说：“明天启程去绝望坡，把他们都装进囚车，就剩这四个了，到绝望坡前一个也不能死。”
　　“巴塔大王，这个怎么办？应该还新鲜。”独眼指着那具尸体说。
　　“拿去喂狼。”。
　　“心可要扒出来？”
　　巴塔轻松地说：“当然，拉塔。在火上烤一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