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 村子

　　师歌从记事起到如今已经快十四岁了，这些年在活在父亲的照料下，算是过的无忧无虑，闲来无事也跟着村里的先生识些字，看过些书，其中就有一本书叫《地方志》，薄薄的几十纸也算是记载他生活的地方。
　　他生活的村子叫作十里村。虽然叫作十里村并不是这个村子范围有十里，只是因为他们生活之前归属的镇叫作里镇，这个村子在镇上排名第十，所以才叫十里村。后来重新划分镇的面积，这个村子也就成为一个特殊的地方，它是里镇和米镇两个镇的分界点，又因为穷，所以两个镇都不想要这个村子，都想丢给对方，生活在村子里面的人有时候都分派别，争吵不休。
　　十里村背靠一个小山坡，村外也就有条常年流淌不息的小溪，连他们每天耕种的地都要走半个时辰才能到，没办法，也就那里水源更为充足一点！所以除了小山坡和小溪，这个村子还有何物？还有村民！
　　师歌没想到他的父亲会如此决绝，都不愿意苟活一日，虽然最后什么都归咎与他自己，仍然于事无补……
　　师歌办完父亲丧礼的最后一天，意料之中的事终于来了。
　　“小师啊，节哀顺变，你爹是个多个老好的人啊，怎么说走就走了……”村长安慰道。
　　“这大概就是命吧！”
　　村长眉头皱了一下：“这都是命啊，都是命……不过，小师，你父亲虽然走了，可是你不能这么消沉，你要坚强，要坚强的活下去！”
　　师歌微笑的点了点头，只是村长还带着其他人一起来，看着村民村民，不由的问道：“多谢村长关心，我会的。只是我爹的丧事刚刚处理好，不知道这个时候大伙到来，是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你爹生前攒了很多田地，如今你尚且年幼，这些年也没下过地，对耕种的事也不是很熟稔，不如先把这些田地交到我们这些叔叔伯伯们打理，等你熟悉了，这些田在还给你，你看怎么样？”
　　村长和蔼的说道，不过这笑容在师歌眼里怎么看都觉得恶心。狐狸的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吗？哼！一群不要脸的老东西，那些地交给你你们打理，估计不多以后就要跟你们姓了吧？爹，你看到了吧，你预想中的事出来了，不过好像比你想象中的要坏啊，你还是低估了他们的胃口！
　　师歌皱着还稚嫩的眉头，环视那些村民，问道：“村长，这是你的个人建议吗？，如果是你的个人建议的话……”
　　村长内心骂了句小东西，立马打断师歌的话，义正言辞的呵斥到：
　　“说什么呢？事关大家的事，我怎么能一个人做主，是大家的一致的建议，而且我老胳膊老腿的，要这些田地干嘛？还不是看你年幼，田又多，忙不过来，这才要大家都热心帮帮忙，怎么你不愿意？”
　　师歌脸有些涨红，似乎对刚才说的话感到点羞愧，急忙说道：“村长，我不是这个意思，村长和大家的心意我都明白，大家帮忙我自然是愿意的，只是我爹刚过世，心里难免……难免有点急躁，这才说了混账话。只是……”
　　师歌的话戛然而止，有个没有耐心的村民急忙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这些天忙着父亲的丧事，你们也知道的，以前我爹从来不让我参与这些事，所以田地的事我也知道的不是很清楚。既然叔叔伯伯们都愿意帮忙，那这几天我就好好的整理、思考一下，三天后我们在好好的商议，你们看……如何？”
　　师歌故意脱了一下话音，看村长和村民都有张口的意思，又立马提大了声说道：
　　“这么大的事总要给我考虑考虑吧，村长大爷，叔伯们不会这点时间都等不及吧？”
　　“……”
　　就应该直接把地分好了来通知他的，就不应该和他过来商量的，就应该态度强势一点，就应该他不出面让别人来提，他从中周旋。村长内心有点悔恨，只是人家孩子刚死爹，吃相不能太难看，面子还是要维护一点，虽然知道这个小崽子平时有点不太好说话，只是没想到这么难缠！这时候也不能指望村民说话，谁知道他们会不会瞎搅和，村长只得佯装不开心，板着脸说道：
　　“小师，你这说的什么话？叔伯们也只想尽快把这事落实了，他们好继续耕种，怎么可能这几天的时间等不了，你好好想想也是应该的，那就按照你说的吧。”
　　看着村长这张脸，师歌恨不得给上一拳，只是碍于不能动手，真的是太窝心了。既然现在不能反抗，那就以后反抗！
　　师歌乖巧的点了点头，村长又说了几句安慰的话，这才带着人离开。
　　“村长，刚才你要是说这是你一个人的意见，我想那小子也就答应了吧，您为什么……？”机智的村民甲不解的问道。
　　“我要是说我一个人的意见，那小子真的把地都给我了，然后接下来，你们会怎么做？”村长笑呵的回道。
　　“这……都是村长你说算。不过小子心思太歹毒了，想挑拨我们的关系，哼！”
　　挑拨我们的关系？还真是明白人啊，村长内心嗤笑，我们村的村民关系要是真的好，还需要别人挑拨？只是这村民关系从什么时候开始恶化的呢？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既然这小子想要拖延，那几天之后会不会继续拖延？地里的庄稼已经快要收割了……”机智的村民乙担心的问道。
　　“拖延？哼！他虽年幼，但他也不是个傻子，他知道拖延下去会是个什么样的结果。”
　　“这么说，三天之后肯定会有收获了。既然这样，那我先去耕种了。”
　　村民乙得到村长肯定的答复，愉快的离开了，其他村民也相继离开。
　　村长内心暗叹一声，肉太肥，谁不想吃一口？谁不想过上好日子？牺牲他一个人的利益造福大家，有何不可？大家都会对他感激的，如果有……
　　师歌看着人群离开，松开藏在衣袖里面攥紧的拳头，内心似自嘲说道：爹，你看到了吧，你这丧事才刚办完，这些人就立马找上门了，而且你的丧礼上，这些人可曾来过一个？你要我对他们多点希望，可是这希望怎么多的起来？你不要我卖地治病，大概是怕他们压价，这地会被贱卖吧！你放心，如今他们想要白得，那更加是痴心妄想！这可不仅仅是你留给我的遗产！
　　回到屋内，师歌拿出他爹留给他的地契，翻翻弄弄，看了好久，这才明白他爹给他的地这么多，一共两块，一块是和村民在一起的，看地契的日期，这应该就是原先就有的，大概有五亩地；另外一块是他自己开垦出来，大概有十来亩。在这个世界，地只要被开垦出来，得到官府的认可，那地就属于开垦那个人，而且官府也提倡村民多开垦土地。只是他爹开垦出来的那部分，目前还不能很好的耕种，不过能引来水源，那一切都好办。
　　爹啊，原来家里这么穷，钱都是用来开垦新的土地了……
　　师歌也不过多的思量，收拾了一下，出门，朝自家的田地走去。
　　接下来几天，田野间以及村子里面都能看他身影，忙忙碌碌的，村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权当他是真的在好好的考虑。
　　在约好的前天晚上，师歌特意给自己烧了几道好菜，只是吃的时候，一边嘴上说好吃一边内心吐槽自己，真蹋马难吃……
　　第二天，睡到自然醒。睡眼惺惺地打开门，看到村民们早已在等候了，内心不由得嘲笑一声，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有点吃相好吧，就像我昨晚吃饭一样！
　　师歌把门打开，在村民期待的眼神中然后又进屋了，出来的时候已经把自己收拾干净，还穿了身宽敞的衣服，手上拿着纸张，眼尖的村民已经看到官府上的官印，低呼：那是地契！
　　师歌扬了扬手中的地契，然后把地契放在屋外的桌子上，用石头压着。扬声说道：
　　“各位爷爷、叔伯，还有大哥大姐们，来的还真准时啊！”
　　有些脸皮薄的，被师歌这一句说的已经有点涨红了，不过看着周围的其他的村民，那种情绪很快被挥去了。
　　“大侄子，你这是说笑了，我们不都是按照你要求来的嘛，怎么好像反倒说我们的不是呢。”脸皮厚的村人甲笑着说道。
　　伸手不打笑脸人，师歌暗暗的告诉自己，以后一定要专打这种笑脸人！只不过，眼下，笑脸好像对自己很有用，于是师歌也换上一副笑脸。指着桌子上的地契，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直接开始吧。”
　　看着蠢蠢欲动的村民，拿在藏在衣袖里面的菜刀，往桌子上一剁，换上一副狠容：
　　“大家有话好好说，不要动粗。我娘死了，我爹也死了，我家也没啥亲戚，现在就我一个人，拼恨、拼愣我看谁能拼过我？”
　　“小师，你这是干嘛？又没有谁要欺负你，有话好好说，把刀先收起来，我们今天来商量事的，要是不能商量，那我们散了得了，好心帮助倒是像成了罪人一样。”
　　愤怒的村民甲大声质问道，其他村民也都跟着应和。如何情形，这大概是他们有点害怕吧，毕竟他们还不敢明火执仗，毕竟他们还不敢伤人命，毕竟还有官府的存在！就是要强势！师歌这样暗暗的告诉自己。
　　“商量？我爹死了，都是一个村的，你们可曾有人来祭拜过？我爹死后，你们一个个都来争抢，还不是欺负我不懂事？欺负我势弱？欺负我年幼？好啊，你们不想商量，那就不商量！你们走啊！”
　　看着一动不动的村民，师歌内心更加嗤笑不已，明明想从我这撕下一块肉，态度还如此强势，那你们倒是强势到底啊！
　　“好了，有话好好说，大家心平气和的商量才有个大家都能接受的好结果嘛。小师，你也别激动，你的心情我们大家都能理解。事到如今，说再多也是无益，我们承认如此做法确实是可耻，不过眼下马上就要收成，这就意味着要到交税的时候，大家都难，而且我们是在帮助你，你不会真的以为现在的你靠死守那么多地就可以撑过税收？”
　　如此厚颜无耻的话被村长这样冠冕堂皇的说出来，师歌内心都快气炸了，感觉已经没有欲望想要和他们说话了，不过村长说的也是实话，现在靠他自己一人的却不行，毕竟他不像他父亲那么强壮。
　　师歌有气无力的展开一张纸，一角放在桌子上，用石头压着，一角自己拿着，内心已经无力吐槽了，一点眼力劲都没有，就不会来两个人帮忙拿一下吗？一毛不拔到如此地步？
　　希望？只有无比的失望而已……
　　“大家看到的是我们村的田亩分布的地方，其中小圆圈标的是自家田里面有别人家的一部分田，而这个稍大的圆圈标的则是我家这块老地，这块更大的圆圈则是我家的新地。
　　李叔，这个小圆圈的是你家的地吧，大概几分地，可是你每次耕种的时候是不是都感觉这块地很麻烦？”
　　李叔连连点头，一点都不方便，还要经过别人的田简直是太麻烦了，可是放弃又怪可惜的。师歌又接连询问了好几个人，都是如此情况。
　　“我知道大家都很迷惑我要做什么，那我就给大家详细的说说我的计划。我以自家的田亩等价交换下这些土地，然后租给你们，自家的地都在一个地方了，这样你们也不用这样麻烦，耕种起来更加的方便，你们看这样可行？”
　　“行。”
　　“妥。”
　　“实在。”
　　“……”
　　村长也点点头，同时也摇了摇头，这一直是村里的诟病，他组织村民们商量置换，可是一直不成功。一是很多村民都认为自家的地比别人家的好，换了自己会吃亏；二是这样的地虽小可是牵扯人数太多，而且是连环的，只要有一人不愿意，那就算失败了，再说了，大家在一起生活久了，那里没有点恩怨，这也是最难办成这件事的原因。如今师歌提出这样的方法避免大家分他地，还让人对他感激，一石二鸟，不得不说算是一个高明的做法，可是这样的做法还是无法解决根本问题。
　　“可是这样把原先大家分割出来地集中到一起，不还是和以前一样吗？”
　　“村长，这怎么和以前一样呢？我家的那块地可是在这块地的最上方，只要把这块地挖深点，那就是一个五亩大的湖泊了，挖些沟渠，到时大家灌溉田地就方便多了，再在湖里养点鱼，那就是和种田一样的收成，到时候大家分账的时候，由村长公平公正公开的按照自家田亩的比例分成，这样大家也没得争吵，不是吗？”
　　一举多得，好算计，村长也是心里暗赞一声，认识他这么多年，就没认为他会和他爹一样是个老实人，现在看还是小看了他！从他懂事开始，基本上看他什么都没学，整天就游手好闲，而且给人以一种不学无术之感，只是没想到他如此内秀！
　　“此举可行，你们怎么看？”村长询问大家的意见。
　　“如果不愿意呢？”
　　“没关系，到时候湖泊的收成比例算我的。”
　　“要是我们大家都不愿意呢？”
　　“那我自己挖，但时候湖里收成全算我的！”
　　“那我们后面要是觉得不合理，都不愿意了，那这湖岂不是白帮你挖了？”
　　“问的好，这湖里面的水你们用不用？到时候我牺牲我自己的地给你们提供帮助，可这怎么是帮我白挖了？再说了，你们要是都认可这样的做法，以后也不反悔，那你们就舒服太多，这完全是为你们考虑啊！你们会觉得这是白挖了？”
　　“那你要是反悔了呢？到时候我们家的地里面可都有你家的地！”
　　师歌这个时候倒是有点不好意思：“我什么都不会，我要是反悔，那我大概会饿死吧……”
　　用你们的话说你们，还真是舒服，这算是打他们的笑脸吗？不算吧，毕竟他们刚才没有笑……不过如此自断后路，以后要想办法解决好才行。
　　“那你剩下的新开垦出来的地呢？”
　　还真是不死心，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刚分好了这块地，立马盯上剩下的那块肥肉！
　　“这块地啊，是一整块，不急，我想横纵分割成多块，大小不一，然后租出去，尽量做到一家在一块地上耕种，方便。大家量力而行，还有，这块可有十亩，足够两家人耕种了，大家要是想换块地种了，你们完全可以私底下商议，完全以这块地以中间条件，达到交换商量的地步嘛，不过，至于怎么商量，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我只从最开始的人收租就行了。”
　　“这……”
　　这是不是和你们想象中不一样，没有分到额外的一厘地？因为我对自己说过，这地你们想白得，那就是痴心妄想！
　　“既然这部分商量没有异议，那么接下来我们就谈谈最实在的，租金！”
　　说一千道一万，前面说的说的再漂亮，大家都没意义，这最后一步商量不好也没意义。既然如此，师歌伸出三根手指头：三成！
　　“不行，三成太多了，最多一成。”
　　“慢着，我还没说话呢，三成是收割好的税前三成，虽然你们帮我收割，但是我帮你们避免不少税，你们要是不同意，那我就要四成，给一成给你们当作收割的费用。你们也别觉得亏！这地能给你们种，你已经是帮你们增加了收入，而且还没有税，别不满足！”
　　全部炸锅的人群变成部分人炸锅了，还是有人觉得太多了，硬要一成，师歌只好无力的竖起四根手指，看着还在要求一成的人，竖起无根五根手指头了，这样还有人要求一成，蹋马的，一只手就无根手指头啊，没手了……剩下的一只手已经准备去摸菜刀了，原先的那只手弯曲中间三指，六不就出来嘛？机智如我！
　　眼看就要谈到最后一步要谈崩了，说三成还是很公道，有很多人听到是税前的三成已经心动了，这事怎么能让这几个人给搅和了。村长赶紧打马虎眼，说道：
　　“就按照你之前说的三成，那些硬要一成了，让他们自己去种自己那点地就行了。”
　　“村长大义，那些硬要一成的，就不换了，这一切都是自愿的。那些不愿意的，不愿与他人方便，那他们自己去耕种好了，反正换了的肯定不会吃亏，也不会有什么压力忙不来一说，你们说是不是？”
　　很多村民们都纷纷咧着嘴，笑着点头，除了那几个坚持要一成的，撂了句你们会后悔的，然后愤然离去。
　　师歌和村长等人商量好，今天已经过了一半，去镇上这事不一定能慢的完，约定明天去镇上把这事就给办了。没管那几个离开人，师歌相信他们会回来找他的，自家的那块地在别人家的中间，耕种灌溉收成都不方便，还帮他们少交几分地的税，只要不是傻子，应该都会愿意的，就算不愿意，那就算是和其他人交恶了，想要改观这些，他们以后肯定还会回来的！！
　　要不是看在我们家世世代代生活在地方，让你们给四成都不算多！哼，等他们从中获取好处的时候，谁也不觉得三成太多了吧！估计都能很快忘记这事吧！而且师歌早就安排以后自己的事了：
　　收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