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雷劫将至

　　陈晓东讪讪而笑，说道：“师父你怎么跟师叔一样，开起这种玩笑来。”
　　“为师没跟你开玩笑。”玄青从木桩上站起，走到陈晓东身边，就地坐下，说道，“准备一下吧，有我替你护法，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师父啊，这不是危险不危险的问题。明知道疼得要死，俺是真的不想遭这份罪。陈晓东冠冕堂皇地推脱道：“师父，您为了我的事费神，一会儿万一遇上余劫倾泻......”
　　“一个练气二重的练气士能让我费什么神。”玄青慧眼如炬，幽幽然道，“晓东，你被困在养气阶整整三年，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突破困境，难道甘愿等到回山后再修炼吗？换做是我，无论有多大的痛楚，一刻都不能等！”
　　姜还是老的辣。玄青的这番说辞正中红心，成功卸去了陈晓东的畏惧之心。
　　陈晓东紧咬下唇，终于松口，问道：“师父，我该怎么做？”
　　“现学现卖甚为不妥，你先用《静心观海册》中的运气法吧。”玄青回忆道，“我记得是叫《百窍诀》，将身体部位与相应穴道串联的趣味口诀，根据口诀将真气自气海经丹田运行周天。你可记熟？”
　　“倒背如流！”
　　“很好。”玄青张开手掌按住陈晓东肚脐两侧的两个穴位，说道，“天枢穴连接丹田，肾俞穴连接气海。你气海八门闭锁，需让天枢、肾俞略过气海、丹田直接沿阳肠经连接，方可形成完整周天。”
　　陈晓东疑惑道：“师父，如此一来，吸纳来的虚源力终究会耗尽，气海何以为继？难道每次修炼都要吸纳？”
　　“莫急。等你练气三重锻体阶圆满，便可尝试倒逆丹穴吸纳自身的人体元气以转化真气。只是......你要像寻常修士一般时时吐纳修行，那么逆血寒症将如影随形。”
　　一般修士的周天路线是经脉-气海-丹田-经脉，而自己无论吸收虚源力还是转换人体元气，都要先在气海-丹田、丹田-气海之间反复倒腾，然后才能纳入经脉运行周天。
　　陈晓东缩了缩脖子，一想到日后要与那劳什子寒症时时相伴，就觉得脑仁一阵阵发疼。忽然间，他灵光一闪，问道：“师父，梅林居士练的《紫阳经》是什么功法，能缓解寒症吗？”
　　“那《紫阳经》乃凡人武者的先天功法，将东来紫气和正午罡气转化成先天真气。梅林居士却以此二气抵御寒症侵袭，算是一味另辟蹊径的良方。”见陈晓东饱含希冀地看向自己，玄青摇头道，“别这么看着为师，正常情况下，没有修士会主动搜集凡人武者的功法。为师没有《紫阳经》，倒是有本乐谱，叫做《来来紫气歌》。”
　　玄青从储物戒中拿出一本卷着短笛的书，递给陈晓东，说道：“你师母喜好音乐，尤善琴筝。这次南下游历，我无意间得到这本《来来紫气歌》。它虽是乐谱，却以乐入道，转化东来紫气为先天真气。与《紫阳经》比稍显不足，但聊胜于无。”
　　陈晓东接下书，赶忙翻开，只见第一页大半是笛子的孔位和手指按法的图例，仅在最下面记载了几句口诀。他苦着脸念了几句，说道：“来来来紫气东来，奏宫羽而天灵开......师父，我到哪儿去学这些乐理之道啊？”
　　玄青含笑说道：“受你师母熏陶，为师懂一些有关《古音法》和《七音训正》的皮毛，带你入门不是难事。只是现下用不上这《来来紫气歌》，唯一能帮你的是这镇魂凝神的清露丸。”他摊开手掌，掌心中赫然放着一瓶白瓷药瓶。
　　清露丸是练气士常用来辅助修炼的低阶丹药。并不是玄青小气只给徒弟用这号货色，实是金丹期修士服用的丹药对练气士来说药效太猛。玄青翻遍随身的储物法器，只有这瓶清露丸堪堪能用。
　　陈晓东接过白瓷药瓶，拧开红塞，从里面倒出一颗发着青玉光泽的药丸。他犹豫再三，咬咬牙，一口吞下。丹药入肚的瞬间，一股清凉之气从胃部沿经脉向四肢百骸扩散。躯体经受前所未有的清新凉爽，犹如盛夏被人当头淋下冰窖里的凉水。意识格外清明，能记住当下场景的每一个声音和每一处细节。
　　“晓东，可以开始了。”这种状态下，师父沙哑的声音显得异常高远，仿佛来自天外。
　　“是。”尽管很不情愿，陈晓东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他用双手捧起那个形制老旧的储物袋，集中精神，将体内那缕似有若无的虚无真气输送到手掌中。在真气与储物袋接触的那一刹那，陈晓东感觉自己打开了一道水闸。一股汹涌澎湃的阴寒之力被释放出，横冲直撞地无视一切人体法则涌向位于下腹部的气海。
　　这股力量与其说是阴寒，不如说是死寂，没有一丝活力。它所经之处，经脉刺胀，血流变缓。陈晓东第一时间抱紧双臂，变坐为跪，浑身颤抖。下一个瞬间，它已然涌至丹田，轻而易举地冲破丹穴阻碍进入气海。那一刻，陈晓东深切体会到梅林居士那句“如尖刀刺肚，利刃剖腹”是何含义。
　　这种来自肉体深处的刺痛，是陈晓东这辈子经受过的最高程度的痛感。他恨不得亲手撕开自己的腹部，将那剧痛来源扯离自己的身体。然而他做不到。他的四肢、躯干僵硬得不听使唤，眉毛、头发上结了浅浅的冰霜，口鼻中呼出的气息都带着寒气。
　　“sh......shi......师......”他牙齿格格直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在这形同地狱的折磨中，一阵暖雨突至，浑浑噩噩的意识随之清醒。清醒过来的陈晓东飞快默诵起《百窍诀》，将新生成的虚无真气一丝丝从气海抽离出去。
　　暖雨阵阵，沐及全身。陈晓东的肌肉骨骼逐渐恢复柔软，遍及周身的阴冷刺痛之感也慢慢退去。不知过了多久，当他睁开双眼察看身体状况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腹部犹如五月怀胎的妇人般微微隆起。
　　如此隆起，里面却轻若无物。无需解释，陈晓东自知，这是气海无法转化如此多的虚源力所导致。三年来几乎没有成长的气海完全消化一整个储物袋的虚源力，好比抽丝剥茧，绝不是短时间能完成的事。
　　“你醒了。”玄青坐在门口的木桩上，背对陈晓东朝向门外。
　　“师、师父。”陈晓东轻度脱水，说起话来喉头阵阵干痛。
　　“醒来就好。水已备下，你自行取用。”
　　陈晓东环视周遭，发现自己躺在稻秆堆上，附近的地板上放了一罐兽耳青瓷坛、一块拳头大小的火灵石和一把银晃晃的短匕。青瓷坛内盛满了干净透彻的清水，火灵石像是被利器切割过一样布满平整的刮痕，而一边短匕的刀刃上沾了许多火红色的粉末。
　　果然是师父在帮我。陈晓东正想道谢，抬头看到玄青走出了木屋。他勉力站起，一个踉跄险些倒下。为了保持平衡，他一步一挪，总算走到门口。
　　倚住门框，陈晓东下意识地眯住眼睛躲避迎面吹来的强风。再睁眼时，只见外间天色昏暗，河滩附近草木摇曳，树叶纷飞，风急水动，一副山雨欲来的景象。玄青站在猎猎大风之中，抬首凝视着上空。
　　陈晓东紧随师父的视线看去，顿时心下骇然。他们上方高空处，有一团墨云如同烧沸的热水般剧烈地翻腾着。同时，漫天乌云中不时有成块成块的黑云分离出来，融合进这团巨大的墨云里。随着体积的变大，墨云深处开始一阵阵地闪动着蓝紫色的电光。。
　　“卧槽！”头一次见到这种天地异象，陈晓东脱口就是一句粗话，问道，“师父，这是......”
　　玄青掉转身来，敞开双臂，畅快地大笑道：“如你所见，雷劫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