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溪涧

　　晨曦初现时，溪流两旁的林间飞鸟，还未清醒。在溪流上沿之处，一个头发有些冗乱，身着虎皮，脚穿草鞋的少年在溪边不远处的山岩上掩目暸望。
　　“都说早起的鸟儿有肉吃，太阳都露大半个头了，也没瞧见一只山雀，难不成那些笨鸟都睡过头了？“
　　少年有些失落，他来这里多次了，此处溪水澄澈，应该是野兽们的饮水之地才是，可却人迹罕至。转念一想又觉得此言不妥，应该是兽迹罕至。
　　山间清晨的空气极为新鲜，虽有朦胧雾气，但丝毫不遮望眼。
　　那山岩之下，满地的鹅卵石，五颜六色，在初晨的斜辉中光彩夺目。与溪旁彩石相比，溪中的似乎更为圆润。溪流潺潺，水流碰击山石的声音，极为动听。哗啦，哗啦……
　　景色虽美，但少年并没有为其投诸多余的目光。
　　少年极目远眺，嘴中还咀嚼着肉干。腰间挂着的微鼓肠袋越来瘦，脚边放着一杆石矛看着有些孤单。
　　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当年身受重伤洛枫，不过与四年前相比身材高大了许多，脸也长开了。虽仍有些清瘦，但配上那相对壮硕身体，到也有几分英俊。
　　洛枫跳下山岩，去溪边喝了口山泉。溪水甘甜，但与这牛肉实在不搭。他看着水面，并无什么鱼儿，心中感叹到果然还是山水太过清净，小鱼儿都不出来晒太阳了。
　　自从几年前在杂草间苏醒之后，洛枫便在这大山之中“定居“了下来。非是洛枫不想出山，可以着之前那约莫七八岁孩童的身躯，在这荒无人烟的大山之中瞎逛，不是轮落到兽腹，就是成为人形肉饼最终至发臭腐烂都无人问津。
　　当然那些都是次要的借口，他实在找不到出山的路！
　　苏醒之后，小洛枫躺在草丛中迷糊过一段时间。
　　那时他只能睁一下眼，完全不得动弹。他不知道身在何处，自己确定是死，还是活?
　　如果自己是活着，那自己的身体为什么都动也不能动，四周除了杂草，便是杂草所框的天空，一个人影都没有。那杂草莫不是传说中的坟头草？洛枫想笑，可脸部肌肉也是没有一点动静！
　　他对那天雨暮的记忆虽有些模糊，但还是记得自己昏迷前，不由自主地走向了一个紫衣女孩。听到一辆大卡车的鸣笛声，便在车灯光的照射看到了翻飞的世界。不用思索便知肯定被大卡车强推了！
　　如果自己已经被撞死了，这里是天堂？还是地狱？
　　天堂？天堂会这般寒酸？用一片杂草来囚禁自己！不是说天堂是自由的殿堂吗？待人极为友善，并且环境极为优美，云雾缭绕，霞光四射的，可这只有几样杂草，不对，天堂怎还有小飞鸟！
　　怎么想自己都是下了地狱，似乎地狱也没那么可怕，自己也没见到传说中凶神恶煞的阎罗，以及令人闻风丧胆的火海刀山。他从不认命，自然不相信有什么鬼神，但还是很喜欢这些传说。
　　想必是生前几乎没做什么愧心事，上天给自己了一个良好的侍遇。除了自己死去，再也不能对母亲尽孝，有点愧对父亲外，好像……
　　突然想到父亲，洛枫心里便复杂了起来。想来父亲那等英雄人物应该进了天堂，但他与死神做对，死神必然记恨他，会不会把它拉下地狱呀？会不会见到他老人家呢？见了后该怎么向他老人家开口说自己的慌唐事？
　　思绪纷飞了许久，小洛枫感到极为疲倦，又迷迷糊糊的闭眼昏睡了过去。
　　直到第二个艳阳高挂之时肚子咕噜咕噜的抗议，才将他叫了起来。这天他仔细地感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发现自己勉强可以动弹了。
　　小手玲珑非常柔嫩，小脸两旁的颊肉也软乎乎的，手感好极了。身上似穿着凌罗绸缎所织的衣服，但早已没了原来的模样，破烂不堪，也只能从材质上探一探究竟了。
　　洛枫动了动腿脚，发现之前那痛彻心扉的酸痛之感减轻了大半。正适应身体之际，洛枫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母亲的身影，自己出了事，想必母亲担心坏了吧？白发人送黑发人，只剩下母亲一个人了，他会有多伤心，多孤单的啊！男儿有泪不轻弹，但他实在控制不住！
　　洛枫极时摒除了杂念，现在自己生死未卜。他又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身体，还算完整，勉强可用，但是无论如何用力也起不了身。洛枫有些纳闷，这身体怎么如此虚弱？
　　不过这也难怪他郁闷，为了见一女子，被一辆大卡车撞到一个不知名的地方成了一个重伤孩童。再从万丈峭壁坠下，若不是有神兽相助，可能这个世上再无这副躯体了。
　　但身躯虽然还算完整，可身体的内部早己不堪重负，乱作一团了。再者，洛枫的灵魂还未与这副身体完全契合，哪里还能立刻运作？
　　洛枫在那两天想了很多事情，最后，他确定了自己还活着，不过活成了一个“孩童“或者说“他的意识(或称灵魂)到了这个伤重的孩童体内使他成了这个孩童。这身体的变化让无神论的他，也有些惶恐。
　　但此刻如果再没有什么动作，恐怕会再死一次了。好在在第三日手脚有些力气之时，一只黄色毛发的猴子，瑟瑟缩缩的给自己丢了两个果子。
　　洛枫庆幸自己此刻己能做些基本动作，否则小命都要丢在这荒郊山野了。吃了两个果子，身体总算是回了些力气。
　　寒夜又快要降临了，洛枫捡起身边的那根翎羽，便想着去找个地方过上一夜，再从长计议。虽说是山间夜晚寒冷，但每到夜幕遮天之时，那根羽毛就会散发出一股柔和的力量，将他包裹在内，隔决寒夜的侵袭，所以躺在地上的这两夜，他才没有被冻死！
　　坐以待毙，可不是洛枫的做风。前世人送外号拼命三郎，可不是白叫的。虽然落到一个不名处，只有一个猴子问津，但即然没有彻底烟消云散，那么自己就没有必要自怨自艾，总要有所作为才不枉新生。
　　洛枫坚难的站了起来，踉踉跄跄的拨开及腰的草丛向空旷之地走去。他感觉走了许久，忽然感觉有什什盯着自己。他瞬间睁大了眼睛，许多双明亮的，各色各样的眼睛正看着他。此刻，树叶的沙沙声极为响亮！
　　顿时，身体便没了疼痛，他不停地咽着口水，让自己保持冷静。此时此刻，洛枫心中懊悔万分。坐以待毙，总比万兽分尸强。
　　豺狼虎豹，蛇虫鼠蚁，几乎全都齐聚于此。纵使洛枫活过了二十多年，见过不少大场面，也算是见多识广，素质过硬，可也经不住这多大的阵仗。今天，注定要命丧于此了。
　　想起当时的怂样儿，此时站在山石上的洛枫都有些想笑，但心中的那份余悸却久存不灭！
　　本来准备“慷慨就义“的洛枫，却看到众兽为自己缓缓开了个通道，一只棕熊把自己带入了一颗千年古树的树窟之中。洛枫好久都没出汗了，进入洞中才发现，破烂的衣服竟然在滴水，自己大汗淋漓。
　　待棕熊离开之后，洛枫便倒在了枯草上，动也不动只在不停的喘息。洛枫一夜未眠，只能勉强相信这些动物不会加害自己。
　　那天清晨还是黄毛猴给自己送来的果子，果子火红火红的，吃了之后，便感觉有一股热流自腹间便布全身。每到饭点，黄毛猴都会给自己送来两个果子，不多不少就是两个。
　　第十五个日月交替时，洛枫感觉身体已经恢复了许多。这些天与黄毛猴接触，发现这些动物对自己真无恶意。每次山间其他野兽见了他，都还要退避三分。隐约间这些兽类还有点害怕自己，或许是自己的错觉吧！
　　每天只吃果子，洛枫越来越觉得乏味，他准备出去“走走“，寻觅些其他食物，其他瓜果也行，反正只要不是那小红果就行。若是还能找到些取火的木头，那自我安慰一下了。
　　山间杂草争相斗狠，花朵争相头艳。风信子，山茶，迎春，勿忘我，金银花，木兰，蓝花楹，雏菊，佛甲草，刺槐……算了这么多花，也辩不出个季节来。洛枫随手捡了一根枯枝，为自己开路。
　　日上竿头出的树洞，月上柳梢方还。洛枫抱着几枝枯杏枝，累倒在枯草床畔。身上早己破烂的衣服，在今天彻底成了布条，衣衫褴褛估计说的也就是他了。
　　这身躯真令人无奈，好在吃了些红枣，才让洛枫能够坚持到回洞。歇息片刻，洛枫起身捡起了树窟旁的六个红果。果腹之后，身体疲惫感瞬间消除，身上刺骨的寒冷感也有所改善。洛枫心中有些诧异，这红果子果然有奇效。
　　自此，洛枫每次出洞便会让黄毛猴给自己准备几个。不过每到春冬之际，黄毛猴就不给自己带那样的果子了。想来那果子也只有夏秋之际才能成熟吧！
　　这些年的冬季，洛风一直是和大棕熊黄毛猴一起度过的。他发现这个世界的食物，与前世的有很多相同之处。就是不知道除了他之外，是否还有其他人。
　　每年冬天，大棕熊会回到树洞冬眠，顺便给洛枫带回些枣李瓜果之类的东西。卧在另一堆枯草上，不过洛枫喜欢卧在它身旁，毕竟比较暖和。
　　相处这么久，他早已发现这些兽类是真的对他并无恶意。这也是这些年来，他能够在山中安全度日的主要原因。但近些天来，那些动物似乎有些兽性大发！
　　“唉，想起来，大家对我还不错，我竟然还在吃老黄牛的肉，真有点天理难容啊！“洛枫盯着手里的牛肉继续道
　　“老黄牛都升入天堂了，这么好的肉放在那老槐树下我不吃，便要便宜那些鼠蚁，见不得你被他们啃食，我便替你善后了。老黄牛，你在天之灵可以安息啦！“
　　“太阳终于有个正形了，可把我冻死了。”洛枫埋怨了一句，又沿着溪流望向远方的树林，那里群鸟突散，向四周飞散而去。
　　那里，似乎有了人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