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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光辉于烬 / 5、Shaw II

5、Shaw 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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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我拒绝你换来几乎一无所有,
  换来不定亦不伪装的微末爱情,
  换来长沙发投足间的平静友情,
  换来鬼魂世界被削去的尾巴上一个名字,
  换来古老的被禁止的欢愉……
  ——路易斯·赛尔努达
  “他的牙齿怎么样?”
  “牙根没有折断,但有脱位的迹象,得先做根管治疗,再找个时间,做个烤瓷或全冠,问题不大。”
  “好。”
  “可是……你确定他会听你的话?”
  “不听话,就让他听话。”
  ——————————————————————————————————————
  假期快到了,我承诺Archibald可以来这里度假——他的成绩从来不需要我关心。
  全科目A的评语,早在意料之中。
  陈彦林自从出了学生跳楼的事情后,比以前更少出现在学校。
  这个家伙,一点也不看上去那么简单。
  许中耀之前,我一直苦于找不到好的咨询师,处理自身的心理问题。
  阮文越不行。
  他似乎很熟悉我,还有体内的那个“他”。
  可不压制不行,我不想被人当做精神病。
  0805,如果你的哥哥,是个精神有问题的人,你会害怕吗?
  我把他从医院接出来的那天,是的,就是他用枪指着我的那天。
  本想着晚上一定是个不眠夜,我认为他一直对那把枪贼心不死。
  当我洗完澡出来时,他已经霸占了我的床,睡得歪七扭八,被子掉到地上都没察觉。
  我只能转去把沙发上的衣服收拾了,暂作床一用,盘算着抽空去买个床。
  关上灯的瞬间,他立马醒了。
  道路两旁的灯,隔着扇窗,隐隐透进来,也隐隐泛着他眼中警觉的光。
  那眼神,像是在质问我。
  “你睡觉不关灯吗?”
  他是不是习惯了医院通宵不会灭的廊灯?
  “不关。”
  “好吧,”我走到他面前,将床头的灯打开,“这样行吗?”
  床头灯是拿来看书用的,很温和,不会刺眼。
  他点头,在我准备出去时,他又张着一口漏风的牙,叮嘱:“门别关。”
  这一夜,我在客厅的沙发上,房间门大大地敞着,转头就能看见他。
  都说小孩子怕黑,这话果然不假。
  灯影落在他头上,他抱着被子,身子蜷缩在一起,睡得不是很安稳。
  现在想起来,我真后悔当时没有过去,陪在他身边。
  也许这样,他就不会在睡梦中,还这么惊惶了。
  在这之后的日子中,可以用“鸡飞狗跳”四个字来形容:
  明明喜欢喝牛奶,我递过去的他却直接倒掉;
  明明厌恶天天待在屋里,却在我开口提议出去走走时,严词拒绝;
  明明很怕鬼片,在我看恐怖片时,偏要故作淡定,其实手心里已经攒满汗。
  ……
  “别用手去掰!”
  从牙科医院出来,他像是还不太适应这幅新牙齿,不停地用手去掰。
  在我警告过他后,手终于安分了,可那个嘴,还是不安分。
  “别用舌头舔!”
  看他舌头在嘴里转来转去,我想到小孩子换乳牙时,忍不住用舌头舔牙根的模样。
  只是这样的话,长出来的牙齿大多不会齐整。
  虽然这副全冠牙是现成的,不过这个习惯不好,得给他纠过来。
  午饭时,我带他去了一家法式餐厅,眼下也只能喝点汤羹了。
  “张嘴,”一颗后槽牙,一颗门牙,居然断得这么分散,“我看看。”
  他张开嘴,一口整齐白净的牙齿,看上去是没什么大问题了。
  “Shaw,你为什么对我好?”
  他喝下一口蘑菇浓汤,突然问我这句话。
  “因为做惯了恶魔,偶尔也想试试做神明的滋味。”
  “我没听懂。”
  “以后就会懂了。”
  “打算怎么安置我?”
  “你年纪太小了,正规工作不会要你这样的。”
  这是实话,他才十五岁,还是个偷渡客。
  我替他把点心纸剥开,说:“先把语言学好,到时候再说。”
  “我不需要向你支付费用吗?”
  “费用?”
  “吃的、住的、穿的,”他指指自己的牙,“还有这个的费用。”
  “不用。”
  他的开销不大,前两年我也跟着理查德做项目赚了不少,保他吃饱穿暖,没什么大问题。
  我告诉他:“学好语言,以后会有用的。”
  于是,他开始喜欢往图书馆钻。
  拿着我的借书证,一摞一摞地往回搬书,全部都是跟语言有关的。
  “Hellisempty,alldevilsarehere,”他口中读着这句话,随即转头问我,“Shaw,这句话什么意思?”
  我拿过他手里的书——《暴风雨》。
  “地狱空空荡荡,恶鬼都在人间。”
  他听了我的翻译,若有所思。
  “知道什么意思吗?”
  “知道。”
  我把书还给他,桌上堆满了这位戏剧家的原文作品。
  “天堂地狱,是虚构的,根本不存在,”他看着书的封面,眼神似曾相识,“取决于人,想做神明,还是恶魔。”
  很聪明的崽崽,开蒙是晚了些,好在学得很快。
  “人间即地狱,你我皆恶鬼。”
  说这话时,他正看着我。
  如果说刚才的眼神似曾相识,那他此刻的眼神,简直像极了我。
  我忍不住笑了:他果然跟我是同类。
  我甚至没想到,他会成长为ASN最负盛名的杀手。
  那个当初在贫民窟被欺负的弱小子,已经是过去式了。
  当我从阮文越那里得知,ASN派了杀手来刺杀郑怀民时,我第一时间问他:谁?
  文越简短地回我:ASN新晋杀手,代号0805。
  许中耀给我开过几次药后,我明显感觉到精神好转不少。
  目前已经稳定了将近两个月,五氟利多的剂量也没有再加。
  再往后,我的精神逐渐稳定,“他”也很少再出来了。
  许中耀把配好的药给我时候,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其实,五氟利多的效果,可能还不如0805。”
  “怎么说?”
  “Shaw不是说,和0805相处的三年时间里,‘他’,从来没出现过吗?”
  经他提醒,我才想起,好像是这么回事。
  我和他反复沟通过治疗方案后,大概明白接下来要如何治疗。
  至于这位心理医生,一个设计让弟弟替自己去死的人,罪孽太重。
  怎么能容许他活在世上?
  而我的弟弟,他已经成为我的骄傲了。
  在我毕业后的两年时间里,ASN横空出现一位代号0805的杀手。
  三名政界高官死于其手,让这名杀手声名鹊起。
  一时间,各国政府纷纷出台了悬赏通告,金额也跟着一再飙升。
  无人敢接。
  整个东南亚地区,都在盛传这位杀手的传说。
  甚至于街头的小孩,都在谈及0805的故事。
  0805是我给他起的名,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偏爱以数字做名字,不过这个数字,也正符合我对他的期望。
  我希望可以改变他。
  凑巧的是,捡到他的那天,是8月5日。
  他跟我说,8月5日,是他的重生日,他会选择把这个日子,当作生日一样来庆祝。
  小孩子终于长大了啊!
  在这之前,我曾经对他发过一次火,很大很大的火。
  也是唯一一次对他发火。直到现在想起来,还是会有些愧疚。
  他把新买的床直接从楼上扔下去,差点砸到路人。
  要不是理查德教授作保,我一定会被学院通报批评,记大过。
  “当初我就不该把你带回来!”
  说完这句话后,我抓起衣服,摔门而出。
  我以为经过相处半年,他的戾性会有所收敛。
  如今,这个养不熟的狼崽子彻底惹怒我了。
  那天,我在实验室待到很晚——为了感谢理查德教授,我把他手上的项目全部揽下来了。
  不收取任何劳务费。
  回到校舍前,我又故意在外面晃荡了一圈。
  从没有人能把我惹怒到这个地步。
  房间没有一盏亮灯,他睡觉不是要开灯吗?
  我摸着黑,疲惫地躺在沙发上,明天早上有课,下午和晚上都得把实验进度往前拉一拉。
  太累了。
  有时候我都不知道,阮文越究竟羡慕我什么。
  羡慕我每天要干这么多活?羡慕我每天必须不停往脑子里塞新东西?
  他总跟我说:“Shaw,如果我能像你一样,就好了。”
  如果他真的成为我,或许就不会羡慕了。
  从出生开始,他就不会羡慕。。
  “哥哥……”
  暗夜中,小崽子喊了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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