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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我拒绝你换来几乎一无所有,
换来不定亦不伪装的微末爱情,
换来长沙发投足间的平静友情,
换来鬼魂世界被削去的尾巴上一个名字,
换来古老的被禁止的欢愉……
——路易斯·赛尔努达
“他的牙齿怎么样?”
“牙根没有折断,但有脱位的迹象,得先做根管治疗,再找个时间,做个烤瓷或全冠,问题不大。”
“好。”
“可是……你确定他会听你的话?”
“不听话,就让他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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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快到了,我承诺Archibald可以来这里度假——他的成绩从来不需要我关心。
全科目A的评语,早在意料之中。
陈彦林自从出了学生跳楼的事情后,比以前更少出现在学校。
这个家伙,一点也不看上去那么简单。
许中耀之前,我一直苦于找不到好的咨询师,处理自身的心理问题。
阮文越不行。
他似乎很熟悉我,还有体内的那个“他”。
可不压制不行,我不想被人当做精神病。
0805,如果你的哥哥,是个精神有问题的人,你会害怕吗?
我把他从医院接出来的那天,是的,就是他用枪指着我的那天。
本想着晚上一定是个不眠夜,我认为他一直对那把枪贼心不死。
当我洗完澡出来时,他已经霸占了我的床,睡得歪七扭八,被子掉到地上都没察觉。
我只能转去把沙发上的衣服收拾了,暂作床一用,盘算着抽空去买个床。
关上灯的瞬间,他立马醒了。
道路两旁的灯,隔着扇窗,隐隐透进来,也隐隐泛着他眼中警觉的光。
那眼神,像是在质问我。
“你睡觉不关灯吗?”
他是不是习惯了医院通宵不会灭的廊灯?
“不关。”
“好吧,”我走到他面前,将床头的灯打开,“这样行吗?”
床头灯是拿来看书用的,很温和,不会刺眼。
他点头,在我准备出去时,他又张着一口漏风的牙,叮嘱:“门别关。”
这一夜,我在客厅的沙发上,房间门大大地敞着,转头就能看见他。
都说小孩子怕黑,这话果然不假。
灯影落在他头上,他抱着被子,身子蜷缩在一起,睡得不是很安稳。
现在想起来,我真后悔当时没有过去,陪在他身边。
也许这样,他就不会在睡梦中,还这么惊惶了。
在这之后的日子中,可以用“鸡飞狗跳”四个字来形容:
明明喜欢喝牛奶,我递过去的他却直接倒掉;
明明厌恶天天待在屋里,却在我开口提议出去走走时,严词拒绝;
明明很怕鬼片,在我看恐怖片时,偏要故作淡定,其实手心里已经攒满汗。
……
“别用手去掰!”
从牙科医院出来,他像是还不太适应这幅新牙齿,不停地用手去掰。
在我警告过他后,手终于安分了,可那个嘴,还是不安分。
“别用舌头舔!”
看他舌头在嘴里转来转去,我想到小孩子换乳牙时,忍不住用舌头舔牙根的模样。
只是这样的话,长出来的牙齿大多不会齐整。
虽然这副全冠牙是现成的,不过这个习惯不好,得给他纠过来。
午饭时,我带他去了一家法式餐厅,眼下也只能喝点汤羹了。
“张嘴,”一颗后槽牙,一颗门牙,居然断得这么分散,“我看看。”
他张开嘴,一口整齐白净的牙齿,看上去是没什么大问题了。
“Shaw,你为什么对我好?”
他喝下一口蘑菇浓汤,突然问我这句话。
“因为做惯了恶魔,偶尔也想试试做神明的滋味。”
“我没听懂。”
“以后就会懂了。”
“打算怎么安置我?”
“你年纪太小了,正规工作不会要你这样的。”
这是实话,他才十五岁,还是个偷渡客。
我替他把点心纸剥开,说:“先把语言学好,到时候再说。”
“我不需要向你支付费用吗?”
“费用?”
“吃的、住的、穿的,”他指指自己的牙,“还有这个的费用。”
“不用。”
他的开销不大,前两年我也跟着理查德做项目赚了不少,保他吃饱穿暖,没什么大问题。
我告诉他:“学好语言,以后会有用的。”
于是,他开始喜欢往图书馆钻。
拿着我的借书证,一摞一摞地往回搬书,全部都是跟语言有关的。
“Hellisempty,alldevilsarehere,”他口中读着这句话,随即转头问我,“Shaw,这句话什么意思?”
我拿过他手里的书——《暴风雨》。
“地狱空空荡荡,恶鬼都在人间。”
他听了我的翻译,若有所思。
“知道什么意思吗?”
“知道。”
我把书还给他,桌上堆满了这位戏剧家的原文作品。
“天堂地狱,是虚构的,根本不存在,”他看着书的封面,眼神似曾相识,“取决于人,想做神明,还是恶魔。”
很聪明的崽崽,开蒙是晚了些,好在学得很快。
“人间即地狱,你我皆恶鬼。”
说这话时,他正看着我。
如果说刚才的眼神似曾相识,那他此刻的眼神,简直像极了我。
我忍不住笑了:他果然跟我是同类。
我甚至没想到,他会成长为ASN最负盛名的杀手。
那个当初在贫民窟被欺负的弱小子,已经是过去式了。
当我从阮文越那里得知,ASN派了杀手来刺杀郑怀民时,我第一时间问他:谁?
文越简短地回我:ASN新晋杀手,代号0805。
许中耀给我开过几次药后,我明显感觉到精神好转不少。
目前已经稳定了将近两个月,五氟利多的剂量也没有再加。
再往后,我的精神逐渐稳定,“他”也很少再出来了。
许中耀把配好的药给我时候,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其实,五氟利多的效果,可能还不如0805。”
“怎么说?”
“Shaw不是说,和0805相处的三年时间里,‘他’,从来没出现过吗?”
经他提醒,我才想起,好像是这么回事。
我和他反复沟通过治疗方案后,大概明白接下来要如何治疗。
至于这位心理医生,一个设计让弟弟替自己去死的人,罪孽太重。
怎么能容许他活在世上?
而我的弟弟,他已经成为我的骄傲了。
在我毕业后的两年时间里,ASN横空出现一位代号0805的杀手。
三名政界高官死于其手,让这名杀手声名鹊起。
一时间,各国政府纷纷出台了悬赏通告,金额也跟着一再飙升。
无人敢接。
整个东南亚地区,都在盛传这位杀手的传说。
甚至于街头的小孩,都在谈及0805的故事。
0805是我给他起的名,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偏爱以数字做名字,不过这个数字,也正符合我对他的期望。
我希望可以改变他。
凑巧的是,捡到他的那天,是8月5日。
他跟我说,8月5日,是他的重生日,他会选择把这个日子,当作生日一样来庆祝。
小孩子终于长大了啊!
在这之前,我曾经对他发过一次火,很大很大的火。
也是唯一一次对他发火。直到现在想起来,还是会有些愧疚。
他把新买的床直接从楼上扔下去,差点砸到路人。
要不是理查德教授作保,我一定会被学院通报批评,记大过。
“当初我就不该把你带回来!”
说完这句话后,我抓起衣服,摔门而出。
我以为经过相处半年,他的戾性会有所收敛。
如今,这个养不熟的狼崽子彻底惹怒我了。
那天,我在实验室待到很晚——为了感谢理查德教授,我把他手上的项目全部揽下来了。
不收取任何劳务费。
回到校舍前,我又故意在外面晃荡了一圈。
从没有人能把我惹怒到这个地步。
房间没有一盏亮灯,他睡觉不是要开灯吗?
我摸着黑,疲惫地躺在沙发上,明天早上有课,下午和晚上都得把实验进度往前拉一拉。
太累了。
有时候我都不知道,阮文越究竟羡慕我什么。
羡慕我每天要干这么多活?羡慕我每天必须不停往脑子里塞新东西?
他总跟我说:“Shaw,如果我能像你一样,就好了。”
如果他真的成为我,或许就不会羡慕了。
从出生开始,他就不会羡慕。。
“哥哥……”
暗夜中,小崽子喊了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