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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光辉于烬 / 3、Shaw II

3、Shaw 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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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的没错吧!是不是很帅?”;
  “我都不敢看他!他是外籍亚裔吗?我的天啊……”
  (1)
  魔鬼不停地在我的身旁蠢动,
  像摸不着的空气在周围荡漾;
  我把它吞下,
  胸膛里阵阵灼痛,
  还充满了永恒的、罪恶的欲望……
  ——夏尔·皮埃尔·波德莱尔
  飞机停稳,那些聒噪的声音才逐渐平息。
  我缓缓睁开眼,外面照旧一片漆黑,几盏微弱的机场指灯,不足以驱散黑暗,当无光明可见时,融于黑暗,也并非不可。
  我拿起那副金框眼镜,娴熟地架在鼻梁上,起身时,写着数字的纸从腿上落下来,迷人的空乘小姐将它捡起来。
  “先生,需要我帮你丢掉吗?”
  “不用,”她笑得很甜,我也以同样的笑容回敬,“谢谢。”
  我从她手中拿过来时,见她发愣,“小姐,你怎么了?”
  手碰到她的肩膀,明显感觉到面前的身子像触电似的震了一下。
  “没……没事,先生再见,祝您旅途愉快!”
  “这就再见了吗?”娇羞的女人,是最可爱,也是最可恶的,“不是要我的联系方式吗?”
  “可……以吗?”
  “当然。”我轻轻拉过她的手,正四处找笔,她适时递上来。
  “我叫阮文越,”女人手心润润的,让我写得有点费劲,“记得打给我。”
  “文越先生,我一定会的。”
  “Bye~~”
  晚秋深夜,冷得很啊!
  我拨通阮文越的电话,听筒里传来他努力压低的声音:“下飞机了?”
  理查德一定在他面前,抱着手打瞌睡;这个点还在实验室干活,果然被延期毕业两年,真是可怜!
  “到了,”通道刮过来一阵风,我忍不住稍稍拉紧衣服,站住脚步,“我留下的书都处理了吗?”
  “还没,管理员想先放手里压一压,准备竞价出售。”
  真会动脑筋!
  “夸张了文越,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你本科阶段的学习资料,当时被竞到多少钱,忘了吗?”
  “随他,反正不是我出钱,”手里的纸张被揉得皱巴巴的,真是让人不悦啊,“麻烦你,帮忙找出那册棕榈色笔记本,寄给我。”
  “笔记本?很重要吗?”
  “很重要,”廊道上已经没人了,“地址这两天给你,拜托了。”
  “好,我记住了,”他的声音稍微大了一些,估计是理查德去洗手间了,上年纪的人,前列腺总会挑睡觉时闹事,“Shaw,真不打算回来吗?”
  “我有自己的安排,不说了,有电话进来。”
  安江的接待人员还真准时。
  我顺手将皱皱的纸叠好放进口袋,走出去。
  四五个穿着皮衣的人围拥过来,用近乎仰望的眼神看着我。
  “Shaw,欢迎,欢迎十分!”
  英文中夹杂着浓烈的安江口音,连语句顺序都搞错了。
  我笑着同领头的人握过手:“谢谢,抱歉让各位久等了。”
  “客气……客气了,我来为您介绍一下安江……”打头的人说话时,暗中瞟着手里的小抄,“介绍一下安江的情况。”
  抿嘴、点头、微笑,这是我在敷衍人时,一贯保持的姿态。
  “安江最大的电影院,”车子缓缓行进,勉强还算热闹,“从前这里是大广场,写满了首脑府的大字报。”
  “写满什么?”
  “写……写满首脑府的大字报。”
  他的英文实在令人汗颜。
  我索性换以南亚系语言同他交流:“‘Handwritingonthewall’是不祥之兆,不是大字报。”
  他一瞬间愣住,我继续说:“您刚才说,写满了首脑府的不祥之兆?这个话……”
  “呸呸呸,让您笑话了,”他作势扇自己嘴巴,继而惊讶,“您会说东南亚的语言?”
  东南亚的国家不少,有以阿尔泰语系为主,也有以南岛语系为主的,东南亚的中南半岛则是以南亚语系为主,即安江市所属国的国语体系。
  “待过一阵。”我在这里出生、长大,懂这里的语言,不奇怪。
  “您的口音,”一旁的人随即跟着附和,“一点也听不出是国外来的,真厉害啊!”
  “谢谢夸奖,”我总习惯性向别人微笑,“初来乍到,以后还望多多照应。”
  很少有人能抵挡住我的杜彻尼式微笑。
  并不是我自大。
  早在本科阶段,阮文越曾经做过一个实验:在社交关系中,人能否单凭交流辨别出“杜彻尼式微笑”和“假笑”?
  这实在是个很无聊的实验课题。
  我问过阮文越,课题并不是教授留下的,居然是他和一个同学打赌引发。
  尽管阮文越的身份是毋庸置疑的美国公民,可总有那么些自恃优越的白种人,喜欢暗讽他那身掩盖不住的亚洲基因。
  原本只是学术观点的探讨,却演变成了种族优劣的对垒。
  这个实验的结论也就莫名其妙地变成可以用作捍卫种族尊严的终极武器。
  幼稚得可笑!
  实验步骤相当简单:寻找一名“试剂”,随机向经过的学生问候、交谈,提出一些并不十分礼貌的要求,“试剂”需要在与学生交谈的过程中,加入反应物——“杜彻尼微笑”和“假笑”。
  阮文越找到的“试剂”就是我。
  他需要验证的观点是:陌生人之间并不能凭借交流来辨别两种笑容。
  以“试剂”提出的要求被实现次数为准。
  那天,我站在校舍区的中心广场,向过往的五十个人分别提出不同程度的“过分”要求,男女不限。
  无一拒绝。
  还额外收获一批异性联系方式。
  代价就是,我的脸部肌肉僵硬得差点转不回来。
  虽然阮文越赢了,可我并不觉得这样的实验结果可靠。
  社交关系中,第一印象的主观性很强,实现无礼要求的前提,并不仅仅只取决于“笑容”是否真诚,还有更多因素——譬如相貌、品味、体味等。
  实验课题无聊,实验步骤也漏洞百出,这样得出的结果,毫无说服力。
  不过我却在这次实验中切身感受到——大部分人似乎很喜欢我的外表,尤其是我笑的时候。
  已读到博士的阮文越应该不会再设计这样毫无逻辑的实验了,只是不知道他在研究“笑”这一课题时,有没有听过那位十六世纪戏剧家的话:笑是人类的面具,面具后面隐藏着罪恶。
  这扇面具越迷人,后面的罪恶,越滔天。
  车子来到一座办公楼门口,不过我们并不打算下车。
  “Shaw,明天您需要到这里报道,您的住所在大楼背后的坎达街别墅区,我们……”
  “别墅区?”
  “是,中将亲自吩咐的。”
  他说的中将是安江市对外安全总局局长郑桥民将军。
  “明天请带我去亲自道谢,麻烦了。”
  “好说,只是将军出国度假了,恐怕要等他回来,您才能见到。”
  别墅区很安静,一栋栋独立静伫的朱漆房舍,中世纪古堡风格,矗立于东南亚风貌的城市中心,特立独行到格格不入。
  时间已经很晚了,他们不再做过多逗留,只是把钥匙交给我,吩咐佣人归置好行李物件。
  房子格局宽敞,内部建筑风格则是按照东南亚国家安静、简约的特点来设计。
  热水模糊了浴室内的镜子,我伸手拂去上面的蒸汽,一张清晰的脸逐渐明朗。
  我笑,他也笑,然后,嘴角继续上扬,表情狰狞,眼睛转而谛视面前人。。
  这才是我。
  我说过,面具越迷人,越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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