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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未来的曙光和摸索的夜晚,
在你那里我隐约看见它们,
自然又精确,
自由而忠实。
——路易斯·赛尔努达
那堆杂乱无章的书籍、笔记,将我的房间大半占了去。
我不得不耗费自己休息日的时间,来整理这堆知识。若非搬家,恐怕我会让它们一直堆在那里,落灰、霉变。
说错了,这里不是家,只是一间位于大都会区的校舍——今天是离校日。
我在整理笔记中过程中,无意瞧见这行字。
我并不记得有写下这段文字,虽然笔记看起来不像我的。
也不可能是别人。
这是一间单人独立的公寓式校舍;没有别人。
更不可能是那个常出入这里的家伙——一个烦人的家伙。
他和我不过同在一位老师门下研修,关系用“普通”形容,尚属勉强。
他叫阮文越,美国籍,长相极具亚洲人特点:鼻梁不高,眼睛不大,皮肤亚黄。总体而言,扁平普通,毫无特点。
这样一张脸,再配着那一身腱子肉的体型,实在糟糕。
像是一头血脉喷张相貌粗鄙的种马。
我曾在圣塔安妮塔的马场见过那些畜生,每到繁殖季,它们会被马场主人牵出去同母马交配,按部就班,毫无美感可言。
虽然用这样愚蠢的畜生比作他,显得有些失礼,无奈他在我这里,就是如此印象。
阮文越的父亲好像在联合国任职,具体什么职务,我不太记得。
我从不在这样的人及其家庭成员身上浪费精力,尽管我还是任由他频繁造访。
外面的阳光越来越大,我隔着玻璃,看到那些开车来载行李离开的学生,脸上泛着笑意,就像刚被太阳晒过一天的被褥。
可惜,欧美人的生活习惯中,似乎没有将这一条列入。
我也没有这样的习惯。
几年前随理查德先生一同去到东亚某国做学术交流时,那些校舍楼下,就挂着五颜六色的棉被,阳光的味道以棉絮为介质,飘散在空中。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暂且叫它“生活的味道”好了。
不可否认,受过阳光曝晒的被子,摸上去舒服很多。
我在那个神秘的东方之国待了两年,又或许是三年的时间,具体时长不甚清晰,只依稀记得,那是一个神奇的国家。
我借着在此交流学术的机会,费心钻研该国文字,终于在离开前可以相对熟练地掌握此门语言。
理查德先生说我有极强的学习能力。
“Giga挑的人,果然都天才!”
他说的那个Giga,是一个世界高智商俱乐部,比起大众耳熟能详的门萨,Giga冷门得几乎无人知晓。
印象中,我似乎从未收到过这个组织的邀请函。
至于这位导师——没错,我和阮文越的共同导师。圣诞节前他刚度过75岁的生日,已到暮年,记忆衰退也是情理中事。
理查德先生是这所大学名望最甚的教授,门下每一个学生都有着极高的学术天赋,或许他将别人的事,错记到我头上,也不稀奇。
外面响起敲门声,穿着西服的男子站在门口,递上来一枚封好的信封。
“Shaw,还有什么需要,请一定别客气。”临走时,男子不忘致上哀悼之意。
对外留学部的工作人员。
我谢过他,从信封中取出一本崭新的证件——这是我出境所需的凭证。
证件上的人像,笑容温暖,眼神明亮,灿烂如阳光。
“我怎么可能做这种表情。”心内暗暗嘲笑,嘲笑这证件上的人,或者嘲笑自己。
临近中午,还有大半书籍没整理好,我不得不放弃午餐时间,继续干活。
听说我在16岁时,就被这所大学招入了。
为什么用听说?不知道什么缘故,从15岁后,我的记忆开始出现非常严重的混乱。
我总是记不起很多经历过的事情,偶尔一两桢画面闪过,画质也糊得像上世纪五十年代时的胶片电影。
关于我自己的故事,反倒是那位种马先生知道得多一些。
这也是我能容忍他频繁造访的重要原因之一。
整理工作快要接近尾声,敲门声再次响起,熟悉的叩门频率。
“你这是在干嘛?!”阮文越看着这一地书籍刊物,不知从何下脚。
“自己看。”我实在不怎么愿意搭理他。
“知道你心情不好,”他倒一点不计较我的态度,小心避开那些书,“给你看这个。”
我随意瞟了一眼,学校的月度校刊,汇集整合SCI收录的一些学术刊物的文章,以及部分本校教授的研究项目。
我几乎不看。
“没兴趣。”
他索性翻到某一页,递过来,“你看这个。”
我不满地瞟着,“生理结构和病理性作用……”
还没看完,他一把撤开书刊,拍着我的肩膀,“你的毕业论文被收录了,真了不起啊!”
见我阴沉着脸,他立马赔笑,“不好意思啊,我忘了,你不太记得自己以前的事……”
“滚。”
我脾气不好,这点我承认,不是针对阮文越,是针对每个人。
“你要是不满警察局给的结果,可以……”
“不用,”我站起来,准备把摞起来的书搬到另一边,他挡在我面前不动步,“让开。”
阮文越索性把书都接过去,“Shaw,抱歉帮不上什么忙,我只是希望你能早点走出来,别太悲伤。”
门外传来外送员的声音,“您好,‘Pepe披萨’。”
“你肯定还没吃饭,”阮文越放好书,帮我把椅子归置妥当,“不吃饭可不行。”
“谢谢。”
即便道谢,我的语气听起来也不甚友好。
“什么时候走啊?”他倒一点不客气,大剌剌地自己找杯子倒水,自然得像是这间屋子的主人。
“今天。”
“找好住处了吗?不然可以先去……”
“今晚的机票。”
“什么?!”阮文越像是讶异,又像是不解,“去哪儿?”
“回国。”
我拿起披萨往嘴里送时,瞥到他的眉尾,不自觉微挑。
“你知道该回哪个国吗?”
“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你疯了吗?待在这里,完全可以大展拳脚!大把大把的资本家捧着钱送上门,理查德先生替你回绝的还少吗?!”
我忍不住斜眼看他,他的眼睛不大,不过足够表达情绪,“你高估我了。”
“Shaw,一个连国籍都吝于给你的国家,还回去干嘛?!”
他说得言辞激烈,我全然不在乎,回复他:“FACS通常将AU2解释为情绪产生害怕或惊讶时,寻求确定的心理表现。”
不消抬头,我已猜到他此刻的表情,又继续说:“你实在不适合心理专业。”
阮文越听到我的话,眉毛再次不自觉微挑。
我问:“这一次,是害怕,还是惊讶?”
我和阮文越除共同研修的生物理学之外,各自分别还修了一门其他学科。
“那又怎样,”他嘴角微扬,“你也不见得适合法医学。”
“出去,”我示意他起来,“我锁门了。”
“Shaw,你会后悔的。”
他语气中带有明显忿忿,像是责备我做了一件愚蠢至极的事还浑然不觉。
“后悔?不一定。”
“算了,不争了,”披萨盒下掉出一张A4大小打印纸,他拿起来,“这是什么?”
“废纸,”纸上还沾着披萨盒内渗出的油渍,“拿来垫桌子。”
“85,0805,什么意思?”。
“不知道。”
早上整理书时发现的,就夹在那本写了字的笔记本里,两个数字笔迹不同,不像一个人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