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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刻意保持了距离，但这路道太陡峭，没一会她又颠到了云栖的怀里。接连几次，芙蓉觉得自己太累，干脆不看云栖的神色，装作没事的就待在了他怀里，上次云栖舔她之后醒来她也没秋后算账，他占她一次便宜，如今她占他一次算是扯平了。
云栖家住的地方近乎山尖，感觉周围越来越冷，芙蓉看着格外圆的明月，觉着这里若是白日，这一片地方一定是隐在云里。
路上举着火把迎接他们的人越来越多，芙蓉忍不住压低声音朝云栖问道：“你父亲是好相与的人吗？还有你祖母脾气如何？喜不喜欢你？”
云栖没与她说过他家头的长辈，她还是从程羽尚嘴里知道的云栖母亲早逝，现在直系长辈只有父亲跟祖母。
长辈们的脾气如何，她其实早就该问了，只是这一路上见云栖不提家中事，浑然像是个没家的人，让她觉得自己主动问似乎太急切，才拖到了现在。
“我父亲脾气古怪，不过你不必与他打交道，我祖母算通情理，我是她唯一的孙子。”
换言之，他是唯一的孙子，他祖母就是不喜欢他，也没第二个可以挑选。
“哪有自己说自己亲爹脾气古怪的。”
云栖啧笑了声：“你见到人就晓得了。”
他原本不打算带芙蓉见家中长辈，至少不是现在见，但她既然非要来，那他只有带着她来。
云栖的笑音散在耳畔，芙蓉本来没多怕，都被他弄得担忧了起来。
性子古怪，那是多古怪？
芙蓉想起了平日里看的那些人物传记，有些隐士为了修行就是性格一个赛一个古怪，有些明明会说话，但却不说话，有些明明眼不盲却一直闭眼做事。
也不知云栖说的古怪是不是这种古怪。
因为想的太复杂，芙蓉见到了人，反而松了口气，云栖的父亲离她想象的古怪相去甚远。
父子俩的五官有几分相似，但云栖爹的五官要更像是蛮族人，眼窝深邃，鼻梁高挺，不过眸色反而没有云栖的浅，和寻常汉人差不多。
说起古怪，芙蓉反而觉得云栖的祖母有些让人难以琢磨，两个长辈都穿着蛮族人的服饰，云栖祖母头上戴了一条色彩鲜艳的裹头巾，架着恍若牛角的银饰，而她的脸用一块黑布遮着，只露出了一对眼睛。
木屋的光线算不上强，云栖的祖母的眼眸在黑布的映衬下，像是没有月辉星辰的神秘黑夜，有种让人不敢直视的力量。
因为云栖的长辈与芙家小辈寻常见到的长辈相差太多，从芙钊到茯苓一进门都老老实实的在旁边杵着，不敢发声到处乱看。
“这是我的妻子……”
云栖叫过阿父跟阿婆，把芙蓉拉在身边，介绍了芙蓉跟芙钊。
云栖叫人是蛮族语，他一说完，芙蓉马上跟着他的语调叫了一遍，只是那语调太难学，她说得磕磕绊绊，最多学了六分像。
也不知道她这六分意思到了没有，芙蓉满面甜笑，迅速巡视周围，既没看到蒲团可以让她跪着请安，也没有热茶可以让她可以给长辈敬茶。
云栖扫了眼芙蓉，轻易就看出她笑容底下的紧张，不由觉得好玩，她不怕她三叔这些芙家的长辈，却怕别人家的长辈。
还没等芙蓉思索出如何给云栖的长辈卖乖，云栖的阿父就起身走了。
见他的身影没入走廊的黑暗中，芙蓉怔怔回头看向云栖，云栖觉得自己要是露出个嘲讽的神情，她估计眼泪水立刻就冒了出来。
云栖捏了捏她紧张慢慢要握成拳头的爪子：“无事。”
“回来就好，先去睡吧，有话明天说。”坐在藤椅上的云栖阿婆说的是汉话，只是语调与云栖一样都有些特别。
云栖点了点头：“阿婆也先去休息，我会安排好他们。”
听着云栖的话，芙蓉连忙也叫了声阿婆，辛苦她等他们那么久。
云栖阿婆看了芙蓉一眼，微微点了下头。
等到长辈走完，芙蓉听到一声长长的吐气，原本以为是她，转头一看是她哥在大喘气。
芙钊真没想到云栖家里那么特别，长辈穿着打扮不同，脾气也与寻常长辈不一样。
他都准备了一肚子应付长辈的客套话，等着云栖他爹跟他祖母问他，谁想到两人都没跟他说话。
“妹夫，你不是原本有了夫人，瞒着我们又求娶了蓉儿吧？”芙钊怀疑地看着云栖，如果他是云家的独苗，二十多岁的人了娶到一个漂亮可人的媳妇儿，长辈的态度怎么那么不冷不热的。
听五哥的话，芙蓉也怀疑地看着云栖。
面对芙家兄妹的目光，云栖觉得自己要是不弄个女人出来都愧对他们猜测。
“我家人并不会太过管束彼此。”云栖用了他们能听明白的话告诉他们，“我成年了，我做的所有事只要我认为没错，他们不会干涉我，也不会太过在意。”
“竟然那么好？”
芙钊瞪大了眼，他在家中连买把折扇，前脚一买后脚他娘就能就折扇跟他啰嗦半天，也不是觉得他多花了银子，就是喜欢什么小事都与他歪扯，他嫌她烦了，她就说他不孝，说他是她儿子，她不关心他还能关心谁去。
他爹虽然没那么啰嗦，但也差不多，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才能跟云栖的长辈学学。
“都去休息罢，山上无聊，明日就可以下山。”
说了几句，云栖招手让人送芙钊去休息，而他则是把芙蓉带到他的住处。
说哪家府邸大，芙蓉还没见过比芙家大的府邸，但云栖家这个住处，芙蓉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旁人的府邸是在府中种花草绿植，而云家则像是把房子建在了林中。
七绕八拐的就像是走迷宫一样，通向各处路道只是简简单单的木板，不是九曲回廊没有飞檐画壁，上头的顶都被不知名的藤蔓给缠满了。没有什么假山流水，只有茂密的树木，树干粗壮的像是千百年的老树，往上看枝叶茂密看不到天光。
进了住处，云栖把屋里的灯全部点亮，做完了一切就看到芙蓉背着身子在藤床上坐着，他就是眼瞎也没办法说她那样子看着是高兴。
云栖真不晓得他家人态度不热络，竟然会给她造成那么大的打击。
她这人总不会觉得是个人都会喜欢她？
本不想管她，但云栖出去冲了个澡回来，发现芙蓉还保持原本的姿势坐着，不得不走到了她的面前。
面前有黑影遮挡，芙蓉抬起头，云栖连发也洗了，湿润的头发被他拢到了额后，只是有几缕发丝黏在额上。
他身上穿的衣裳该是蛮族的，白色宽大的袍子，领口宽大他胸口的图纹裸露一片。
芙蓉瞧着他，重重叹了口气，起身打算也去洗漱。
只是她没走两步就被云栖捏住了手腕：“瞧着我叹什么气？”
虽然拉着她，云栖却懒洋洋地往后一躺，坐在了藤椅上，芙蓉踉跄地被他扯上前了几步才站稳。
恶狠狠地瞪着云栖，芙蓉倒是想呲牙，但是觉得太疲惫，不想浪费力气做表情应付他。
“我不是对你叹气，我是觉得一切跟我想的不同。”
芙蓉自小就有长辈缘，谁见到她不是夸漂亮，就是夸可人，但云栖的长辈别说夸她了，感觉都难相处。
她来的时候还想与他们要处好关系，往后若是云栖想背信弃义不管芙家，她也能用长辈压他，但现在看来机会渺茫。
家人行不通，那她现在唯一利用的只有自己的嫁妆了。
“他们不是不喜欢你，不过一直都是这般。”云栖半解释半安慰道，还记得他答应芙家长辈的话，芙蓉年纪比他小，又自小娇气要多让着她，“我阿父自我娘去世后，对谁都是这样，我阿婆应该不会讨厌你。”
云栖打量芙蓉在烛光下格外娇艳的脸，还有她那双秋水荡漾的眼睛，她这模样就是发脾气都不会让人厌恶，何况又刻意讨好旁人。
“真的？”
芙蓉怀疑地看着云栖，但神情放松了不少。
“嗯。”
云栖松开了手，朝芙蓉摆了摆手，像是打发小狗小猫，“去洗漱罢。”
芙蓉轻哼一声，大步流星的走出了屋子。
甘棠跟茯苓休息的地方是主屋的旁侧，此时两人已经在外面守着，两人的神情都有些兴奋：“夫人，这里竟然有温泉！”
在荆州温泉是极为少见的，至少雅城是没有。
芙蓉还在想云栖的话，听到她们那么一说，眨了眨眼：“温泉在这周围？”
甘棠点点头，刚刚她跟茯苓跟着这边的仆人稍微走了圈：“不过温泉不在屋里。”
温泉就在寝卧的不远处，四周草木格外茂盛，底下有几个冒着热气的池子。
周围看着怎么都不像会有人，但除了树就没别的遮挡池子，芙蓉犹豫了下：“不若搬两个屏风过来。”
茯苓领命去办，架好了池子，芙蓉迫不及待地下了水。
温泉的温度正好，芙蓉除了硫磺的味道，还闻到淡淡的药味。
“这个是药池，用来疏解经络，身体累了泡这个有用。”云栖大概是担忧她有问题没处问，把他的侍女派过来伺候她。
这应该是侍女吧？芙蓉看着面前这个包着花头巾的肤白眼亮的小娘子，芙家有家规不能纳妾，但旁人家三妻四妾的可不少。
“你叫什么？”
“少夫人，我叫绣蝶。”绣蝶蹲在芙蓉的池边，拿着一个银罐子，不停往池子里加各种药草。
芙蓉不知道这些是什么药，这些药粉融到水里虽然是药味，但又透着一股她没闻过的香，像是她之前在军营里睡云栖床铺的味道可又不是。
“你也会这样给云栖加草药吗？”
直接问是不是小妾太冒犯了些，芙蓉胳膊压在池边的石头上，抬眸瞧着绣蝶。
之前绣蝶瞧热闹就觉得少夫人格外好看，现在被她这样眼巴巴地看着，直接就被看愣了。
每一族人都有那一族的审美，他们蛮人自然更喜欢蛮人的长相，但瞧见了芙蓉的模样，她算是明白少主为什么要娶她了。
芙蓉比许多蛮族姑娘都要漂亮，鼻子虽然没有极高，但圆翘饱满，就像是会招惹蝴蝶停留在上面。
绣蝶瞧了芙蓉半晌，才想起她的问题，摇头道：“少主沐浴都不会有别人在。”
“那你瞧过他身上的图案吗？”
绣蝶再次摇了摇头。
那就真是婢女不是小妾了，芙蓉眨了眨眼，转问起了别的问题。
她对云栖就知道他在她梦里会成为云侯，其他一概不知，云家应该不是什么隐士大族，但也算是十分奇特的家族了，神秘让人充满疑惑。
一边与绣蝶说着话，芙蓉一边在水里滑动，泡足了半个时辰才恋恋不舍的从水里出来，若是能直接睡在这水里就好了，温温软软还香比躺在床上舒服。
而且等到芙蓉回到寝卧，又想到她还要跟云栖分享床铺，这就让她更想直接睡在水里。
屋里的床不是檀木也不是梨木，而是用一种芙蓉没见过的木头制的，而且这木头上面有许多蔓藤盘绕，乍看下就像是把树挖了一个洞睡在其中。
云栖已经先躺下了，芙蓉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看到他闭着眼本来松了口气，谁知道她一走到边上他眼睛就睁开了，两人对视，芙蓉默默退了半步。
“你要睡地上？”
云栖看到她排斥的样子，要是她要睡地上，他不会拦她，他也不是多想把自己的床分给旁人一半。
芙蓉犹豫地从床脚慢慢爬到了内侧，然后在离云栖足够远的地方躺下闭眼。
一副我已经睡死了，不要跟我说任何话，不要对我做任何事的模样。
云栖知道她在怕什么，对被人跳起来骂禽兽不感兴趣，灭了灯烛，手脚都没往她那边移动半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