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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云栖出现，芙蓉就怔住了。见过程羽尚，她早就对云栖会跟她梦中长得一样有所准备，但真见到云栖，她还是没办法移开目光。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梦中他手擦拭她脸颊的温度，更记得他那张与常人不同的脸。
瞧了半晌，直到云栖察觉，视线转到她的身上。淡琥铂色的眼眸把她从头看到了尾，像是在回敬她的注视。
目光恣睢，跟梦中没什么差别。
芙蓉一个激灵，回过神才反应他说了什么。
芙蓉瞟向茯苓，她家茯苓哪儿黑了？
因为云栖的话，几乎所有人都看着茯苓。
论起来比寻常的粗使婢女，茯苓并不算黑，已经算是白净，但是她身边坐了一个肌肤胜雪的芙蓉。
两人同在马车，就把茯苓显黑了。
“郡守你认错人了，旁边这位才是芙家女郎。”
程羽尚见老大一来就把人认错了，不由觉得头疼，他分明每次去信，都夸赞了芙女的美貌，就是这样老大也能认错人。
难不成老大觉着胖才是美不成？
程羽尚一惊，突然担心起老大的审美起来。
听到程羽尚提醒，云栖才重新看向芙蓉，扫过她身上色彩鲜艳的曲裾，才知道自己是以前的印象先入为主弄错了人。
“郡守，属下幸不辱命。”
程羽尚抱拳行礼，郡守派他求亲，如今他把芙女安安全全送到了郡守面前，不辱使命。
云栖应了声：“嗯。”
举目望向地上的尸体，“留人善后，死了的埋了，剩下的人没犯过事的驱散，犯过事的带走。”
待云栖吩咐完了，见人要走，芙蓉开口道：“云郡守，你把我婢女认错是我，又说我婢女肤黑，你不打算与我解释一二？”
茯苓敢怒不敢言，听到娘子为她做主，瞪着眼看向云栖，只是瞪了一眼就没胆量再瞪第二眼。
这个云郡守看着有点怵人。
云栖并不貌丑，相反他的容貌俊美昳丽，比起普通人出众太多。虽是蛮族人，他没有像程羽尚一般毛发旺盛，满头乱发，蓄着络腮胡。
云栖个高肩宽，下颌干干净净，头发只是比寻常人更黑，用鎏金嵌红宝石的发冠束着，与其他世家子弟没什么不同。
只是他的眼睛是琥珀色，不同于常见的深棕近乎于黑色的眼瞳，云栖的眼睛在日光下是浅棕，有些像是猛兽的眼睛。
不过眼睛却不是他最异于常人的地方，让人觉着最为不同的是他从衣襟内沿着脖颈，蔓延到耳后的蓝青色纹路。
芙蓉的视线从他的脸转到了他的脖颈上，上面的图案似花似草，隐隐还有人面藏在其中，瞅到了他手上的烛眼，芙蓉虽然看不到他衣服内手臂的样子，但若是没有意外他这只手上绘的该是“闭眼即夜，睁眼即昼”的烛龙。
云栖看向下颌没几两肉的芙蓉：“认错人罢了。”
芙蓉却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打发的：“云郡守以往见过我？”
要不然他怎么会说变得那么黑了？
“见过画像。”云栖淡言道，“有话到了休息的地方再言。”
说完不管芙蓉有没有点头，云栖打马转身走在了前头。
见郡守没跟芙女说几句话就到了前头，程羽尚表情疑惑，那么美的女人，刚刚才受了惊，郡守不趁机好好安抚，跟他个大老粗走在一块做什么。
“郡守与那婢女之前可是认识？”
“不识”
云栖不愿多说，谁能想到从前的肉团子能瘦成现在的样子，虽从肉团子变成了纤弱少女，但嗓音倒是同以往般软糯，一听便知道是她。
“芙娘子仰慕郡守，愿意随属下赶往益州，刚刚属下瞧着娘子似乎是想跟郡守说话，郡守怎么不多与娘子说上几句？”
解开了一个疑问，程羽尚又问了第二个疑惑。按理说他家郡守前几年就该娶妻，之前功未成，郡守不愿，后面赵识等人一直提及，郡守便说了芙家女。
求娶芙家女，幕僚中赞同的人为少数，求娶世家女，与送上门羞辱无异，芙家再败落，也是大姓的世家。
但郡守不听劝，选定了芙家女，还指派他送礼求娶，想来是十分中意芙家女，现在人带过来了，郡守看着却无热情。
“你的问题不少。”
云栖睨了他一眼，眼神冷然，“我要如何表现欢迎，难不成要围着她舔上一圈？”
“这……”程羽尚不知道郡守是不是说笑，不过想了想那画面，他是个粗人都觉得太不雅了点，郡守怎么能把自己比作狗呢。
*
“娘子，茯苓有那么黑吗？”
茯苓捞高了衣袖，仔细瞅自己的皮肤。
“当然没有，我们家茯苓白着呢。”
听到娘子的话，茯苓眉开眼笑，旁人的话只用听皮毛，她家娘子的话才是至尊真理。
见茯苓此时还能因为这些小事傻乐，甘棠不得不佩服她起来，若是她也是个傻大胆就好了，这样也不会怕成现在这样，汗毛直立。
“娘子你说我们什么时候回去？这云郡守看起来实在……太过非凡。”
甘棠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云栖带给她的感觉，个子比常人高就算了，他脖子上还有手上的蓝青色图纹，看着就让人害怕。
“那些东西是天生长在身上的吗？”
听甘棠提起云栖，茯苓也忍不住好奇。
芙蓉轻笑：“哪有人身上会天生长涅。”
“不是天生，那云郡守为什么要在身上刺那么多的花纹？”
说是花纹并不尽然，云栖穿着描金玄黑锦袍，从袍中蔓延出来的是绿叶枝蔓，而他手上，从手腕延伸，一条人面烛龙。
“若不是蛮族人什么习俗，就是应该是他本人好涅。在荆州我听闻有好涅者，每见到美词，便叫人刺在身上，世人嗜好不同，你们不能平时没见过就觉得旁人有毛病。”
虽然现在对云栖的感官不算极好，但芙蓉却没什么把他当做妖怪异类的念头。
当然也亏他有张好脸，那些图纹在他身上并不丑陋。
“那娘子嫁他？”茯苓问道。
那就说不准了，芙蓉想起了那梦，不管嫁不嫁反正不能得罪就是。
想到家人还没追上来，芙蓉微微丧气，她都怀疑三叔是故意给她个教训不追她了，要不然怎么可能在家门口，芙家人都查不出她的踪迹。
队伍中添了云栖，马车行进反而更慢。
天还尚明，马车就已停下。
霞光照耀连绵不绝的山峦，依稀能看到林中鎏金尖顶，与天相接。
踩着小凳下了马车，芙蓉双手合十虔诚地行了个佛礼，不止因为梦，还因为刚刚那场死了不少山匪的厮杀。
云栖派的人早有交涉，寺中的僧人一边走在前方带路，一边为他们介绍周围的景致。
快靠近益州，寺庙都跟荆州中心处的有些许差别，庙里大片的乔木主要是香樟与马尾松、桂花飘香，香道上种了大片的浅色山茶。
不知道是不是芙蓉想的太多，觉着连慈眉善目的佛陀看着都有细微的不同。
瞧着大雄宝殿袅袅升空的香雾，既然佛数如恒河沙，那是不是每方水土庇佑百姓的神佛也不一样，一方水土一方佛。
看到佛，芙蓉忍不住又合了合手。
她现在心慌的不行，她五哥给她看过的画像是没有绘制云栖长相的，但云栖本人却与她梦中的长相一致，这便更证明了她梦境的真实。
若是梦是真实，那他们芙家真会有灭族的劫难？
侧脸看向一旁停步等她的云栖，芙蓉：“云郡守看的画像可是我小时候？”
云栖说看过她的画像，芙蓉想了半天，那也只有是她小时候的画像了，她小时候长得滚圆，与现在完全不同。
见芙蓉还在纠结这事，云栖从她那双眼里看出了几分她小时候的模样，稍有了些耐心：“算是。”
算是？
那到底是还是不是？
若是看过她近些年的画像，怎么可能把茯苓认成她。
芙蓉疑惑地看向云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梦境影响，看久了她从他脸上看出了一丝熟悉，说不定他们在梦外也见过。
要不然如何解释在梦里头，他会为她报仇？
但要是梦外见过，云栖那么独特的样子她又怎么可能忘记。
说不定梦中只是魏冠真想错，因为云栖是为了她报仇，实际上云栖只是为了收拢荆州，扯了为芙家讨回公道的旗帜，所以就跟她挂上了关系。
可又怎么解释，云栖为她擦脸？
对了，梦里面那时候她还死一长段时间了。
简直一团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