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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芙家就收到了信，虽然芙蓉口口声声说她是自愿离家，但芙家怎么可能不带兵去追，连本来赞同妹妹跟云栖婚事的芙岚都眉头紧皱。
“芙蓉虽有意嫁去巴郡，但绝无可能起意跟程羽尚私行，这封信怕是蓉儿不愿意，我们与云栖为敌特意写的。”
若是这样芙蓉把自己位置放的也太低了。
芙岚不知道在妹妹的眼中家中的情况已经到了什么地步，更不知道她为何那么看重巴郡郡守。
“三哥与五哥定要截住蓉儿，这些年还觉得还道她乖巧了许多，没想到还如孩童般无法无天，行事比小时候还没章法。”
芙家人都希望尽快拦截芙蓉，谁想到送信人明明还带了芙家一个婢女，脚程却极快，芙钊带了数倍的人马，竟然失去了他们的踪迹。
傍晚时分，派去送信的属下带着茯苓归队。
程羽尚打量面前胖乎乎的婢女，对芙蓉多了几分赞赏，她挑人的眼光算是不错，这个胖婢女看着比她身边那个只会哭的要顺眼多了。
“女郎。”
茯苓不自在地看着主子，掳她的人说要带她伺候主子，她还以为是诓她，没想到真见到了主子。
茯苓不是芙蓉身边贴身伺候的婢女，说实话若不是上一世的事，芙蓉都不记得有她那么一个丫头。
上一世，她五哥他们便是送了茯苓去羞辱云栖。
之后三叔道歉，想把茯苓带回芙家，云栖却把人留下了，之后听说他待茯苓不错，还有不少人取笑连芙家的婢女他都当做宝贝。
因为有这原因，芙蓉重生之后，就把茯苓带到身边伺候，被程羽尚掳走，也不忘让他回程把茯苓带上。
芙蓉打量茯苓，茯苓生的白胖，脸蛋到身体都是肉呼呼的，若是问她的哥哥们，顶多觉得茯苓有几分讨喜，不可能夸茯苓貌美。
但每个男子的喜爱不同，若是到了巴郡，云栖不喜她，还要靠茯苓周旋。
芙蓉看着茯苓，茯苓却瞧了主子几眼就不好意思了。
主子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她曾见过壁画里描绘的仙女，她觉得都比不上主子。她以前便羡慕甘棠她们能贴身伺候主子，现在她也能跟随主子身边，主子连被人掳走也不忘她。
茯苓想着就激动：“这一路，奴婢一定好好伺候女郎，为女郎解忧。”
甘棠瞪了茯苓一眼，不知道主子为什么特地带了这胖丫头来，不过却感觉到了威胁，也不继续劝主子回城，而是跟茯苓争起了宠。
“不过是个笨手笨脚的胖丫头，女郎这一路有我伺候，何须用到你。”
“甘棠你手不能提肩不能抗，若是你得力，女郎就不会特意带我来了。”茯苓得意洋洋，要是有尾巴，尾巴都翘了起来。
“粗手粗脚，也就只能做那些蠢笨的活了。”
甘棠瞪眼，连马车都不愿让茯苓上，嫌她占地方。
两人吵闹，总比听甘棠哭泣担忧的好，芙蓉心情开阔了不少，只是想到茯苓能那么快过来，去找了程羽尚。
“程校尉是否因为我减缓了行进进度？”
芙蓉开始就不觉得路上颠簸，不像是在躲追兵，她本来还以为是她的错觉，茯苓那么快赶来倒是证明她没感觉错。
程羽尚并没有全力赶回巴郡。
“芙娘子你千金之躯，伤寒刚愈，若是走得太快，对娘子你身体不好。”
他当然想早到郡守的地盘，只是他这是接亲，又不是运尸，把人颠簸坏了，他这个校尉就当到头了。
“回程的路程某特意挑选，就是慢慢行驶，追赶的人也寻不到咱们的踪迹，等到他们堵上咱们也到了益州，那就是郡守的地盘了。”
等到了自己人的地盘，追上又如何，芙家郎君不愿意走，正好请他们把新婚的酒水喝了。
程羽尚满脸自信，芙蓉并未接话。
这里还是翼州境内，芙家有人有兵，程羽尚一个校尉却自信，芙家堵不住他们。
“芙家的兵将在程校尉看来是否不堪一击？”
世家有金，为维护地位，多会建地养兵。
芙家养的也有兵，只是芙家自诩清流世家，加之家中无擅兵之人，远的不说，她五哥想教训云栖，都会想着从钟家借兵，可见芙家的战力弱到什么地步。
“这……”
程羽尚觉得芙蓉问了一个简单不过的问题，若是芙家养的兵厉害，他之前怎么探查得到芙蓉仰慕他家郡守，又怎么能把她掳走，转身还带了一个胖丫头回来。
事实摆在眼前，但程羽尚打量芙蓉神色，怕说的直接这世家女难过，若没意外这就是他们郡守的夫人。
“程校尉不必隐瞒，我知我家兵将孱弱。”
芙蓉笑了笑，不知到了巴郡，能不能劝说云栖出手，给芙家带出几个好将。
不期望角逐天下，但至少能护主。
“芙家是世家，兵将只是装饰，出行有人随侍即可，既无外敌，也不需镇守一方，兵强不强不重要。”
这话对程羽尚算是昧着良心的安慰，芙蓉微微点了下头，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
靠近益州，青山连绵不绝，华盖翠帷的马车在两侧山中就像是一只缓慢移动的虫子。
车窗两侧的珠缨掀开，芙蓉车中存的有宣纸、墨汁，铺满小几，瞧着外头的景色悠哉作画。
行程不快，芙蓉见了美景心痒，原只是虚空用手指比划，甘棠见状开了车中的箱子，把纸笔取了出来。
芙蓉与程羽尚说了声：“若是耽搁行程，给程校尉添麻烦，程校尉直言便是。”
这几日程羽尚深感觉到了芙蓉的好相处，吃穿不挑，没动不动就哭，跟他认知的世家女完全不同。
途中作画，在他看来只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一桩事，何况芙蓉连停车都不需要。
怪不得郡守求娶，这多省心。
车帘掀开，为了方便这几日芙蓉穿的简单，黛色上襦，白色下裳，头上只是带了梅花簪定发。
打扮与华丽沾不上边，但还是与他们不同。
芙女身上有种难以说明的气质。
程羽尚看了几眼：“就是一般的青山绿水，你们说芙女是不是入眼的景色都与我们不同？”
“说不定真是不同。”
“这般的女人才配得上郡守。”
程羽尚还是好奇芙蓉画中景色，想了想派人问芙蓉，画完之后要不要派人把画先行送到巴郡。
送到巴郡自然是给云栖看的。
芙蓉略微犹豫，但想到自己都在前往巴郡的车中，有心讨好，就干干脆脆，不必在小事上撑着骄傲。
画卷一卷，芙蓉给了程羽尚。
画送出去之前，程羽尚打开看了看。
美人看景的确跟他们看的不同，他虽然不懂画，但也能感觉芙蓉的画里有种灵秀的韵味。
青山绿水在画卷里像是活了一样，芙蓉这副画，画的不止有眼中所见，她的画里还有路道上的兵马跟马车。
马车的珠缨掀起，隐约能看到车内执笔人的手。
快马加鞭把画送到巴郡，程羽尚不忘给郡守捎带几句话：“芙女才貌双全，郡守有福了。”
“芙女的确有才，擅长诗画，并不是芙家吹出来的名声。”
画送到巴郡，看的人自然不止云栖一个，幕僚们聚在一起品鉴，不过统一忽略了程羽尚说的貌。
程羽尚喜好特别，偏爱肥硕丰满的女人，他自己长得五大三粗，方脸叫络腮胡遮了一半，他觉得圆润的女人美丽不奇怪，若是女子太瘦，与他在一起说不定一不留神就被他压死了。
亏程羽尚频繁夸赞芙女的相貌，他们才能理解芙女为何说仰慕主公，发现被掳，也依然愿意前来。
“有这般才华，若是又貌美如花，又怎么会不顾家中反对，答应与程校尉先到巴郡。”
幕僚其中一人小声说道，芙女胖硕他们心里都有了底，不过求亲本就不是为了芙家世家底蕴，芙女就算不堪入目，她愿意前来的这份心意，也叫人无法多说。
“主公与芙家联姻，是为了是提高身份，芙家女貌美是锦上添花，容姿差了些，也毫无影响。”
这人说得洋洋得意，却只有少数几个人应和。
云栖求亲，与云栖亲近的幕僚都不明其意，不知道主公怎么选了芙家。若是为了抬高身份，比起芙家明明有更好的选择，芙家落魄世家，本事没有傲气却十足。
赵识倒是能感觉到主公此举不像是因为芙家，而只是为了芙女。
程羽尚鲁莽掳人，赵识第一个想法就是想让他把人送回去，不过此举可能既得不到芙家的友情，又再无可能求娶芙女。
赵识本就觉得求娶芙女可有可无，但没想到主公却默许了程羽尚的行为，主公内心究竟是个什么想法，他无法揣摩。
“我去接她。”
屋里静默片刻，上座的云栖突然开口。
赵识一愣：“主公要亲自去接人？”
云栖点头，没有多说的意思，竟然准备立刻备马去接人。
“主公不如等几日，等到芙女到益州境内再去接人。”
“不必。”
云栖是蛮族人，说话口音与汉人有些不同，微哑的嗓音低沉模糊，像是埙发出的音调，深沉如秋。
不止声音，云栖眼深鼻高，五官轮廓棱角分明，有种不同与世家子弟穿缎抹粉的英俊。
青色蔓藤的纹路从脖颈延伸到耳后，云栖抓马绳的手上依然有花纹延伸到末指。
这些在他们这些幕僚看来，全都是主公与众不同，区别于常人的地方，不知道芙女会如何看待。
接个人而已，云栖没换甲胄，只带佩刀，护卫都没带几个便打马而去。
程羽尚不知自己频繁去信会让郡守起意来接人，几日后他碰上了掳人之后的第一场麻烦。
这麻烦不是芙家添的，而是道上起意的山贼，见他们人手不多，出手大方起了贼心。
甘棠跟茯苓跟主子一起躲在车上，甘棠瑟瑟发抖：“女郎，你说外面会死人吗？”
“程校尉一定会护我们周全。”
茯苓同样被吓得不轻，但比起甘棠的手足无措要好不少，这些日子不是没人挑衅，程羽尚亮刀出手，总能解决，相信这一次也是。
芙蓉点头：“不必怕。”
老天让她重生，总不会是为了让她还未见到能救芙家的人就死在途中。
“女郎安心，不过一群蠢贼，不成气候。”
护卫马车周围的兵朝车内说道。
他们虽然只有三十个不到，对方人数是他们四倍又如何，没经过训练不懂的怎么使用刀械的人，就是人数再增加几百也不足为惧。
程羽尚此行的重点是把芙蓉安全护送到益州，被蠢贼拦路，他虽不惧，还是送上了金银，想让他们知足离开。
没想到这群蠢人，见他们有刀有矛，还未威胁就给了钱财，把他们当做了软蛋，得了钱财不走，还要再抢。
程羽尚被气得冒火，下令护好马车，带人就跟着蠢贼打杀了起来。
这些贼人大多都是流民，没经过训练招数不会，倒是有一股不要命不怕死的狠劲，一时间程羽尚他们竟然无法将他们驱散。
“这些人倒是让我想起了郡守当初带我们占地盘的样子，比起不要命我们没什么差别，他们却不如我们好运，遇上了能带领我们的郡守。”
程羽尚的属下跟随程羽尚的时间不短，见流民被砍中腰腹，还挥着武器不要命的样，突然想起了往昔。
程羽尚被属下的一番话说的热血沸腾，看着地上的残肢，拿刀的手臂高举：“云军无敌！”
兵将的吼声紧随其后，喊声震天，三十个人气势比起人数是他们数倍的流民，要锐利数倍。
“云军！”
守卫马车周围的兵激动的热血沸腾，恨不得上前拼杀。
“云军是……是什么？”甘棠本来还在喊杀中瑟瑟发抖，听到外面的声音，愣了愣竟然没那么怕了。
云军自然指的就是云栖手下的兵，听着车外的声音，芙蓉无比的惊讶，她知道云栖是治军之才，却没想到他有那么强的凝聚力。
这些兵将不过叫了称号，气势就变得那么咄咄逼人，乃至于她都感觉到了对方有害怕窜逃的意思。
车帘掀开了一条小缝，芙蓉强撑着看车外的血腥。
程羽尚斩杀了头目，流民被灭过半，剩下的人全都弃了武器，没了再拼杀的胆子。
“云军！云军！”
茯苓知道没事了，在车中偷偷也跟着喊了句：“云军！”
芙蓉瞧着茯苓双眼放光的样子，还未见云栖其人，茯苓就有了崇拜的意思，上一世云栖对她不同，是不是就因为茯苓乖觉。
“校尉，有人过来！”
程羽尚下马想问芙蓉有无惊吓，听斥候回报，又迅速上马准备再战一场。
“来人多少？”
“不多，似乎只有几人……”
斥候伏地听动静，有些疑惑，这边杀戮声这般大，来者不可能听不到，既听得到还不避路，那就是从他们来的。
可冲着他们来，又只有几人……
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程羽尚已经先看清了来人：“郡守！”
谁能想到他们呼喊称号，竟然真把他们的头喊来了。
云栖□□的赤焰马四肢强壮有力，路过程羽尚并未停下，到了车边。
车帘大开，车中几人呈现眼前。
云栖第一眼就看到了芙蓉，只是他下一刻目光就移动她身旁的茯苓身上，看了片刻，云栖眉心微拧：“怎么变得那么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