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留点念想

　　“小兄弟，你也不要生气。这算命吗，就好像读书做作业，有时候也会算错的。”
　　瞎子仿佛知道我愤懑的心思一样，既开导了我，又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下。
　　可是，我能不生气吗？
　　时过境迁，他依然把我算得那么凄惨，鲜血淋漓，体无完肤的。而且两次，竟然一字不差！
　　他脑子被驴踢坏了吗，就不知道学会变通呀？真是气死我了。
　　“走走走，军哥，咱们不要听瞎子危言耸听，在这里胡言乱语。你不是还会写作吗？以你我的能力，即使不读大学，也能混得风生水起。”
　　汪勇和徐荣飞，本来也想算下命，图个心安。见我生气的样子，便只好放弃了。
　　他俩一左一右拉着我，一边走，一边回头用手指着瞎子，骂骂咧咧地威胁。
　　他俩难道不知道人家是瞎子，根本就看不见么？
　　回到学校，瞎子的话如晨钟暮鼓般，总是回响萦绕在我耳边，敲打我烦躁不安的心灵。
　　命运坎坷，一生清贫，婚姻方面，还一波三折！
　　我靠，真要这样，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免得以后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让世人笑话！
　　我不相信命运，但处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也害怕瞎子的话，会真的应验在我身上。
　　因此，我不得不开始思索以后的路该怎样走了，算是未雨绸缪吧。
　　“汪勇，徐荣飞，你俩想不想学点功夫防身呀？”
　　在准备加强身体锻炼，施展拳脚的时候，我就这样悄悄跟他俩说。
　　我从小就学过武术。什么铁砂掌，鹰爪功，枪剑棍棒，都悄悄练过，算是家传的吧。
　　我的家乡虽是穷乡僻壤，但是守着一方净土，几乎家家习武，人人都会几手拳脚功夫。
　　学武的人，讲究低调，忌讳炫耀。
　　在学校读书的时候，我是半夜背着他们练习的，现在没有必要再隐瞒。
　　都是要走出校园闯江湖的人了，还讲那么多规矩干嘛？
　　何况六年的兄弟，在分手前，留给他们一点东西，彼此间增加一点念想也好。
　　“军哥，你会武术啊，怎么不早点传授给我们呢？”
　　这两个原本颓丧的家伙一听说武术，就两眼放光，手舞足蹈着浑身来劲。
　　“练武是为了防身，也是为了修身养性。学习武术，必须练好基本功。要不然，拳脚功夫打得再好，也是花拳绣腿。”
　　像个武术教练一样，我在两个兄弟面前照本宣科，讲起大道理来。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武术一途，贵在坚持。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是学不好武术的。”
　　“武术的基本功，有很多方法。最简单实用的，就是气沉丹田站马步。”
　　说了这些道理后，我大喝一声双手一摆，收腰迈腿横跨，虎虎生风，活动了一下手脚。
　　然后脚步快速轻点地面，飞身朝一棵小树扑去，一拳砸得树枝摇晃。接着迅速化拳为掌，五指张开，硬是从树身上撕下一大块树皮来。
　　我这一气呵成，即兴表演的功夫，硬是把他俩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卧槽，军哥啊，没想到你这样生猛，真是深藏不露呀！”
　　“军哥啊，你干脆开个武馆算了。以后，我们两个就跟着你混。”
　　这两个家伙张着嘴巴恭维着我，跃跃欲试，都有点迫不及待了。
　　呵呵，开武馆，亏他俩说得出口！
　　走在大街小巷，你能看到书法、外语、舞蹈、音乐、厨师等等各种培训，五花八门的，可就是看不到武术培训！
　　会点功夫，打给谁看？去街头卖艺吗？我又不是搞杂耍的！
　　“看着啊，要练铁砂掌，功夫全在手掌上。”
　　没用的废话我懒得多说，我把河沙用袋子装起来扎紧，教他俩如何练习劈掌。
　　劈了掌收功后，又如何在手掌上涂抹跌打损伤药，消肿化瘀。
　　“军哥，你刚才拳击那小树，扑过去的速度太快了，脚都好像没有沾地。”
　　搞体育的就是搞体育的，徐荣飞的观察细致入微。
　　“轻功知道吗？这东西学会了，爬山越岭，如履平地，蹿房越脊，也不在话下。”
　　“知道，知道。电视里就有，飞檐走壁，身轻如燕呀！军哥，你就说怎么练吧。”
　　我在地上挖了一个浅浅的坑，让他俩腿上绑着小沙袋往上跳。
　　“记住，坑的深度以后依次叠加，沙袋的重量也要逐渐加大。这东西，至少要练三年才行。”
　　一听至少要练三年才见成效，这两个怂货就惊叫着跳了起来。
　　三年啊，读了十多年的书，貌似刚解脱出来，又要给自己戴上一副枷锁，也难怪他俩会有这种反应了。
　　不练就不练吧。强身健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方式，没必要强求。
　　何况，一个铁砂拳，就够他们练一辈子了。多了，反而是滥竽充数。
　　“军哥，刚才你抓树皮的功夫不错，能教教我们吗？”
　　说起鹰爪功，这功夫确实可以速成。但要达到登堂入室的地步，那就非常难了。
　　我把树桩埋在地里露出半截，五指微屈，抓住树桩用力往外扯，让他俩观摩练习。
　　“练习鹰爪功，还可以双手十指，抓着装有水或沙土的罐子，每天坚持锻炼。”
　　作为兄弟，我也只能教给他俩这么多。至于能够学到多少，那就不是我的事了。
　　社会上环境复杂，人心难测。走出校园后，就要面对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的规则。
　　我对自己都没有信心，又能要求他俩什么？
　　只能秉着艺多不压身的态度，给他俩一点生存的能力罢了，哪怕就是强身健体也行。
　　要来的迟早要来。当成绩公布的刹那，我还是有种心沉谷底的感觉，手脚冰凉。
　　汪勇和徐荣飞，比我败得还惨。除了外语，竟然还有几门没有及格！
　　“军哥，”他俩咧嘴朝我一笑，那笑容里的凄凉和苦涩，只有我懂。
　　这样的答卷交出来，真的是有些无颜见江东父老啊！
　　有人悲哀，就有人高兴。
　　那些上了线的同学，脸上喜庆的笑容，都能感染这片人声鼎沸喧嚣的天空了。
　　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然后在接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点燃几挂鞭炮。
　　或许上苍，也感应到了我们心灵的哭泣。原本晴朗的天空，竟然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我注意到，依照汪勇和徐荣飞的成绩，如果按艺术专业算的话，全国任何一所大学，他俩都能轻易跨入！
　　可我不行。高考的艺术专业就只有音乐、美术、体育。
　　我是搞写作的，即使会武术，那也是上不了台面，不被国家认可的。
　　十年寒窗不容易。复读一年，他俩还有足够的资本东山再起，卷土重来！
　　是到了分手的时候了，我在心里悄悄打定主意。
　　那天晚上，我买了烟买了酒，买了花生和瓜子……
　　三个人像神经病一样，推杯换盏，吞云吐雾地抽着烟，时不时还放开嗓子吼上几声。
　　最后都在泪花晶莹中喝得趴在地上，酩酊大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