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师

　　的日子到了，依然下雨。
　　这天正好是周末，宝来也在家。一大早，一家人就紧张地忙活起来，宝来也受到影响，没睡懒觉，起来之后发现没他什么事，百无聊赖地看了一会书，就跑出去找小伙伴了。
　　兰英、改英两个人负责择菜洗菜，旺财一大早就把猪大肠灌洗干净，然后开始杀鸡宰鸭，他们家养了二十多只鸡，六只鸭子，个个生蛋，不是请重要的人，是舍不得随便杀的。春英生好煤球炉子，坐上一只钢筋锅煨大肠汤。改兰风风火火的性子，自行车骑得好，就专门负责跑外勤，家里短什么，都由她去买。人多就是好办事。
　　春英妈也一大早起来，头发细细地梳一遍，抹上桂花油，显得油光水滑的，她在脑后抓了一个漂亮的圆髻，插上一根碧绿的玉簪子。脸上抹上牡丹牌雪花膏，满身香得人头晕。她换上改兰刚给她做的碎花对襟衬衫，想了想，又脱掉了，换上水蓝色的偏襟单衫。她还是穿不惯对襟衣服。
　　春英妈来到灶房，系上围裙，让春英烧火，她炒菜炒得好吃，但凡家里来客人，非得她亲自上锅不可。
　　眼看着时间到了上午十点多，听到门前桥头那儿传来一阵自行车的声音。旺财站起身张望，果然是顾师傅一家到了。
　　“她娘，来了来了！”
　　春英妈一边在围裙上擦着手，一边快步迎出来。
　　“哎呀！顾师傅顾师娘，辛苦了！快进屋快进屋！”她连忙拿出干毛巾，给大家擦脸。招呼大伙儿坐下，一边吩咐改英给每个人倒红糖茶，一边吩咐改兰去请沟东的二爷来作陪。
　　昨天就跟二爷说好了的，所以人很快就请到了。
　　春英妈摆上四盘点心，二爷和客人们象征性地喝了两口红糖茶，点心是一口没吃。
　　顾家两个孩子，女孩十岁，男孩八岁，见到点心特别开心，吃个不停。他们的妈偷偷地说：“傻子，别吃了！一会吃肉吃不下。”
　　顾师娘是个细眉细眼的女人，身材小巧玲珑，烫着大花头，很时髦。
　　她也是个裁缝，跟着丈夫去了很多城市。
　　顾师傅手艺好，通常身边总少不了有十来个徒弟。有人出师，又有人。你来我往的。
　　顾师傅高挑的个儿，白净斯文，人长得帅气。据说顾师娘没少抓住他和女徒弟厮混的事。闹一场，女孩子没脸，只好提前出师，去另外的服装厂做工，顾师傅还是顾师傅，丝毫不受影响，的男孩女孩络绎不绝。在前后几个庄，他们家的日子算是数一数二的。
　　撤掉点心，春英妈拿出一副扑克牌，喊旺财回来陪客人打牌。
　　灶房里紧张地忙活着，一盘盘菜出锅了，放在案桌上，等齐了一起上桌。
　　宝来跑回来，直嚷饿死了。看到案桌上的菜，伸出两根指头，拈起一块肉送进嘴里。春英妈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骂道：“饿杀鬼变的啊？去说一声好开席了，让他们歇手吃饭吧。”
　　二爷是个老教师，非常能说会道，天南地北样样都懂，又能喝会劝，饭桌上气氛很活跃，不时发出一阵阵愉快的轰笑。
　　酒足饭饱之后，二爷和顾师傅都有点微醺，酒酣耳热之下，话语更加豪放，竟尔互相拍着肩膀称兄道弟起来。其实从七拐八弯的亲戚中算起来，顾师傅要比二爷矮两个辈分呢。
　　撤掉酒席，请顾师傅朝南坐下，沏了一杯茶，叫改英敬茶。如今已经不兴磕头，献上一杯茶就算是了。
　　改英捧着茶碗，心里老大不高兴，别别扭扭地走上前。她心高气傲惯了的，对裁缝这一行当老大瞧不上，倒不是瞧不起顾师傅。她毕竟才十五岁，现下这么庄严的仪式感压迫着她，不由得就肃然起敬起来。她恭恭敬敬地双手举着茶碗，弯腰过头，递给顾师傅。
　　顾师傅接过茶碗，喝了一口，就算收下了这个徒弟。他放下茶碗，“这姑娘几岁啦？看着有点小啊。”
　　春英妈忙说：“不小了，开过年来15岁了。”
　　“哦！”顾师傅微微沉吟，“这样吧，让她跟着改兰，改兰虽然出了师，还是跟着我做工的。先让她适应一下，我偶尔点拨点拨。等明年再正式入徒，三年期满，看她的悟性。”
　　“行啊行啊！承你费心了！”
　　的事算是说定了。
　　大人们下午继续打牌。中途黑山他爹来串门，旺财换他上场。
　　旺财和黑山爹打小儿玩得好，比亲兄弟还亲，反而就没那么多讲究。
　　旺财呐呐地问他：“中午你和嫂子去哪儿了？喊你们来家吃饭的，门锁上了。”
　　“我丈人家锅子冒烟，倒了灶，我去给他家搪了一下锅底。”黑山爹爱开玩笑，说话没大没小的，逗引得大伙儿轰笑起来。
　　二爷笑骂道：“你这个怂，连你老丈人都骂！”大伙儿又一阵大笑。
　　两个孩子跟着宝来玩弹珠。
　　顾家两个孩子放不开，怕弄脏了新衣裤，只蹲着玩，宝来就不管了，虽然大了好些岁，却是一点不要好，直接跪在趴在湿地里，泥猴儿似的。还大叫大嚷，争得面红耳赤。顾家男孩敢怒不敢言，常常无奈地瞪着眼。女孩看宝来这么一副不堪的样子，连连冷笑，满眼都是鄙夷不屑，要待不玩，又不知道干什么打发时间。也实在舍不得不玩。
　　傍晚时，早早地安排了晚饭，大家吃喝之后，顾师傅一家骑着自行车回去了。
　　二爷和黑山爹妈也都回去了，家里顿时安静了。女孩子们忙活着洗刷清扫，宝来抓紧时间写作业。
　　春英妈斜倚在床头，今天她是真累了。“她爹，大概快到播天气预报的时候了吧？”
　　旺财打开电视，新闻联播正好结束，再等着播放了几个广告，就是天气预报。旺财站直了身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生怕一不留神就错过了本省的天气。
　　“明天雨就停了！后天出太阳了！”旺财喜出望外，激动地说。
　　“这下好了！再不停，麦子都坏了！”春英妈也很高兴。。
　　这时听到春英在门外和人说话：“黑山，你回来了？”
　　“吆，黑山回来了！我听夏家堡人说黑山要回来农忙呢。他倒是赶得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