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容器

　　那又怎么样？触碰非凡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自己的梦境了。入睡之后，万千世界，都是过客。
　　——萨琳娜
　　楼梯走到一半的时候，萨琳娜小姐停下脚步，闭上眼睛。一股安宁沉眠的氛围以她为中心扩散而出，瞬间便笼罩了整个狐狸酒吧，吵闹声，酒杯声，乐器声都同时消失。萨琳娜又睁开眼，拍了拍阿诺和阿尔林的肩，两人一个激灵，看向四周。
　　“我把他们拉入了梦境，有几个非凡者挣扎地很厉害，维持不了多久。”萨琳娜指向二楼的一个房间。“在那，有好几个非凡者聚集。”
　　话音刚落，一声惨叫在那个房间里响起。
　　“有人的梦境破了！”
　　阿诺冲过去撞开房门，里面的景象展现于三人面前。
　　一个椭圆形的窗口在墙上，窗的另一面是和狐狸酒吧周围完全不一样的景象——一个传送门。几个穿着斗篷的人在那边，其中一个人还押着被绑住的玛丽太太的女儿。
　　房间的地上有大片的血正顺着地板缝隙向下流淌，一个斗篷人的半截身体倒在那，另外半截在传送门的另一边，显然已经没救了。鸭舌帽男和另一个斗篷人还在传送门这一边。
　　斗篷人看了一眼闯入的三人，转身用手指点在了鸭舌帽男的额头上。“你的尾巴，你来处理。为了血之主！”说完收回手，便跨过了传送门。
　　“呃…呃…”鸭舌帽男在被那人的手指点到额头之后就表现的很不正常，双目呆滞，似乎失去了语言功能，只能发出呃呃啊啊的声音。
　　阿尔林瞄准传送门开枪，可惜传送门瞬间就关闭了，子弹打在墙壁上留下弹孔。
　　鸭舌帽男的身体不断地开始变形膨胀，同时开始变得透明。帽子落下，纽扣崩开，布料撕裂，一根根仿佛凝胶一般透明的的触手伸展出来扭曲狂舞。几乎是一瞬间，鸭舌帽男已经看不出原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透明的仿佛凝胶制成的触手怪物。怪物发出嗬…嗬…的声音，拍打着触手，它那原本透明的边界也渐渐模糊。
　　这个非凡者，失控了。
　　失控，是悬挂在每一位非凡者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刃。具体对失控的定义是：对自身的非凡之力失去控制，被混乱的非凡之力所主导，堕落为非凡野兽。
　　非凡者是接触世界黑暗混乱规则的人们，因此失控在非凡者世界中并不罕见。失控的原因有很多种：诱导，年老，重伤，情绪激动，失去理智，放手一搏…而一旦在人群之中发生非凡失控，那么伤亡事件几乎是必然的，这也是为什么官方非凡者对非官方非凡者具有强烈敌意的原因。一旦发生失控，还是需要教会的非凡小队来处理。
　　德斯里姆镇过去几年也有几起非凡失控的案例，有民间的，也有教会的非凡者。
　　阿诺抄起一把椅子就冲上去，向这个透明触手怪的躯干砸去。在酒吧二楼能直接接触到的物质大多数都是木制的，阿诺无法很方便地借用沙土的力量。
　　在巨大的力量下，椅子和触手怪同时四分五裂，碎裂的木片和断落的触手散地到处都是。
　　就解决了？阿尔林正准备补枪，看见这一幕有点愣神。
　　然而，嗬嗬的声音并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大，越来越有节奏。原本触手怪被砸碎的地方，又从空气中勾勒出线条，那个怪物又凭空出现。
　　“它已经是梦境生物了！它的本体在梦境里！”萨琳娜作为这方面的非凡者，第一时间意识到事情的真相。
　　它的根源扎根于梦境中，投影到现实里。无论在现实中如何摧毁它的躯体，它都能通过梦境投影再生。
　　“把我们拉进梦境，但让我们保持清醒可以吗？”阿诺问萨琳娜。
　　萨琳娜点点头，“控制住灵性，不要抵抗。”
　　阿尔林感觉自己的身体一沉，周围的景色飞快变幻。屋顶裂开，墙壁倒下，地面涌动，不过一两秒的时间，周围的景象就变成了一片荒漠。而不远处就有那个蠕动的触手怪。
　　阿尔林注意到，这个梦境的边缘在不断扩张，而扩张出的边缘有不少人的身影出现。
　　“它在把周围的人拉进它的梦境！”
　　“快解决它！如果它吞噬了这些人，现实里的人也就死了！”
　　阿诺看了看脚下的沙地。“在这我能用能力吗？”
　　萨琳娜将自己的灵性延伸出一些，“这个梦境是它构筑的，但是它已经半疯了，所以并没有完全掌控住这个梦境。你觉得可以，那就可以，我来抑制这个梦境。”
　　萨琳娜小姐张开双手，肉眼可见的波纹以她为中心扩散出去，将被拉进梦境的无辜者推离战场。
　　阿尔林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左轮，发现可以正常使用，他把单轮转到两发特制银子弹的位置。
　　“牢锁！”阿诺往地上一拍，十几根粗壮的沙柱出现，扎进触手怪的身体里将它固定在原地。
　　嗬！两条触手向阿诺激射而来，被一面突兀升起的沙墙挡住。
　　阿尔林乘机向被固定住的触手怪打出枪里的两发银子弹。子弹在触手怪身上打出了两个大洞，并且洞口边缘还不断地被腐蚀，冒出白色的烟气。
　　嘶——吼！
　　触手怪收到了巨大的刺激，扭动身体拧碎了沙柱，十几条触手同时向下拍到沙地上。随着它这一次拍击，整个沙地裂开，一股股巨大的水柱喷涌而出。
　　它先是想夺回梦境的完整控制权，但是有萨琳娜小姐在，这个过程会收到很大阻挠，它在成功之前就会被打死。所以现在它要把地形改变成水面，从而阻隔阿诺的力量。
　　“速战速决！不要等它转变地形！”
　　阿诺冲上去，他的拳头上已经覆盖了厚厚的一层沙甲，现在他的拳头比一口锅还大。
　　几根触手想要阻拦他，被一拳轰断。“气势”魔药的效果节节攀升，从物理和心理层面同时压制触手怪。同时两根沙柱又凭借“精准”魔药的能力钻进银子弹造成的伤口中，阻止它愈合。
　　阿尔林乘机将枪里的子弹都替换成了银子弹，瞄准触手怪以最快的速度打空了所有银子弹。有四发子弹被触手挡住了，只是打断了阻拦的触手，但依旧有两发击中，重创了它的本体。
　　它还想反抗，但被阿诺近身一拳，将原本就被银子弹腐蚀得摇摇欲坠的身体打得碎裂。
　　落在地上的肉块和触手不断蠕动，似乎还想聚合起来。
　　“安息。”萨琳娜小姐对着肉块念出一个单词，肉块和触手便仿佛被压制了，停止了聚合，随后被银子弹的残留力量腐蚀干净。
　　梦境破碎，三人又回到了酒吧房间中。酒吧里的人也纷纷醒来，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很快，狐狸酒吧又热闹起来了。
　　房间里除了半截尸体和碎裂的衣物，那个失控者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仿佛从未出现过。
　　阿尔林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左轮，发现梦境中被消耗的子弹确确实实只剩下了激发后的弹壳。
　　阿诺翻看了一下那半截尸体。
　　“应该是点子背，过传送门的时候负责维持门的那个人被催眠了，导致门瞬间闭合，导致这倒霉蛋被空间截断了。”
　　阿尔林下楼到街上拦住一个巡警，用警长的身份让他带一队警员来处理现场。之后三人又回到了玛丽太太的蛋糕房那。
　　“坏消息。”罗根点了一根烟，“这是一个只要启动了就可以继续维持的阵法。也就是说，现在德斯里姆镇里面有一个移动的炸弹在等着我们。”
　　“具体作用呢？”
　　“通过一个表征形象，特制一个容器，用以承载更高位的力量与灵魂。普通的肉体凡胎无法承受一些上位存在的精神和能量，但是特制的生命可以。”
　　“说明白点。”
　　罗根看了看阿诺，“我听说这里的主人还有一个女儿失踪了？”
　　“被他们绑走了，我们追捕一个敌人的时候看见了。”
　　“生命和肉体可以从一个代表孕育的地方出现，比如鸡蛋，比如种子，比如……”罗根顿了顿，猛吸了一口烟，然后吐出烟圈，“子宫。”
　　“玛丽太太的女儿怀孕了吗？”
　　“这并不重要，如果仪式选择了她，那么哪怕她还是处，依旧会怀上上位者的子嗣。”
　　“受孕者没有资格作为上位者降临的容器，但是她孕育出来的子嗣有资格。”
　　“那我们怎样可以阻止这件事发生？”阿诺问出了所有人都想问的问题。
　　罗根头偏转了一下，金丝眼镜的镜片上泛出寒光。“用一切方法阻止子嗣出生，一切办法！”
　　一切办法，当然大多数时候指的是最直接，最血腥的办法。
　　听见这个结论一股愤怒充斥了阿尔林的内心，他握紧了双拳。
　　砰！
　　但最先爆发的是阿诺，“我不同意，一定有其他办法！要保住那个无辜的女孩！审判锤也不会同意的！”。
　　文西如果在场，他会比阿诺先爆发。
　　“先把那个女孩救出来吧，也许……我是说也许，我们还能想想办法。”罗根妥协了，“我会再次向上申请，德斯里姆镇的局势已经比预料中的严重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