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死人

　　死人可以不管那些是是非非，但是活人还得管，因为活人还得活。
　　纵使桑梓岭在外界听来有无数可怕的传闻，但人欲无止境，总有人不怕死地想来碰碰运气，想着或许自己便是那个能接住天上掉的馅饼的大头鬼。
　　也为此四师兄那一堆吃人的动物总也饿不着。
　　六师兄重伤，师父免了他一月的早课，为此南瑜便不声不响地替他照顾着那株梧桐本命树。
　　这树看着不声不响的好伺候，实则金贵着呢，南瑜每天都累的满头大汗，浇水除枝再以灵力喂养，灵树能通人性，只是期初这树并不卖他的面子，喂多少灵力也不吃，后来南瑜学乖了饿了它几天，再见面的时候树杈子都有些蔫了，看见他那叫一个亲热，树枝带着叶子就差没缠他身上来了！
　　“你个没良心的，就知道吃！”南瑜好气又好笑，认了命地把自己的灵气不要钱地一股脑喂给它。
　　草木同人其实差不多，贪得无厌，这是南瑜晚上差点因为灵力损耗过度爬着回光之堂所得出的结论。
　　但是也不是没有好处的，南瑜算是发现了为何六师兄总喜欢在梧桐树上躲着，这树又高又大，背靠着树干坐在最高的树枝上，便可将这桑梓岭的风景一览无余。虽说平日里飞得高对他们而言并不难，但靠在这里，南瑜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安心感。
　　不过今天他不太安心了，因为他刚刚处理好了多余的枝叶爬上来，远远地就看见一匹银白色的大狼叼着个什么玩意跑回来了，那狼高的吓人，眼睛仿佛在日光下发着幽幽的绿光。
　　至于它叼的玩意，看形状大概是个人。
　　像是感应到了他在这一样，银狼跑至树下时，还特地将口中的猎物吐了出来，凶狠的眼瞳紧紧盯着树上南瑜所在的方向，半响学着人一样冲他点了下头，约么是在同他打招呼。
　　南瑜：“······”
　　还挺给他面子。
　　这是四师兄最为珍爱的宠物，名唤银罗，足有半人多高，骁勇善战吃人那叫一个真不吐骨头，直接一口吞。讲真南瑜一直觉得这名字就跟他那个爱趁着下山的功夫偷买春宫图的四师兄一样贼不正经，怎么听怎么有股子别扭劲，又说不上来哪不对。
　　这感觉就像你看一个人不顺眼，问题那人左看右看哪哪又都顺眼，这就很难办了。
　　但是他四师兄护短着呢，你说我行，说我们家宝贝，那是千万个不行，尤其是这大银狼，四师兄恨不得把它打板供起来每天跪着喊爷爷，出门不带钱都要带着它，有时心血来潮还骑着它四处兜兜风，说他家银罗一句不好，他能召唤出十里八村的野兽弟兄们给你连皮带肉活拆了。
　　那叫一个不讲道理。
　　难得今天这个活祖宗有了食儿没一口吃干净还知道带回来分享，南瑜眉头跟着有些跳，希望它跟着它那帮好兄弟可别吃下水吃得满屋子满地都是，到时候少不得又得拉上他一起收拾。
　　“······唔······”
　　就在银狼同他打完了招呼叼起那人又要走的时候，地上那个一身是血要死不活的人突然动了动，从喉间挤出了一丝痛苦至极的悲鸣声，南瑜的目光随之一动，呦呵，这是还没死利索呢？
　　“救······救救——”
　　大概是回光返照，让那人突然多了几分气力，呜咽着在地上挣扎着试图向前爬，声音沙哑难听到了极致，从南瑜的角度可以很清晰地看见这人的手脚该是都断了，四肢正不听使唤地扭曲着僵在原地，该是被银罗咬的，银狼不满自己到嘴的猎物居然想跑，嗷地叫了一声就要咬断猎物的喉咙。
　　随即一道光芒将它托起来推到了一边。
　　“嗷呜——”
　　咬了个空还被扔在一边的银狼委屈巴巴地抬起头，南瑜不知何时已经从树上下了来，正颇为好奇地蹲在那个马上就要死的人。
　　“银罗，乖，回头给你找好吃的。”南瑜头也不抬地哄着失落的狼，那银狼也只得乖乖地退到一边。
　　这人脸上全是血，半边脸已经被咬的残破不堪看上去极为可怖，但是他的瞳孔却意外地透露着几分清明的神色，乍然一见活人猛然间睁大了不少，他仅剩了半边的嘴唇不断地一张一合，却只有气音，喉咙也受了不轻的伤，能活到现在也是不容易。
　　“你说什么？”南瑜刚想凑近些去听一听，便发现这人的头已经垂下去了。
　　得了，又是个爷。南瑜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回手招了招银狼：“乖银罗，过来。”
　　银狼见状以为可以吃了，撒欢地跑了过去，却不料南瑜御光将这死人托了起来轻放到了它宽大的背上，为它顺了顺鬓上的银毛，哄着道：“这人活着到了这就不能吃了，乖，送到六师兄那去。”
　　银狼鼻子动了动，显然不打算听话，它素日里只听四师兄的话，对南瑜格外客气些只是因着南瑜曾经把它打败过。
　　野兽就是野兽，只服从于强者。
　　“你啊！”南瑜没办法，只得动了动手指聚了些光能喂给它，见它吃的津津有味地不免叹了口气：“有奶便是娘，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这样，切！”
　　被他暗戳戳一起骂了的梧桐树在后面一动不动，假装自己只是棵听不懂人话的树。
　　新鲜的灵气可比人肉好吃的多了，而后吃饱喝足的银狼终于愿意干活了，他意犹未尽地舔着南瑜的手，确定再没吃的了之后方稳稳地驮着那个死人就奔着木之堂去了，南瑜在后面刚准备过去时，瞥见了地上方才留下的一摊血，隐隐散发着令人恶心的腥味，拧着眉头心中顿生厌恶。
　　“哎，这个交给你啦。”他拍了拍梧桐树，随后便大步追着银狼的背影过去了，梧桐树虽有些不情愿，却还是慢慢地伸出了枝干，仔细地将地上的血尽数吸了干净，顷刻这里便如同什么都没发生那般，连异味都再闻不到一丝一毫。
　　在这里的人，其实都不喜欢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