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按察司的锦衣卫

　　神州东南，长江与赣江交汇之处，有一座城市名叫豫章。此地既处要道，往来商户船只如云，更兼鄱阳湖木材鱼虾之利，自千年前吴王差建城，便是东南一都会。自大晋建立以来，朝廷征集百万民夫，开挖运河，将赣江延长至广东道广州郡，四海运达广州的海外奇珍远远不断的通过赣江运至豫章，再沿长江进入大运河运抵神都，豫章因此一跃成为天下数一数二的名城巨邑。除去神都洛阳，南都金陵，豫章仅次于长江与大运河交汇处的扬州，故有“杨一豫二”的说法。
　　城中九龙湖畔，一座高大庄严的府衙坐落于此，门口匾额上书“大晋监察院江西按察司”，却是江南西道巡抚府下三司之一按察司，专门管辖修真者及官员犯罪，下辖五百员锦衣卫，全由通过科举的修真者中成绩优异者选拔而来，办案中有权调动除巡抚、布政使衙门外所有部门协作，全省布有明线暗线数不胜数，端地是位高权重。衙门内各建筑壮丽堂皇，却有一间被称为“慈堂”的房屋，光线阴暗，沉闷的空气中流动着刺鼻药水气息，乃是停放涉案被害人尸首的地方。
　　房内却有两人身着飞鱼服，正面色沉静的检查着面前的尸体。
　　良久，其中一人问道：“灵运，你怎么看？”
　　被称为灵运的人全名为陆灵运，本来是金陵市一名普通司法部门公务员，结果在25岁休假登山时失足坠崖，一觉醒来便在一名也叫陆灵运的14岁少年身上，这少年是个孤儿，又是痴呆，还好姑母家中有钱，人也善良，将其抚养长大。所以陆灵运灵穿没废半点力气，就被周围的人当做开了窍，而没有引起任何怀疑。
　　穿越后陆灵运莫名的在与宗族关系密切的长乐宗选拔弟子考试中被认为修真天赋异禀，直接被门主岳群收为内门弟子，3年便突破了练体期，进入了炼神境。这可把他的亲戚朋友们高兴坏了，要知道末法之后，修真者的力量急速衰弱，普通修真者有九成终身无法突破练体，突破后又有九成一辈子只能停留在炼神。近千年来，别说突破入圣境渡劫飞升，哪怕进入金丹境的强者，也只有寥寥百余人。洞天福地灵气散尽，修真者们不得不离开名山大川，和普通人共同生活。陆灵运这种17岁进入炼神的，可以说是一省难见的天才了。
　　进入炼神的陆灵运十分世俗的选择了参加科举考试，求一个铁饭碗。这科举是第一任修真者皇帝，也就是大晋太祖司马亮创建的，分省考和殿试，通过省考为举人，可在省内做官，做官三年后可参加殿试，通过后为进士，可在翰林院提升修为，也可直接到六部为官，如果一旦突破炼神达到神通之境，那前途更是无法限量，可以说是宰相的终南捷径。
　　而考试内容其实十分简单，分为文考和武考，先武后文，武考只有一项，便是测定考生是否进入炼神。通过后便可以进入文考，择优录取。但由于本身能突破炼神的人就少的可怜，基本上文考只是走过场。
　　陆灵运一次便通过了省试，在通过者里他的年纪是最小的，主考官江西学政胡如真也对其十分欣赏，便把其分发只最重要的三司衙门之一按察司当差，成为了一名光荣的锦衣卫，如今已经过去了三年。
　　陆灵运当差三年，办案无数，当下便详细的说到：“尸体经脉穴道完好，没有被灵气伤害的痕迹。伤口为刀伤，且不规则，应是被七品以下大刀所伤。伤口共有四处，脖子上的要害一处，离要害1至2寸的非要害处三处。”
　　“被害人饶余，乃是城中小商人，开了两座布匹作坊，其父为城中名医。未修真，且无官府关系。据目击者说，在月华坊喝酒是因醉与隔壁桌的黑大汉发生冲突，被其所杀。”
　　“杀人者黑大汉，自知杀人闯祸，故直接从月华坊经西门出逃，被得到消息的豫章郡捕快跟踪，目前消息，其躲在灵谷山上的正觉寺内。”
　　陆灵运最后总结道。
　　“结论呢？”
　　“暂时还没有。”
　　“还没有？”发问的锦衣卫张权显得有些疑惑，他比陆灵运年长7岁，但和他同年进入按察司，感情深厚，便直接说到：“这不是一起很明显的仅到炼体期修为的修真者酒后与民众起冲突后，激情杀人的案件吗？杀人者是个初犯，连巡捕房的捕快都能轻松跟踪而不被发现。”
　　“没错”陆灵运道，“不管从哪个方面看，这都是一起简单的修真者杀人案件，但你不感觉，太巧了吗？”
　　“你是说，神都的贵人正要来的时候？”经过提醒，张权也紧张了起来，毕竟，此次的贵人非比寻常，江南西道按察司把所有在外的锦衣卫都收回豫章，正对城内的帮派及不稳定因素进行毫不留情地毯式打击扫荡。所以，本来一般应该由四人组成小队办理的修真者杀人案现在只能由他们两人办理。
　　“不过没理由啊”，张权思考一番后，还是得出了否定的结论，“伤口，经脉都可以证明杀人者确实只是个普通的修真者，别说炼神境，连炼体也练得不在行，用大刀砍一个普通矮胖商人，也不能一刀致命。这种炼体境的力量、精度，能对贵人有什么影响？”
　　“所以说太巧了，这起案件，行凶者，被害人，伤口，出逃，每一个环节都太普通了，一点不普通的地方都没有。在这么一个时间，发生这种过于普通的案件，我们最好还是小心为上”陆灵运回复道，“我去向魏主事要求加派人手”。
　　张权心中有些不以为意，他感觉最近江西按察司为了迎接贵人忙的鸡飞狗跳，焦虑的气息恐怕不可避免的影响到了平常就极其小心细致的陆灵运的判断，开始自己吓自己了。不过他并没有直接反对陆灵运的意见。他们同一年中的省举，一起分发江西按察司，一起在档案处，秘书处干文书，又一起来到负责豫章城内平民修真者重大犯罪的三处，他太了解陆灵运了，他认准的事情，绝对会不屈不挠的坚持下去。这也就是他为什么能够在三年内屡破大案，升到一等锦衣卫，被视为今年殿试的热门候选的原因。
　　“且与他一起去见魏主事，看看魏主事怎么说。现在人手这么紧张，恐怕魏主事是很难加派人手来增员的。”心里这样想着，张权嘴上应道：“好吧，我跟你一起去”。
　　“多谢，等贵人走人，差事办妥。我们哥俩一起出去好好喝顿酒，我请。”陆灵运笑道。
　　“光喝酒哪行，怎么也得找两个花魁啊，最好是双胞胎，我们就不用争漂亮的那个了。”张权说完，两人一起大笑了起来。
　　江西按察司，二处主事室。
　　二处主事魏非凡今年四十，自十七年前中省举以来，办事兢兢业业，直到当上六品主事，自己亲自办理带队办理的案子无数，接到手下汇报要求增援的情况也不少，不过今天这情况，他确实还是第一次碰到。
　　“你们的案情汇报全部完毕了？”魏非凡忍不住再次出声确认到。
　　“汇报完毕了。”两人一起回答道。
　　魏非凡想了片刻，道“这起案件是修真者在闹市杀人，影响确实很坏。平民百姓，尤其是那些只会读书的文人，本来就对太祖制定的中了科举的修真者才能做官的制度很不满，他们不敢直接针对朝廷的制度，却经常抓着个别不守法度的修真者不放，对我们整个群体抹黑很大。所以，这起案件必须尽快严肃处理，给全豫章百姓一个交代。”
　　魏非凡说到这顿了顿，陆灵运、张权都没有应声。当过几年差的都知道，领导说话，但是后面才是重点。
　　“但是，这修真者武功不高，犯罪经验也不足，综合看危险性不大。虽然陆灵运说了自己的担心，但毕竟没有真凭实据。现在平安豫章行动正在开展，处里实在抽调不出人手。这样，按《大晋刑律》，按察司因办案需要，可以调动指挥地方巡捕，我向王副按察使汇报，出一份公文给豫章郡巡捕局，请他们多派些巡捕协助你们。”
　　魏非凡说完，便站了起来。起身便是送客，对下属而言，上级起身送客是一种尊重和光荣。但陆灵运还不想就此放弃，一来巡捕都不是修真者，实力有限。二来为配合按察司此次“平安豫章”行动，巡捕人员也已经捉襟见肘了，再多派也多派不了几个，便欲张口再做争取。
　　张权看此情形，心道“魏主事如此，显然是对陆灵运的话不以为然，直接起身实质上就是对我们的逐客令，再讲下去没有意义，反而惹祸”。便抢在陆灵运前面大声说道：“谢谢魏主事支持，我们立刻下去安排抓捕。”
　　陆灵运微微一愣，转年间明白了张权的意思，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便也道谢与张权一起出去了。
　　待离主事室远了，陆灵运道：“张权，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此事确实还是慎重的好。”
　　张权笑道：“自然是要慎重的，但我们锦衣卫，向来是用证据说话，与其和主事多费口舌而无效，不如去现场弄些铁证岂不是更好？”
　　陆灵运略一沉吟，应道：“你说的对，我们一起去。但千万要小心，带上迷踪弹，一旦被发现立刻撤退。”。
　　张权笑道：“我身上带着呢，这就出发把！”
　　说罢，两人便一道乘马出按察司衙门，直向西灵谷山的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