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长谈

　　——几小时后·天使之城——
　　星河闪耀，夜幕低垂。大街小巷在灯光中再次通亮起来，灯火开始接管整座天城。晚饭后，女天使战士们不约而同的来到天使山下的喷泉广场上说笑谈心，有的天使们还张开她们洁白漂亮的翅膀，三五成群的在天上像鸟儿一样自由的翱翔着......
　　葛小伦正依着空中花园的栏杆，看着眼下城中正发生的一切。
　　他这是第一次看到天使们这么有生气的生活。天城的繁华，她们的笑声甚至让葛小伦有了一种强烈的归属感。这样和谐的景象，他只在小的时候才能经常看到。而那时候，他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天使恶魔什么的只是他常看的小说里才会出现的东西。
　　天使，就算她们说已知宇宙最强的战士。但她们归根到底还是一群女孩。当然，彦也一样。
　　正在他看着天城夜色看的入迷的时候，彦轻轻的推开花园的门，看到了他。
　　“小伦啊，今天晚上我们得开一个会，就不陪着你了。”葛小伦回头看了看，彦收起了翅膀冲自己走了过来。
　　“哦，知道了。”
　　“怎么样？”天使彦陪在葛小伦的身边，一起看着眼下的天使之城。
　　葛小伦眼神闪亮的问：“天使们天天都这样吗？”
　　“当然啊，”彦顿了顿，继续说道：“这就是我们的生活。”她看着葛小伦的侧脸：“怎么？你以为我们的生活只有训练吗？”
　　“没想到，没想到啊。”
　　“战争间歇的时候就是我们难得的假期。”彦看着她的战士们：“我们也是人，只不过比那颗蓝色星球上的人们稍微古老一点罢了。她们终究是一群女孩，爱疯，爱闹。”
　　彦这么一说，葛小伦忽然间觉得天使们瞬间亲近了许多。但接着又想起来两个人刚刚上的那名天使，觉得那个她好像来者不善，便问彦道：“按你那么说，天使们关系不都是挺好的吗，那刚刚的那个天使为什么？”
　　“哦，你说她啊。冷。”
　　小伦一愣。没明白彦什么意思。
　　“天使冷，啧，你忘了吗？”彦略有些讶异的看了看他：“你应该见过她，天使冷。只是一千年没见面。”
　　“看来你都把她忘了啊。”彦看了看葛小伦的样子，打趣的介绍道：“那就跟你说下吧，我们俩，从我认识她的第一天开始就拼个你死我活。”彦低下了头，打趣的笑了笑：“现在想起来还真是有意思。她是我最好的姐妹，我和她的关系你不用担心。”
　　彦的话音刚落，一阵咳嗽的声音从彦的寝宫里传了过来。看样子，应该是蔷薇醒了。
　　“蔷薇！”葛小伦想都没想，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了回去……
　　彦的心里一沉，站在原地没动。看着小伦为蔷薇的身体提心吊胆的样子，她想跟他说的话还没等说就全堵在了心窝里，成了一团乱麻。等他进了屋子，自己这才叹了口气，失落的躲在花园的角落里。
　　——房间内——
　　蔷薇挣扎着坐了起来。葛小伦给蔷薇温了一杯水，把蔷薇抱在怀里，这一抱才发现蔷薇比以前又轻了一些。
　　“怎么样？”
　　“我没事。”蔷薇勉强的喝了半杯水：“小伦啊，彦呢？”
　　“她，”葛小伦忽然意识到，四下看了看。窗外的彦赶忙躲到了阴影中。
　　“刚才她还在我身后啊，一转眼功夫就没了。”
　　还是女人最懂女人。蔷薇看了看窗外有人影晃了晃，她就什么都明白了。
　　“小伦啊，”蔷薇握住了葛小伦的手：“你知道我醒了你就直接进来了吧。”
　　葛小伦点了点头。
　　“彦呢？你不管了？”
　　蔷薇顿了顿，话锋一转，接着问道：“对了，地球的事儿，你，告诉彦了吗？”
　　葛小伦黯然，摇了摇头。
　　“你，为什么不说呢？”蔷薇依偎在葛小伦的怀里，不紧不慢的说着。
　　葛小伦深吸了口气，地球上的梦魇再次出现，一幕幕恐怖的场景开始在小伦的脑海中循环，他痛苦的摇摇头：“我，我不想再去回忆那些事儿，我想把它们忘了，然后重新开始。”
　　“你啊，什么时候能长大啊。”蔷薇虚弱的笑了笑：“你知道，逃避解决不了问题，这次的事儿不是巧合，彦应该知道。这对我们，对天使们，都有好处。”蔷薇咳嗽了起来。
　　“......我真的不想再把我的伤口揭开了。”葛小伦扭过脸去。试着冷静下来。
　　“彦陨落，你自责了一千年。如果萌萌，琪琳，如果她们都像我们这样深陷绝境，最后战死在地球，你会自责多久？你还有脸回到地球吗？”
　　“我蔷薇有你救，可她们没有。”蔷薇的语气很平淡，但她说出来的话却像刀子一样扎了葛小伦的心里。
　　她轻轻的握住了他的手:“我和彦都一样，都不想去揭你的伤疤。但你知道我们的对手有多强。如果不调查明白，它永远都是祸患。小伦啊，老大不小了。我知道你不是见死不救的人，去把这件事跟彦姐说说。说出来，对谁都有好处。我相信，彦姐也在等你说这些事。”
　　葛小伦认真听着，他思考了一会，问道：“可彦……现在在哪？”
　　“她走不远的，”蔷薇笑了笑：“小伦，我不得不承认。她是天底下最心细，最敏感，最要强的女人。可能，她也是这天底下最关心你的人。”
　　“别说了，我自己静静。”葛小伦慌乱的把剩下的半杯水给蔷薇喂了下去，自己一个人出门走到了花园里。被天使之城的夜风一吹，整个人清醒了不少。
　　他在花园里踱着步子，一个人举棋不定。
　　说还是不说呢？
　　他守口如瓶的决心开始动摇了。因为他真的不想再去回想一个月前地球发生的那些事，对他来说那是莫大的耻辱。就像千年前的费雷泽。他本以为一千年后的他会比一千年前的他好一点，最起码能保护他想保护的人。但事实还是给他浇了一盆冷水：堂堂银河之力居然落魄到那种样子——两被伤到只剩一口气的两个人的逃到天城来向彦求救。一千年后，他依旧是那个样子，除了看着，他什么都做不了。
　　刚刚蔷薇对他说的每一个字都狠狠的烙在他的心坎上。琪琳，萌萌，他们要是都像蔷薇这样的话……
　　紧接着，梦魇再次袭来。恐怖血腥的景象再一次闪过他的脑海。这次的景象更加真实，他甚至能感受到炮弹在他眼前爆炸的高温和气浪……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蔷薇是对的。
　　他打定主意，得跟彦谈。但现在彦在哪呢？
　　“彦？你在吗？”葛小伦冲着四下低声问道。
　　彦从角落里走了出来，站定在葛小伦的面前，眼神藏着些许失落：“蔷薇，还好吧？”
　　“蔷薇没事了。”葛小伦忽然长出了一口气，就像是心里放下了什么很沉的包袱一样：“彦，地球的事，我想跟你聊聊。”
　　“一千年前的我是废物，让你受了那么重的伤；一千年后我还是老样子，又让蔷薇受了那么重的伤。”他深深的叹了口气：“我原来打算把这件事忘了的。但这事还是有必要让你知道。”
　　彦点点头，二人不约而同的走向花园边的白玉栏杆。，开始回忆给彦听。
　　“彦……你还记得你和我约定的那天吗？”
　　“你是说一千年前的，你我分开的那天吗？”彦追问。
　　小伦点点头：“对。”
　　彦回忆了一下，那天的记忆还很清晰，便点头，回答道：“记得，怎么了？”
　　“地球的事，我其实应该从那天开始讲……”
　　这是一次长谈，葛小伦对彦说了说一千年前天使们撤离地球之后发生的事。彦也仔细的听着，听后却只觉得乌云密布。最后她得出了个最初的结论：这次的袭击并不简单。
　　一千年前，雄兵连和天使们合力击溃了突袭地球的饕餮军团。当把地球“打扫干净”，一切安定下来之后，天使彦便立刻下令，让百万天使军团班师回城。
　　这是彦都知道的事情，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才是祸根。天使们离开后，雄兵连也有相应的调整:把雄兵连化整为零分散在世界各地捕杀留在地球的饕餮残党和恶魔余孽。化整为零，意味着什么他们都明白。说好听点，各自为战，说不好听点，孤立无援。一旦他们分散开，他们就不再是雄兵连，也不再是地球的第一道和最后一道防线。经过几次激烈的讨论，他们还是决定听从于地球防卫的命令，按照预先的计划被分散到世界各地。分散以后，他们各自配合着当地的地球防卫的军队捕杀不属于地球的怀有敌意的外星人。在日渐成熟的科技和武器的帮助下，在短短的几年之内，绝大多数的外星人就雄兵连的联合军队绞杀殆尽。
　　这样，地球被打扫的干干净净。战争结束之后，人们开始在一片片废墟上重建自己的家园。地球防卫更未雨绸缪，为下一轮文明的“造访”做好准备：
　　人们在全球部署防御巨炮，有的藏在深山，有的藏在海底。当他们其中的几座炮塔启动时，组成的火力网可以瞬间让一座小岛永远的消失在地图上。而这样一座又一座炮塔组成的整个轨道防御系统，被人们叫做“天网”。“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在全球24小时的监控下，连一只外星苍蝇都无法进入地球的大气层。
　　除了防御之外，新的技术突破如同爆炸般铺天盖地。无论是基础学科还是科技领域都诞生了一个又一个颠覆了全人类认识的辉煌成就。无数的成就把人类文明推到了一个空前的高度。地球在这场从天而降的浩劫中得到了很多其他资源，尤其是拥有了数量空前的暗合金。这些合金的一小部分被用来打造一只只黑甲军团。而剩下的绝大多数暗合金，被来打造出了一支又一支地球军的钢铁舰队。与此同时，一项划时代的科技被人们突破——宇宙舰船获得了以光速跃迁的能力。从那天开始，人类彻底摆脱了他们的孕育了这个文明的摇篮。人类文明进入宇航时代，开始大踏步的迈向太空......
　　就在这样几乎固若金汤的防御下，人们开始懈怠，觉得凭借着“天网”就足可以保护地球免受其他文明的进攻。曾经在地球战场力挽狂澜的雄兵连被遗忘在了人迹罕至的深山中。一个世纪又一个世纪，那些曾经跟雄兵连并肩作战过的人们都已经化成了尘土。战争被淡化了。那段噩梦般的历史渐渐被时间抹去。人们正常的生活工作，科技正常的发展。人类在一个个辉煌的成就中越走越远。开始自负的把一千年前饕餮的入侵归结为偶然。
　　那场战争到底是不是“偶然”，雄兵连的每一位战士都清楚。神与神之间的战争，光靠“天网”，舰队，甚至是普通的黑甲战士都是远远不够的。人们遗忘了他们。但他们知道，作为地球的守护者，他们不得不站出来指出问题所在。
　　当他们意识到地球防卫的问题，便立刻尝试着用各种方法来联系世界各地的雄兵连战士。他们几乎同时开始尝试找到分散在世界各地的战友们，终于费尽周折取得了彼此之间的联系，并且相约在天河市外郊区的超神学院遗址见面。战士们立刻动身，葛小伦也不例外。
　　某一天的下午，葛小伦碰巧在一个不大的小镇里遇到了蔷薇。白天无话，一直到那天夜里，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话说到这，葛小伦忽然退开了一步，浑身上下有点微微的发抖。他的梦魇又来了。
　　“嘶。”一道红光闪过他的脑海，他隐隐约约觉得那是一双红色的眼睛。
　　“怎么了？”彦赶忙过去扶住了要昏倒的葛小伦。
　　葛小伦轻轻推开了彦的手，示意自己没有问题。
　　彦看着他的身子越抖越厉害，就阻止到：“你的身体还要恢复，如果不行就别硬抗了。”
　　“没事。”葛小伦晃了晃脑袋示意自己身体没有大碍，便继续回忆道：
　　“那天下午，我们随便在附近的小镇找地方住下。天黑了不久。那个小镇突然就遭到了饕餮的袭击。一支小型饕餮的舰队围了过来。”葛小伦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颤抖着说：“那场战斗......很惨烈，小镇虽然不大，但里面还是住着不少人啊。蔷薇和我都忙着疏散群众，但还是有不少的人死在了饕餮手里。”
　　“天网没有反应，快速反应部队也没有反应。我们脑袋顶上飞着的上千艘太空舰船，上万颗卫星，都瞎了......”葛小伦的声音很冷静，但他还是不由得攥紧了拳头：“天网系统本应该把它们拦截在地球外面的。但还是没有反应。该有反应的全都没有反应。疏散进行了半个小时。整一个小队三十个饕餮战士。把我们和一群没来得及撤出去的人围住。当他们准备处决这些人的时候，蔷薇找准了时机，我们俩就动手了。”
　　“这三十个普通的饕餮战士不至于把你们俩伤成这样吧？”
　　葛小伦摆了摆手：“我们把饕餮消灭以后，......天网开火了。炮弹眨眼就到。我们遭到了天网的炮击。我替蔷薇扛下了三颗炮弹……但是第四颗炮弹还是在她面前炸了。”他深吸了口气，稳了稳情绪:“气浪把蔷薇掀出去了十几米……如果是普通人恐怕已经被炸没了……”
　　彦看着已经有些神情恍惚的葛小伦，晃了晃他的肩膀:“你还好吗？”
　　葛小伦摇了摇头，好像没听到彦的话，眼神有点涣散:“那个小镇从地图上彻底消失了......那时候蔷薇浑身是伤，但还没有倒下。天网的炮弹却铺天盖地的下来……等天网停火的时候，小镇已经被夷平，一个小土丘都被炮弹炸成了平地……”说完这些，他全身抖得更厉害了。
　　彦看着葛小伦的样子，上去一把抱住了葛小伦的一条胳膊，让他不至于摔倒：“如果不行你就别说了，现在没什么比你的身体更重要。”
　　葛小伦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彦这才继续问道：“就算炮弹能把蔷薇炸成重伤，但……炮弹伤不到你啊。你怎么伤的那么重。”
　　“不全是炮弹。”
　　“那?还有什么?”
　　葛小伦一伸手，手心里躺着一个闪着寒光的飞镖。彦接了过去。
　　“炮击刚停，我只看见了一道黑影。一眨眼的功夫，真的就是一眨眼的功夫站在我身边的蔷薇就倒在了地上。我想把她扶起来，但没拉动。我看了一眼我拉她的手，全是血。紧接着她浑身上下都开始出血，我......”葛小伦好像回忆起了很可怕的东西，语无伦次的的回忆道：“那时候我真的慌了。从没经历过这种鬼事，一眨眼的功夫，蔷薇就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我的肩甲上也中了一颗飞镖，紧接着眼前又闪了道黑影，没过几秒我的战甲缝之间就渗出来血了。”
　　彦扶着小伦坐了下来，轻轻的顺了顺他的后背，让他慢慢的冷静下来，这才接着回忆道；
　　“我知道我也受伤了。地球肯定不安全。就飞出了大气层。出了地球之后我们就都出现了你说的那种中毒反应，蔷薇当时的脸色有些发青。我当时看东西也是模模糊糊的。没办法，只能用暗信息找到了来这儿的大虫桥。幸好当时你在城里。要不然我们俩恐怕早就……”
　　彦也吃了一惊，在半分钟内杀掉了两个超级战士。这如果不是葛小伦自己说的，彦永远都不会相信。
　　葛小伦在一旁冷静了好久，问道：“彦，你说，我的战友们能不能……和我一样？”
　　“小伦，你别多想了。我会帮你们找到凶手的。”
　　“我现在真的后怕如果我没带蔷薇离开会是个什么结果。”他叹了口气：“在那种敌人面前，或许所有人都有危险。也不知道我的那些地球的老伙计们怎么样了。”葛小伦双手合十，忧心忡忡的看了看地球的方向：“希望他们可千万别再出事了。”
　　“能让两名超级战士在瞬间丧失战斗力的敌人我还是头一次听说。看来这次我们遇到的是劲敌。我会把这件事跟高阶天使们说的。你别急，小伦，这件事有蹊跷。”彦看了看时间，她应该走了。“我得去开会了，你回去休息吧，伦。辛苦你了。”
　　“现在我哪睡得着啊。彦，你不是要开会吗？我跟你去吧。到时候也好为你省点口舌。解释事儿可能……更清楚一点。”
　　“你，能撑住吗？刚才你站都站不稳了。”。
　　葛小伦一笑:“小伤，没事。”
　　彦犹豫的点点头:“那好吧，小伦，跟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