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工厂

　　父母把李四狗安排在附近的一家电子厂，李四狗一跨进厂门就觉得浑身不舒服，一进车间，就听见了不知名的机器嘈杂的声音，几台机器一起运行，凑成了一曲冗长无聊的音乐。李四狗环顾四周，车间到处码放着一些线材，工人们正在紧张的工作，看到李四狗进车间工人们都朝他张望着，然后又回头议论着什么。
　　李四狗拿着一张刚填好的表格，他走到一间办公室把表格交给了一个肥胖而白净的中年人。那个中年人接过表格，推了推眼镜，抬头看着李四狗，那双眼睛闪着光，像两把手电筒照在李四狗的脸上，李四狗不敢和他对视把眼睛看向别处。中年人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十六岁，你为什么不上学呢?”
　　李四狗没想到对方会问这种问题，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想了想结结巴巴的回答：“不…不想上了呗”
　　那个中年人摇摇头，撇撇嘴，在表格上签了字，然后把表格还给了李四狗。
　　“我叫赵明，是你的主管”赵明起身把他引到一个女人面前，指着李四狗对这个女人说：“这个人交给你了”
　　李四狗打量着这个女人，她估摸着四十来岁，可身材匀称，皮肤白皙，五官端正；她穿着一身蓝色的衬衫，衬衫胸口印着：“东莞XX电子有限公司”的字样。女人看了一眼李四狗，点了点头，赵明转过身去刚走几步又转头说道：“王英啊，你给他讲讲我们公司的规章”李四狗知道了眼前的女人叫王英。
　　“你看起来好小啊，还没成年呢吧？”王英微笑着问道
　　“十六”
　　“你为什么不上学了呢，你要知道打工可没有上学那么轻松啊”
　　“啊，我知道”
　　王英把李四狗领到一张桌子上让他坐下，而她则去柜子里找着些什么，不一会儿便拿出一大摞纸，放在桌子上：“这些是我们公司的规章制度、公司基本信息和产品介绍，你先看看，我是你的组长，你也可以叫我英姐”
　　她指了指门口的小屋：“我的办公在那边，你看完了叫我”然后就离开了。李四狗随即观察了四周其他人，都是一些妇女，鲜有他这个年龄段的人。
　　李四狗不停的看着时间，时间从没有这么难熬过，他想起从前上课的日子总是觉得四十分钟过得真慢；可比起这四个小时，那时候多么幸福啊。他看着周围的人都像机器一般的工作，做着同样的动作，都不说话，他想着：“我什么时候可以变得像们一样呢，万一我很久都达不到他们的效率我会不会被赶走呢？”他担忧了起来想起了昨天母亲对他说表哥的事，表哥干活勤快，肯吃苦，三天就达到了老员工一样的产量，她还鼓励李四狗努力像表哥那样才能让别人看得起，他想：“我可能要让我妈失望了”。
　　随着一阵铃声响起，车间的机器声音戛然而止，随即传来了一片凳子脚在地上拖动的声音。“嘿！小孩子，下班了，吃饭了”一个妇女经过他身边时边跑边大声说，李四狗也跟着一起向食堂跑去。
　　食堂的座椅都非常的旧，像是十年前的桌椅，李四狗打了点饭菜坐了下来，和旁边阿姨们的攀谈中他有了个外号“小孩子”饭菜真的难以下咽，他想起了在学校食堂吃的饭菜，那时候还老是埋怨食堂厨师做饭的手艺，比起这个，学校饭菜还真是人间美味呢。好在阿姨们给了他些咸菜，才勉强吃完饭。
　　下午上班，李四狗告诉王英说看完了那堆文件。
　　“好，现在给你找个事做”王英打着哈欠懒洋洋的说。
　　王英把他引到一台机器前，拿着一件产品操作了一遍
　　“看好了吗？是不是很简单，我再做一边你看仔细了”
　　说着又做了一便
　　“你来，做一遍我看看”李四狗怯生生的坐了下来，照着王英的动作做了一遍；
　　“真聪明，就是这样，不要伤到手哦，我过会儿再来检查”。
　　王英离开半个小时，李四狗又觉得无聊起来，他每做一件产品都变得慢慢悠悠的，他想：
　　“我去上个厕所好了”我慢慢悠悠的起身，拖拖拉拉的走到厕所又慢慢悠悠的走回来又继续开着机器，不停的看着时间，背也慢慢酸了起来，他决定多跑几次厕所。
　　下班的时候，李四狗看着自己做的产品发起愁来，王英走了过来看了下李四狗做的产品，脸色严肃起来，李四狗低着头不敢看她。
　　“你一下午做的还没人家一个小时的产量高，而且一半都是不良品”王英摇摇头，叹了口气，：
　　“你一定要一天比一天产量高才行啊，不然我对主管都不好交代”
　　李四狗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他只感觉很羞愧，他觉得他辜负了组长对她的亲切，因为他认为，这次组长应该狠狠的批评他才对，没想到只是让他下次改进。
　　李四狗走在回家的路上，感觉腰酸背痛。此时夕阳照着大地，河水里倒映了夕阳，路上的小水洼在夕阳下像一滩血水…….李四狗在一座桥上驻足，一阵微风拂过，他感觉轻松不少，西边的云，像一条条彩带，漫天的红霞美的让人忘记了劳累，他从没觉得这么轻松，如同刚处理完一大堆麻烦事或者刚克服了一个天大的困难然后闲庭信步在微风里散步的感觉。他不去思考人生，不去想明天会如何，只想在这里看夕阳，吹吹微风；人生之适，亦如是矣。
　　一天，李四狗正在上班，他抬头看见王英拿着张纸气冲冲的走了过来，李四狗回忆这几天的事情，暗自思忖：“我这几天也没干啥坏事啊”他又回忆了一遍，确实没做什么坏事，他疑惑的看着王英；王英走到李四狗的桌子前，狠狠的瞪着李四狗，李四狗惊恐的问道：
　　“英姐，有什么问….问题吗?”
　　王英心里更加恼火：“他自己做的事，还问我怎么了”心里像是有一座火山将要喷发，她大声吼道：
　　“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吗？”
　　李四狗又疑惑又惊恐的看着王英，王英把手上的那张纸丢给他，李四狗定睛一看，是张索赔单，王英愤愤的说：
　　“你上个星期做的那批货，全是不良品，客户要求赔材料费”
　　李四狗还是一脸茫然：“对……对不起”
　　王英继续说道：“你做事那么慢，还那么多不良品，都那么久了你还是这样，这次的损失你几个月的工资都赔不起”
　　李四狗不知所措起来，王英又附了句：
　　“真是文不成武不就，读书不行，劳动也不行，废物一个！你在这样下去你就卷铺盖走人，要不是看在你妈的面子上，我早赶你走了！”说完气冲冲的走了。
　　李四狗当天晚上回家，一进门就感觉空气十分凝重，母亲正恶狠狠的盯着自己，那双眼睛凶狠的像一匹饿极了的狼，李四狗垂着头不敢看母亲
　　“你这不争气的东西！别人做的好为什么你做不好，你看你表哥，在厂里的还获得了劳动奖，你真能给父母丢人！”
　　母亲倏的起身就是一脚踢在了李四狗的肚子上，李四狗也不闪躲，他像一只面对着饿狼的羊，卷缩在角落，他觉得喉咙里像卡了什么东西一样，鼻子一酸，感觉脸上有液体流了下来，他一摸原来是眼泪。母亲继续说道：
　　“我养你是为什么，供你上初中，你玩了十六年你还要怎样？都是你奶奶把你宠坏了，我看你就是因为不想做事，懒！你这个吃白食的东西。”
　　母亲喝了口水，继续说道：“你还哭？你受委屈了？去买包盐家里没盐了。”
　　李四狗哽咽着说：“我……我身上没钱”
　　“没钱？昨晚不是给了你十块钱？那么快花完了吗，你在厂里又开水喝，有饭吃，你哪里用的着花钱？”
　　“买了饮料了”
　　“我每天都舍不得用电烧水，都是从厂里打开水回来，别人都能喝你不能喝？”
　　说着就是啪的一耳光打在李四狗的脸上，李四狗眼里噙着泪，捂着脸瘫坐在地上。母亲丢给他五块钱，让他去买盐。
　　父亲下班回家听母亲讲了，李四狗在厂里的事情，把李四狗叫到跟前，父亲吐着烟圈，语重心长的对里四狗说：
　　“干活就要认真，不会就学嘛，你就是没怎么干活，你看你洗衣服都不会洗，那姿势都不对啊。”李四狗一句话也不说，父亲继续说道：
　　“用钱一定要节约，你看你那十块钱，买点菜回家多好”父亲叹了口气:
　　“你怎么也不为我们想一下啊，你不知道这十块钱是怎么挣来的，你就买了东西一个人吃，一点也不关心父母，我们虽然在外地，可是拿钱给你读书我们也不容易啊”
　　李四狗苦笑着不做声，其实他想反驳父亲的说法，他想说：“义务教育难道不是做父母的义务吗？”可最终还是没说出口；父亲继续说：
　　“我知道，你在家懒，让你出来锻炼一下，让你学会下力气干活，不然你以后怎么生活哦，我这也是为你好，让你的工资卡给你妈保管，是让你不要乱花钱，养成好习惯，这也是为你好啊，你又不抽烟喝酒的，厂里有开水喝，有饭吃，你哪里还用花钱呢？”
　　父亲抖了抖烟灰继续说：“我们都是希望你成才啊！”
　　李四狗不敢顶嘴只能听着，他想：“我要出人头地，绝对不能听父亲的，他只会说一些琐事，他肯定希望我越傻越好，父母总是为了一点不起眼的事情责骂我；昨天我就因为洗衣服时姿势不对，他就骂我，这绝不是一个男人应该做的，所以我不能相信我的父亲，我要自己找出路，父亲这样的人是说不出什么至理名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