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说英雄

　　“仲家平生最爱英雄，吕司马以为自中平年到建安年谁可称英雄？”袁术亲自为吕蒙斟满了一杯酒。
　　吕蒙握酒爵的手微微有些颤抖，答道：“吕蒙不知。”
　　“第一位就是董卓！”袁术身形十分消瘦，中气却足。
　　吕蒙吓得身子一抖，酒险些撒了出来。
　　“董卓是我们袁氏的大仇人，两位叔父都死在他的手里，可我敬他。当年大将军何进身死，宦官被我们捕杀殆尽，车骑将军何苗也被人杀了，洛阳兵权皆在袁绍和我之手，叔父袁隗居太傅，位在三公之上。可董卓进京，就靠着几千步骑的老本，把我们这些人全都赶出局，鲍信要袁绍动手，可他不敢，他怕董卓，那些党人，不要命的义士，他敢用；天子无能，他敢废立。他把我们赶出去是怕我们反吗？不是，他是逼我们反。他不懂朝政之事，可我们也不懂沙场之事，他是要在战场上把我们一网打尽。可这天下英雄岂止他董仲颖一人！”袁术侃侃而谈，袁耀面如死灰。
　　“孙公台（孙坚），你听说过吧。”袁术停下来饮了杯酒，又继续道，“公台与我名为主从，恩同兄弟，可惜我没帮他照顾好妻儿。关东反董事起，袁绍他们逡巡不敢进，曹操妄动差点被徐荣杀了，只有公台在阳人大破董卓，枭首华雄，董卓让李傕和公台谈和亲，公台当然不从，一路打进洛阳，从井里捞出那块石头来。天妒英雄，居然死在刘表之手，若是公台在，我岂会到这个地步。”袁术的眼里竟流出两行热泪。
　　吕蒙赶忙敬了袁术一杯酒，袁术饮罢，长叹一声，道：“伯符想的比公台多，我不能制，便宜了王朗。说起来，王朗也是英雄啊，大汉自武帝起养士三百年，有哪一个比得上王朗，王朗擒孙策，平定江东四郡，不过花了一年时间，治扬州，犹运掌中。我这一走，王朗必能和曹操、袁绍并驱中原。”
　　袁术说罢，泪眼朦胧地看向袁耀，说道：“耀儿，你真以为靠刘表就能和王朗一战吗？爹这些年弄得江淮空尽，人民相食，爹死了，淮南人只会拍手称快，绝不会为我复君父仇，至于刘表最多派的出侄子刘磐，连黄祖都不会听他的，纪灵，你给耀儿说，咱们还能和王朗一战吗？”
　　纪灵挺立如松，瓮声道：“王朗有孙策、周瑜、太史慈并做爪牙，我们绝不是他的对手，更不要说士卒冻馁，每天都在逃跑，要是和王朗开战，他们不说阵前倒戈，也绝无战力。”
　　袁耀的热血沉淀下来，手脚冰凉，汗水浸湿了衣服。他跪倒在袁术脚下，不停地叩首求饶。袁术鄙夷地瞥了一眼：“爹之所以北上，一是因为你无能，要保全你们性命，只有靠袁绍，二是我做不得天子，也要让袁绍做，保全我袁家之天下，曹操想要扶衰拯弱，难道还能兴绝继灭？”
　　袁术接着数落袁耀道：“刘表要你妹妹嫁给刘琦，我问你，刘琦能承继父位吗？我要是你，就把妹妹送给王朗，举城而降，若王朗成就大业，也有个县侯之位。”
　　吕蒙忙道：“王公之子才四岁，而王公与杨公（杨彪）同学，按礼也不会娶公主的。”杨彪娶了袁术的姐妹。
　　袁术忽的一笑，调笑道：“那嫁给你如何？”
　　吕蒙正色道：“蒙寒门武夫，袁家四世三公，岂可相配？”
　　袁术勃然变色道：“高皇帝一亭长，萧相国一小吏，平阳侯（曹参）一狱掾，自秦末而起，破咸阳，围项羽，并有天下；方今乱世，布衣将相又有何难，岂不闻陈涉所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吕蒙默然不语，袁术自身难保，招揽自己应是没可能，可看样子，也不像要做掉自己，掩藏家丑。就纪灵一刀斩杀张闿的武力，自己应该是没有逃跑的机会和可能。
　　纪灵见袁术的情绪稳定了一点，问道：“陛下，吕蒙要如何处置？”
　　袁术看着成德公主道：“我看吕蒙和你正堪相配，改换名字和他去江东吧，若是袁绍不成事，总有个活口。”
　　成德公主倒是没有多大反应，世家的女人就是工具，嫁给吕蒙未必是件坏事。吕蒙没想到袁术居然来真的，他连别部司马都不是，虽说和上层有点关系，不过和袁家小姐总归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以后得读书上进，做个二千石的郡守、国相，老吕家这是要兴旺的节奏。
　　历阳城，王朗、孙策、太史慈、周瑜、张昭、张纮、虞翻、鲁肃、诸葛亮召开了扬州第一次正式军议。
　　扬州牧王朗首先发言：“袁术北奔河北，刘表东进庐陵，曹操南下穰县，我军当如何自处啊？”
　　会稽太守孙策接话道：“庐江界有义士陈策，率众数万诣降，可使其围舒县，令贺齐回援庐陵，我军待袁术逃，可藉讨逆之名，北上徐州，吕布爱诸将妇，上下离心，明公东海人，一人振臂，必有所应。”
　　帐中诸位都掩嘴而笑，相比收集寡妇的曹操，吕布才是真人妻控，喜欢搞下属老婆，但是真正上下离心的原因还在陈宫身上，吕布变身军阀靠的是兖州张邈、陈宫反曹，陈宫在吕布军中可以称为二号人物，甚至可以与吕布分庭抗礼，建安元年，郝萌造反，曹性杀郝萌，吕布问他有谁与陈宫同谋，曹性实名举报陈宫，吕布最后只当无事发生。
　　鲁肃身为新人，自然要表现一下：“袁术北逃，汝南空虚，汝南乃大郡，可迁其民于淮南，以实军备。”
　　王朗点点头：“子敬此言大善。”
　　张昭言道：“曹操久攻张绣不下，刘表必无暇南顾，荆南素不服刘表，张羡历任零陵、桂阳、长沙三郡太守，深得民心，我们可派人联络张羡，刘磐不攻自破。”
　　王朗望向鲁肃：“子敬可愿出使？”
　　鲁肃连忙回答：“愿为州牧分忧。”
　　诸葛亮忽然发言道：“袁绍若得传国玺，必南下与曹操一决，老师要早做准备。”
　　王朗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名字，沉声道：“刘备屯小沛，新并杨奉、韩暹之部，拥兵数万，声势复振，袁术此行未必可以安然至青州。”王朗深知，刘备绝对不是一个可以被忽略的人物，徐州、荆州、益州都能完成空手套白狼的壮举，岂是池中之物？
　　周瑜闻言，问道：“明公之意，我们还要送袁术一程？”
　　王朗答道：“送出广陵即可。”
　　门外哨兵进来：“禀州牧，有自称周太守部下吕蒙者来访，说有要事。”
　　王朗闻言，心下大喜，又得一员大将，还没等周瑜说话便急宣：“叫他进来。”
　　吕蒙进来，言自己进寿春诸事，只隐去成德公主一事不表。孙策闻袁术言及父亲，似有几分哀伤之色。王朗更是心里叹息，三国群雄并起的时代即将过去，袁术的出局只是开始罢了，吕布马上也要迎来大限。
　　说英雄，谁是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