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张闿与吕蒙

　　一大早，吕蒙行至寿春附近，欲渡肥水，雾中仿佛看到渡口旁有船只。上前一看，有一个文士打扮的船夫，那船夫身高八尺，身材瘦削，实在是有些诡异。吕蒙抓紧了怀中佩刀，准备杀人夺船。
　　没等到吕蒙靠近，那船夫先开口了：“朋友从南边来？”
　　吕蒙闻言更紧张了，忙谎称道：“我从北边来。”
　　船夫嗤笑了一声。说：“北边怎么会派个小孩子来。”
　　吕蒙平生最恨别人小看他，拔刀就向船夫砍去，船夫脚下一个滑步，堪堪躲过了吕蒙这一刀，吕蒙正欲变招，被那船夫一把捏住了握刀的右手。
　　“王朗手下不说孙策、太史慈，便是程普、韩当、黄盖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怎么会派你来？”船夫看着吕蒙，一脸不屑之意。
　　吕蒙被捏的手疼，忙道：“你也是州牧派来的？”
　　船夫答道：“现在还不是，以后就说不定了。”说罢，松开了手。吕蒙自知不是对手，还刀入鞘。
　　“不知兄台高姓大名？”吕蒙问道。
　　“张闿。”船夫似笑非笑，“你应该听说过吧。”
　　“是杀司空曹操父亲的那个张闿？”吕蒙大惊。
　　“我想天下应该没有人会冒这个名字吧，就算同名也早改了。”船夫撑起篙来，“上船吧，最近刘表、曹操、袁绍、吕布，连刘璋都有人过来，就差王朗的人了。”
　　“这么多人为何而来？”吕蒙不解的问道。
　　“那块玉。”张闿说话很是言简意赅。
　　“玉？”吕蒙嘴里喃喃道。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说着船身颠了一下，惊醒了吕蒙。传国玉玺，这也是袁术称帝的重要依仗，自己这莽撞的过来居然卷进了这件大事里，要是能为王朗夺得传国玉玺，比刺杀袁术的功劳大得多了。
　　张闿似乎看穿了吕蒙的想法：“醒醒吧，袁术精选卫士，只用他老家汝南的人，他还要靠这块玉向他兄长袁绍买命呢。”
　　吕蒙脑中灵光乍现：“我就是汝南人。”
　　张闿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叹道：“王景兴真是神机妙算，怪不得孙策也败在他手里。”
　　吕蒙忙解释道：“我是自己来的，与州牧无关。”
　　张闿嘴角上扬：“那就是天命！”刚到历阳的王朗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吕蒙并不能理解张闿的喜色：“以州牧名望，只怕不会接纳张兄。”
　　“年轻人，正因为王朗负仁德之名，他才需要我这样的贼徒做事，明白吗。”张闿瞟了吕蒙一眼，“趁年轻多读点书吧。”
　　吕蒙没来由的被张闿一番教育，心情大坏：“杀人夺财的事吗？”
　　张闿长叹一声：“荆轲刺秦，傅介子刺楼兰，难道不是英雄吗？”
　　吕蒙面露惭色：“那你杀曹嵩？”
　　“那时袁公败走扬州，我杀曹嵩是为他离间曹操、陶谦。”张闿苦笑着补充道：“曹操觊觎徐州已久，只是缺个机会，而我给了他这个机会。”
　　“我想曹操应该不想要这个机会。”吕蒙发现张闿这种人实在不值得同情，袁曹相争，就对付别人父亲，连屠城杀降的项羽都不屑做这种事。
　　“曹操悲伤的不过是被刘备得了徐州吧，他的长子死在宛城，若是张绣投降，你说他会不会接受呢？”张闿嘲讽的语气令吕蒙很是不快。
　　“那你这么快就要抛弃你的袁公了？”吕蒙向来睚眦必报。
　　“我为他杀曹嵩、刘宠、骆俊，是他抛弃了我，乱世之中，为了活命，我只能寻找下一个曹操的敌人。”张闿忧郁的表情应该很能吸引无知的年轻女性。
　　“徐州吕布应该会接纳你这样的人。”吕蒙认真地为张闿出谋划策。
　　张闿冷然说道：“吕布还没有资格做曹操的敌人，他早就想投降曹操，只是忌惮陈宫罢了。”
　　“可我实在想不到你能为州牧做什么？”吕蒙依然与张闿针锋相对。
　　张闿答道：“扬州应该有不少王朗想杀而不能杀的人对吧，我可以不留痕迹地替他解决。”
　　吕蒙对张闿十分同情，做别人阴影里潜藏的人，这样活着实在是一件悲哀的事情。二人沉默地驶向寿春。寿春城里每个人都忙碌着，经袁术这一番折腾，原本富庶的淮南变成了人民相食的人间炼狱，连士兵的供给都十分紧张。上面的公卿百官忙着逃命或者找门路投降，底层的百姓等待着名声较好的王朗来解救他们，相对而言，王朗的职业军队军纪好一些。王朗也不会搞什么“围而后降者不赦”的条令，毕竟，扬州的人口太少了，从大部分县都是县长就足以看出，同时，人口过少也带来了一点福利，扬州的豪族能量也很有限。
　　为避免嫌疑，吕蒙与张闿错开一段时间入城，守门的一个小卒也是富波县人，与吕蒙是老乡，闲谈了几句年景不好，想要投军便被放进了城。进城之后，听从老乡的指引，吕蒙径自向宫门而去。袁术一败于吕布，二败于曹操，三败于王朗，每个人都知道这仲氏天下是要完，武将士兵们叛逃的不计其数，连羽林骑都凑不齐人数。于是，袁术干脆重新选拔卫队，只招老家汝南人，关键时刻还是乡人可靠。不知是自己演技好，还是张闿暗中发力，吕蒙顺利入围。
　　之后，吕蒙才发现理想与现实的差距，自己一个守卫宫门外墙的小卒子想刺杀袁术或是夺取传国玺简直是痴人说梦。一连站了四五天岗，加上袁术差劲的伙食，吕蒙和袁术的士兵一样，站都站不稳了，张闿却没联系过他一次。
　　袁术攻打陈国就是看中陈国的粮食储备，让张闿来了一次血溅五步，结果白白为曹操做了嫁衣。如今，袁术天天要喝酒，寿春的粮食就更加捉襟见肘了，而仲氏的大司农成了最危险的职业。士兵要吃饭，不给就要兵变，袁术要喝酒，不给要杀头。
　　吕蒙也在旁敲侧击问这些人宫内的守卫情况，才知道袁术只用袁氏族人保护内畿，自己这些人也就看个大门。每天都有进谏的大臣被拖出宫门，吕蒙实在不能了解，袁术都这样了，这些人还尽什么忠？长江两岸的扬州根本就是两个世界，北面病入膏肓，南面欣欣向荣。吕蒙很庆幸孙策投了王朗，不然自己可能就是袁术某场战争牺牲的一个数字。
　　正当吕蒙快熬不下去，准备找时机打道回府，张闿在深夜突然出现，就在吕蒙撒尿之时，张闿神不知鬼不觉的替代了他的搭档。
　　“明晚，帮我做件大事。”张闿的声音很轻，只有吕蒙能听到。
　　吕蒙问道：“能进去吗？”
　　张闿答道：“成德公主那儿，我给你弄到了名额。”
　　吕蒙不知道明天就是他生命的转折点，自此之后，吕子明进入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没有了刮目相看、白衣渡江，另一个吕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