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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云是宁氏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栖云身穿秋菊色丫鬟服，绾着飞仙髻，髻上兼一对双蝴蝶流云短步摇，缓步走了过来，依着宁氏的耳旁道：“是喝了催产药的。”
宁氏微微颔首，把之念抱给了永延家的，吩咐道：“让奶娘去喂了奶吧，别饿着了。”说罢又轻轻拍了拍之念软乎乎的小脸蛋。
“宁贵妃命人托话了，说是要见见大姐儿呢。”栖云道。
宁氏玩弄着浅浅一缕青丝，宁家老太爷共一子两女，长女名宁薇，非宁老太太所出，乃是当年宁老太太无子，收养的一个流浪街头的女孩儿，谁知这女孩儿到了宁老太太名下，宁老太太便接连有孕，生下了次女宁静，三子宁淡。世人都以为宁二姐原本是首辅嫡长女，却被一个流浪儿压了长女的位置，矮了人一头，本以为宁二姐会不满，再加上宁薇也非宁老太太所出，疼爱宁大姐不如疼爱宁二姐，再过个三五年，宁大小姐宁薇便会被赶出宁家。谁知这两姐妹却出奇的和睦，宁大姐应是想要报答宁家，便入了宫，被册为宁贵妃，而宁二姐则嫁入了落家。
她的细眉不由得浅浅簇起，道：“你回了贵妃娘娘，便说这孩子与贵妃娘娘八字不合，需过了忌时方可见娘娘，免的冲撞了娘娘。”
栖云回了一句是，方又想起了一件事儿，说道：“淑妃娘娘今儿个血崩了，诞下皇长子。”
宁氏一惊，道：“他与之念是同一天生的？”
栖云点了点头，宁氏只觉冷汗岑岑，道：“我便料淑妃不可顺利诞下皇长子，若是个女儿便罢了。怎么可惜了，是个皇儿。”
“那可不？”栖云压低了声音，“前有皇后压着一头，后有……”后面，栖云便不敢再说了，个中意思，宁氏也懂。
宁氏只微微叹了一口气。淑妃出自何家，何家近年来蠢蠢欲动，风头渐渐比肩了三大世家。可以说，何家是仅次于三大世家的家族。更何况何家还有兵权在手，淑妃又有了皇子，若是与三大世家联手……这必不是皇帝想看到的，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人，想当初，淑妃也是宠冠六宫的妃子，让后宫众妃眼红的狠。现如今皇后生不出儿子，连续三胎全是公主，皇后母族又渐渐衰落，若皇后这一胎不是儿子，这凤位大可拱手让人，三大世家的妃子是不可能为后的，后位的人选也只能从其他后妃里挑。如此，淑妃这一胎更是岌岌可危。
“皇长子的名字是淑妃提前定好了的。当时淑妃出血不断，硬是撑着拿起了纸笔，写到了最后一笔边吐了一口鲜血离世了呢。”栖云咋舌，“本来皇子的名字也由不得一个后妃来拟，皇上不忍，便破例，皇长子的名字为风染墨。可惜了，历朝历代皆立长，没托生到皇后肚子里去。”
这样一来，栖云像是想到了什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太太，二房的人这些年来也没少算计咱们。太太刚入府那年，他们给了太太暗里多少苦头吃？说起来，芜姐儿也是今儿个生的呢。”
宁氏细细想着，道：“不可。二房的女儿也是个女儿，咱也不能白白糟蹋了。”
栖云叹了口气，指着宁氏道：“行行行。就太太您人好，若不是生在宁家，您还不被那些下九流的妾室姨娘算计了去？”
宁氏打掉栖云的手，笑道：“说起来，你要不是宁家的家生子，等哪天也算计了我去？”
明知宁氏是玩笑，栖云也不由得较真，呸了几下道：“太太说的什么话？宁二小姐也好，大太太也好，您哪都是栖云的主子。”
“该给你物色个人家了。”宁氏点点栖云的鼻头，“我瞧着老爷身边的林护卫不错，人好，能管的住你。”
栖云立刻大惊失色，摇着宁氏的手求道：“哎呦我的好太太。我才不嫁那个面瘫呢。平时笑都不笑，还神出鬼没，上回子差点便要把刀横在我脖子上了呢，都怕了他了。”
宁氏笑道：“没准儿以后他便对你好了呢。”
这所谓的以后，栖云明白，只羞红了脸儿，道：“太太别取笑我，我瞧着还不如他身边的张护卫，老实的。”
“哦？”宁氏秀眉微微挑起，“你看上了张护卫？”
“哪有呢。太太快别开玩笑了。要是以后也这么打趣之姐儿，之姐儿还不怨了你？”
“是了。之姐儿是我心头宝，自然不会打趣她的。倒是我瞧着你有趣。小丫头，再啰嗦一句明天收拾行李搬去林护卫院子里去!”宁氏笑道。
这下栖云可不敢说话了，只闭着嘴儿，把宁氏身上的被子掖严实了，奉承道：“行行行，都听太太的。”
承寿园内，烛火轻轻摇晃，照的整个房中像是有萤火飞进一般，也不太耀眼，只昏黄一片，定人心神。
璟妈妈为落老太太沏上一杯淡茶，这冲茶声倒成了房内唯一的一声儿，落老太太拿起这茶缓缓喝掉，一会儿，她道：“大房的孩子，便送来承寿园内抚养罢，这孩子及笄以前，便不要见任何人了。”
璟妈妈点点头，道：“是了。想必太太也会答应的。”
顿了顿，落老太太又问道：“哥儿，还是姐儿。”
璟妈妈小声道：“是个姐儿。”
落老太太微微点点头，叹了口气。
“定儿见过之丫头了没？”落老太太问道。
璟妈妈道了一句见过，落老太太又问道：“怎么说？”
“与您一样。老爷也想把大姐儿送到您这儿抚养，又怕扰了您心境。”烛火映照到璟妈妈的半边脸庞，衬得她脸上的担忧更甚。
“无妨。”落老太太只丢下两个字，“之姐儿一生平安才是重要的，对了，你给二房的送去一碗汤药。送什么你便看着办。二房的虽然心思不重，可不要家宅不宁才好。咱们院子里的奴婢，除了大主子的贴身侍婢，哪一个不是大户人家的庶子庶女？哪一个不懂诗词歌赋？将来出府了，也可以当个四品五品官家的正房太太。自然是要嫁了旁支的或是落家的门生门客，虽是如此，也要防着些好，将来争储，难免会有些变故，虽说咱府里严，可也总有有些漏网之鱼，防不胜防的。”
三大世家是大户人家，府里的侍婢皆身份不凡，主子的大丫鬟，更是精挑细选。然其他丫鬟，也有的是高门里的庶子庶女，经过调教也有懂诗词歌赋的，将来出府了，也是高门正夫人，然而想进三大世家的，并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