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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落首辅府,正是盛夏晚,承福院,丫鬟们大多绾着随云髻,头上只略略珍珠花卉点缀,脸庞上不施粉黛,衬得一个个儿的愈加清秀可人。年纪最小的丫鬟也只身穿浅橘红色束腰丫鬟裙,腰间只细细编了蝴蝶样的结,年纪愈发大的,这丫鬟裙的橘红色便愈发深了。
丫鬟们端着一盆一盆的血水走进走出,她们脚步匆忙,却也步履轻盈,如莲步缓缓踱过,竟是一点儿声也不发出来的。
承福院的冬暖阁,一位年纪稍大的妇人坐于首位的乌木七屏卷书扶手椅,手握佛珠,嘴里念叨着佛经,她面容和蔼,不失贵气与威严,此便是落府长房老夫人――落老太太。
落老太爷已逝世多年,落老太太膝下四子一女,落老太太的长房儿媳妇则出身京城三大百年世家之一的宁首辅府,这京城三大世家屹立多年,历经五朝七代,历代战火不断,硝烟弥漫,亦不能阻了这三大世家。三大世家分别为――落家,宁家,苏家。落宁两家联姻,而苏家则是不与这两家争锋,只孤立着,也无人敢动了。落家,宁家,苏家的当家主,落老太太,宁老太爷,苏老太爷则是青梅竹马,现如今她们年迈,大多不问世事。
落家则是交与二老太太主管,这二老太太的夫君则是落老太爷的同胞兄弟,二老太爷房里本有一妻一妾,那妾室本是个温顺乖巧的,平时也胆小怕事,是个安分的,二老太太当年已诞下两子两女,根基稳固,也没说什么。只是那妾室本是终年不孕都可谁知她一日却被诊出有了身孕,彼时,二老太太的两子已成才,那两个女儿也将近及笄,因这一胎是老来子,二老太爷格外的珍爱,这妾室有了身孕后便愈发嚣张跋扈起来,扰的二老太爷家宅不宁,最后还把二老太太的两子两女活生生逼死了。二老太太更不是个吃了素的,当时是没动那妾室什么的,待那妾室十月怀胎,竟将那妾室生的哥儿扔荒野去了,那妾室也一条白绫赐了死。
这两子两女本是二老太太最疼爱的,一朝一夕没了,二老太太除了悲痛了几天,便如没有生养似的,似乎也忘了这件事。她依旧威严,依旧是当年的二夫人。
如今,二老太太坐于落老太太的身旁,眼中情绪流转,众人姐屏息凝神。忽的传来一阵新生儿的啼哭声,妇女的痛呼声慢慢停止,落老太太缓缓张来眼睛,眼眸里一片慈祥,只道:“生了?”
落老太太贴身陪嫁璟瑄璟妈妈怀里抱着一个小婴儿,步子轻盈的走了过来,金丝锦织珊瑚毯变得悠闲而沉静,璟妈妈的语气里越带着喜悦,匆匆见了礼,只说道:“回禀老太太,是个姐儿。”璟妈妈连忙把婴儿给了落老太太,落老太太双手接过,眼眸里尽是慈爱,二老太太也凑了上去。
怀里的小婴儿神态一片安详,小小年纪已略见倾城姿色,二老太太脸色微微变了变,随即立刻掩了回去,眸底尽是喜悦,坐于落老爷落长定下首的落二爷落长秋,落三爷落长清,落四爷落长裕,连忙站起身来恭候道:“恭喜大哥喜得幼女,恭喜老祖宗。”
“三房的也快临盆了,要好生照料着。”二老太太斟酌着,说道。
“是。”落长清应道。
落老太太方才转过视线道:“大房的如何了?”
璟妈妈微微福了福身,道:“大小姐是顺产,大夫人一切安好。”
落老太太轻轻嗯了一声,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怀中的小婴儿,良久,她才道:“就叫,之念,落之念。”
“老祖宗。”落长定微微皱起眉头,“这之字是虚词,用在我落家的女儿闺名……”
“不正好吗?”落老太太缓缓开口,“之字可谓简单,我就希望这之念一生简简单单的,安心做她的大小姐。”
落长定明了,只道:“谢老祖宗赐名。”
京城三大世家势力庞大,但这世家是保皇党,一生只忠于皇帝,若是皇子想要得到世家的支持,皇位不过是一朝一夕的。而落家的长嫡女,则是首当其冲,婚事是务必要细细斟酌的。落之念不卷入争储,可谓难事。
“抱去给大房的瞧瞧。”落老太太说道。璟妈妈接过之念,应了一声是。
彼时落夫人宁氏缓缓睁开眼睛,问道:“孩子呢?是个哥儿还是个姐儿?”
宁氏的陪房永延家的喜滋滋的望着落夫人,脸上有止不住的蜜意,道:“是个姐儿。正在老祖宗那儿呢。”方又看见了璟妈妈跑着之念绕过了紫檀广韵十二府围屏,哟哟笑道:“夫人这才念叨着小姐呢。”
璟妈妈笑道:“老祖宗方才给大小姐赐名了,叫之念。”
“是吗?”宁氏轻轻唤道,“之字简单,自然是好的。”
“正是,老祖宗便是如此想的。”璟妈妈陪了落夫人解了闷,便说要去回话了。
待永延家的客客气气送走了璟妈妈,宁氏神色方才凝重起来,璟妈妈小心扶了宁氏坐起来,宁氏才道:“你说。”
璟妈妈一改方才的喜悦,神情敛了几分,压低了声儿道:“除了老太太,二老太太,夫人,老爷,谁都不曾见过大小姐的模样。”
宁氏微微闭了闭眼,道:“这便好。”
璟妈妈的呼吸声在这静谧的堂里更是让人不安,皱了皱眉,道:“大小姐生的好看,本是没错的,夫人便怕大小姐……”
“是了。”宁氏的语气里含着一缕无奈,“总是要为以后着想的。之念如今瞧着好看,谁都不会说些什么,不会想些什么,若是以后,再惹出些什么祸端,可怎么是好。”
怀里的之念咿呀咿呀唤了两声,宁氏只慈爱的看着之念,并不言语。
“夫人,三房的早产了,生的是吉时,老祖宗赐名芜念。”栖云掀开了雅竹青帘,进来禀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