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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萧家三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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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牧并没有从河阳过河,而是选了更远一些的荥阳,若是从河阳过河,要路过一段北邙山,他可不敢在夜里过去。
  从荥阳走,虽也有一段,但是算好时间,一天一夜就能回到武德,这也是他选择走荥阳的原因。
  荥阳有一个乡,名为广武乡,时至今日也不曾改名。
  自从中牟被破,不少百姓开始逃难,靠东的便跑向陈留,靠西靠北的便逃亡河内亦或洛阳。
  这广武乡又是往河内渡口的必经之路,这逃难之人一时络绎不绝。
  萧牧可不知荥阳乱了,看到这等场景,心生好奇,揪住一过路人便问:“汉子,尔等为何如此慌忙?莫非荥阳生了变故不成?”
  那汉子见萧牧骑着高头大马,衣冠齐整身后还有几人随从,心想此人必然高贵,生出几分敬意:“郎君自洛阳来的吧?”
  萧牧点头:“正是,吾乃朝中郎中,家中有事告沐还乡,路过此地,见尔等匆忙赶路,方有此问。”
  那汉子躬身拜倒:“原来竟是贵人,贵人有所不知,荥阳倒是不曾有变故,鄙人等来自中牟县。那中牟县有一人,自号荥阳雷公,攻破了县城,杀了落县令和潘主簿……”
  不待汉子说完,萧牧已然大惊失色:“汝言落县令蒙难?”
  汉子见萧牧异常,不敢多话,只道:“正是。”
  萧牧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捏着马鞭的手微微发抖。
  身后随从不解,问道:“主上何故如此?莫非与落县令有故?”
  萧牧一个深呼吸,缓缓开口道:“若是与吾有故也就罢了,只是却还沾着亲戚二字!”
  那仆役突然想到什么,这落皓姓落,府中可也有一人姓落啊!瞬间倒吸一口凉气,瞠目结舌。
  “那落皓乃是家母长兄独子,亦是吾外从兄,家母若是听了这消息岂不伤心?再加上申儿之事……吾心忧矣……”
  萧潼简直要疯了,萧申的事已经将老太太打击的不行,要是再收到这消息,岂不是……,连带着萧政也要担着气死生母之名啊!
  萧牧已是再次催促:“快快回府,落家就在莞县,乱贼若袭荥阳必先攻莞县。落家人西面无亲,唯有我河内萧家可去,若是逃难必往河内,吾等务必在阿母得知消息之前安抚下申儿之事。”
  说完,大声喊了起来:“让开,都让开。”不顾路上行人,快马加鞭扬长而去。
  …………
  萧申无法行动,老太太可放心不下,每天必然亲自走上两趟。
  入了院子,也不让下人去通知一声,便径直入了屋子。
  只是……张勘可还在榻上躺着呢!
  “刁奴,那也是你躺的地方,还不下来!”
  张勘正与萧申说着以前的事,听得这一声骂,顿时神魂都被吓出窍了,连忙就要起身穿衣。
  萧申却是不许,又将他拉住。
  “祖母怎么来了,也不让人告知一声,孙儿也好让人收拾一下。”
  老太太见他如此,急道:“申儿啊,你怎能让这刁奴躺到榻上呢!若是让外人见了,不知要怎么笑话,快快让他下来,祖母不罚他就是。”
  老太太是怕有人传出萧申好男风的话来,那整个萧家都要成为武德人茶余饭后的笑谈了。
  张勘又要起身,萧申却还是不许,依旧拉住他,对老太太道:“祖母难道不知张勘为孙儿挡那棍子的事?”
  老太太道:“这事祖母当然知道,祖母还褒扬过他了,只是尊卑有别,他终归是个下人。若是个丫鬟,只要孙儿喜欢,那祖母也不说什么,只是他一个小厮,若是传出风言风语啦,会碍了你的前程。”
  萧申突然露出伤感的模样,惹得老太太又是一阵心疼,只听萧申又道:“他身上有五道伤痕,那五道伤痕本该落在孙儿身上!他却是生怕孙儿担心,不曾告知也不曾上药,每日还要来跟前伺候。今日若不是孙儿强行要看,当真不知他竟伤得如此之重,看到那伤痕时,孙儿便想:若是当时他不去挡,让这五棍也落在孙儿身上又会如何?那魏道人还能救得了孙儿吗?若是救不得,孙儿岂不是已经入土了?安能于祖母跟前尽孝,又何谈什么前程!”
  张勘听罢,已是泪流满面,即使趴着,也朝枕头上拼命磕头,嚎啕着道:“二郎快莫说了……快莫说了,那都是奴该做的,那是奴的本份啊!奴即使死了又有何碍,只要二郎无碍奴死了也值啊!”
  老太太看着主仆相得的模样,亦是感动,也跟着落起泪来。
  跟着进来的丫鬟们也是人人低泣,不住的抹着泪。
  许久……老太太才道:“孙儿说的是,祖母老糊涂了,竟忘了这等救命之恩。祖母这就下令,这几日便让他好好养伤,待其伤好了再谈其他。另外……也有赏赐赐下,绝不让他再受委屈,孙儿若还担心,便在此处厢房给他留个房间,待其大好了再搬出去,可好?”
  萧申不知道规矩,但从老太太言语中知道,这是能为张勘争取到的最大福利了,自也知足了:“谢谢祖母,不然孙儿可要成那忘恩负义之人了!”
  老太太破涕为笑:“呸……府里谁不知我孙儿最是孝顺,最知忠义,谁敢乱嚼舌根,割了舌头丢出府去。”
  张勘最终没有在榻上继续趴着,穿上了衣裳,就退了出去,回下人住的地方拿行李。
  老太太这才坐到榻前,关心问道:“身子可好些啦?”
  萧申微笑着,道:“孙儿身子好着呢,若不是丫鬟们拦着,孙儿这会该在祖母处才是。”
  老太太道:“拦得好,你们这些小郞,就是不晓得爱惜自个身子。”
  回头对跟来的一婆子道:“吩咐下去,院子里这几个丫鬟人人有赏,让她们好好照顾申儿,少不得她们好处。谁若是偷懒耍滑,打死毋论。”
  萧申只觉得老太太好重的戾气!动不动就是打残打死的。
  “祖母别动不动就说打死……孙儿这还病着呢!”
  老太太笑着应道:“好好好,祖母听你的就是,不说了,以后再不说。”
  萧申又缠着老太太讲自己小时候的故事,老太太真的讲了,不厌其烦的讲,然而……都是三岁前的。
  “你祖父在的时候,天天抱着你耍,那时候啊…………。你这申字还是你祖父取的,当时啊……正是他郁郁不得志的时候,也是在那时候明悟了己身的短处。便希望你长大后能时时自省,懂得如何约束自己,还给你取了个字,叫守约……”
  萧申还好嘴里没东西,不然指定喷出来。
  老太太见他表情有异,道:“怎么?不喜欢?”
  萧申忙道:“怎么会,祖父取的这字很好,孙儿很喜欢。”
  老太太松了口气:“喜欢就好,可比你祖父的字好听多了!”
  萧申随口便道:“总不能叫百里吧!”
  老太太惊讶得张大嘴巴:“孙儿记起以前的事啦?”
  萧申挠着头,道:“没有啊!”
  突然想到什么,也跟着大吃一惊,不会吧!这么巧吗?
  老太太有些失望,道:“还以为你记得以前的事了呢!”
  又道:“你祖父的字确实是百里,当初你曾祖在外为官,收到你曾祖母即将临盆的消息便匆匆赶回。行至离武德还有百里时,突然大雨倾盆,你曾祖父无奈只能停下避雨,期间便想好了你祖父名字,叫萧远字百里。”
  百里远吗?一点都不远好不好,却让萧申不得不赞一句:“曾祖父高才!”
  老太太佯怒道:“亏你祖父那么疼你,你倒好……还取笑他。”转而又忍不住笑了起来,道:“你祖父也曾说过这般的话。”
  说着又说回萧申小时候的事。
  “自你出生后,几乎与你祖父寸步不离,那时候祖母常在一旁陪着你们玩闹……再后来你祖父染了病走了,祖母便一直把你带在身边……”
  …………
  萧府大门外,左右各挂一盏喜灯,长长的红绸从大门两旁垂下。
  萧牧有些懵!家里这是办丧事?难道武德的风俗改啦,从此丧事用红啦?想想也不可能,瞅向萧潼。
  萧潼也是不明所以,他离开的时候,府里都开始安排买丧仪用品了,难道走错啦?
  便听萧牧吼道:“还不去问问怎么回事,愣着干嘛?要某亲去吗?”
  萧潼醒过神来,连忙跳下马,连滚带爬冲到门口。
  拉住门卫便问:“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挂了红绸喜灯?”
  门房不仅看到了萧潼,也看到了不远处的萧牧,两相比较,哪里还跟萧潼说话,一把推开匆匆跑到萧牧跟前。
  萧牧不等他站好就问:“这是怎么回事?”
  门房弓着身子回道:“禀三……郎中,昨日府中请来了魏道人,那魏道人又将申二郎救活了,老夫人以为这是喜事,便要府中改丧挂喜。”
  萧牧有点听糊涂了,又道:“仔细些讲,二哥……申儿不是出事了吗?怎么又活了?”
  那门房道:“确实如此,申二郎确实是死了,后来又被魏道人救活了。”
  这门房平时倒也伶俐,这事却是怎么说也说不清楚,使得萧牧还是没有听明白,不过倒是知道萧申没死,既好奇又激动,也懒得跟门房废话,直接进了府门。
  进门直接奔向老太太住处,下人报说老夫人去了萧申处,萧牧便没去寻,又改道往萧敛处去了。
  却闻萧敛也不在住处,正与萧政在后院长廊一亭子里谈事,再次改道又往亭子去了。
  走至拐角处,听得二人正在对话,敛曰:“书云:民可近,不可下,民惟邦本,本固邦宁。然,当今天子不重国本,恐取祸之道,西有边章韩遂之乱,北有戎狄掠寇幽并,东有黄巾余孽作乱,南边诸蛮反反复复,就连这河内也有黑山军时时威胁。再加上连连天灾,朝廷不思体恤,更是屡屡加赋,哎……生民惟艰。”
  政曰:“天子亲阉宦远贤臣,十常侍把持权柄,横征暴敛,卖官鬻爵。有德之士纷纷退隐,据闻连大鸿胪曹巨高之子曹孟德也辞官归隐乡里……”
  萧政话未讲完,萧牧忍不住闪身而出,道:“那曹操归隐另有因由,士人视其为阉党,阉宦视其为士人,本就心中不忿。又逢天子下旨道:升迁与买官同,欲升迁,便需缴纳买官之財。时有司马直升为巨鹿太守,因其无钱又不愿祸害生民,便打算辞官,不曾想……天子不许,还催促其上任自行搜刮民脂民膏。逼得那司马直自挂于孟津,那曹孟德闻知此事,方才辞官,时至今日已有两年了,二位兄长还当是新鲜事?足见困守一隅有多可怕。”
  萧政:“三弟……”
  萧敛起身大笑,道:“牧弟回来啦!愚兄便知汝若知府中之事,必然日夜兼程赶回,一路劳累,快来坐下喝杯茶。”
  萧牧大笑:“哈哈哈,兄长倒是知弟,昨日闻知阿母被哪个不孝的东西气昏了,当即便赶了回来,还真有点渴了。”
  向前走了几步,瞥了萧政一眼,故作惊讶道:“呦……二哥也在啊!怎么不在那边教训孩子,有空在此处喝茶?”
  萧政冷哼一声回过头,不去看他。
  萧牧继续道:“二哥打人是愈发顺手啦!说打死就打死,愚弟看啊!申儿小时候跟着阿母便是对的,不然哪能活到今日。”
  萧敛忙劝,道:“三弟快少说两句,二弟也是无心之失,心中本就愧疚,并非有意为之。”
  萧牧冷笑:“谁知道是不是有意为之,二哥对打人的事可是顺手的很,从小就没少打人棍子,竟然还会失手?愚弟……说出去谁信啊!”
  萧政怒而起身,手指着萧牧:“你……你……”你了半天,愣是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冷哼一声,一扭身又坐了回去。
  萧敛叹了口气,拍了拍萧牧衣襟上的灰尘,道:“汝去拜见阿母了没有?”
  萧牧道:“阿母在申儿处呢!弟想着先来拜见兄长,等会阿母回了院子再去,兄长倒是给弟说说,究竟怎么回事,一回府便见到门口挂红,弟还以为有人打死亲子当喜事呢!”
  萧敛苦着脸:“行啦,快别说啦,二弟始终是你二哥,多少年都过去了,你怎么还耿耿于怀。”
  萧牧冷哼一声,道:“哼,当初我那么信任他,把寿眉都交给他,他竟然去阿翁处告状,阿翁令他打我板子,他竟然丝毫也不知留手,那伤疤至今犹在,每次伤口发痒,弟的胸口都会隐隐作痛。”
  萧政垂着头咬着牙,想起了当年的事,那寿眉可不是良家女子,乃是第二次党锢之祸时,一犯官之女。
  那时被夷族的大臣们,多有后人逃出,萧牧不知怎么碰到了那个叫寿眉的女子,也没隐瞒萧政,还让萧政帮忙安置。
  萧政便偷偷派人去查她的背景,一查差点没吓死,竟然是犯官之女,不知因何跑到了河内。
  那时刚好发生朱震藏匿陈蕃之子全家被抓的事,萧政担心这事会为萧家招来祸事,便告诉了萧远。
  寿眉后来如何?除了萧远没有别人知道。
  萧远又将萧牧痛打了一顿,然后囚禁起来。这事不敢让任何人知道,这下手打棍子的事便只能由萧政来做。
  等到萧牧出来以后,寿眉已不知去向,萧牧痛哭了一阵,从此恨上了萧政。
  萧政有错吗?他觉得自己没错,萧家只是小士族,连朱震那样的大世家都全家被抓,萧牧和犯官之女接触的事若是被人告发又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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