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除夕

　　要过年了，电脑屋是除夕前一天歇的业。
　　除夕这天一大早大家就起来了，陈父在电脑屋整理家务，陈母拉着陈亮和顾兮一起外出扫年货。
　　大袋小袋买了一大堆，在回去的路上经过一家音像店。
　　别的音像店都在放，每条大街小巷，每个人的嘴里，见面第一句话，就是恭喜恭喜恭喜……
　　而这家音像店别具一格，你总是心太软，心太软，一个人流泪到天亮，你无怨无悔的爱着那个人……
　　顾兮听着这歌声有点耳熟就走了过去。
　　音像店的老板还以为顾客上门了，赶紧上前招呼，然后把三人中，唯一的男性陈亮当成了目标顾客。
　　毕竟邻家大男孩，街头浪子任贤齐的歌，喜欢的还是男孩子比较多一点。
　　然后他对三人中相对面善，看上去很好说话的顾兮说：“这首《心太软》去年年底才出来，在台湾那边卖得很火。这是你弟弟吧，给弟弟买一盘作为春节礼物……”
　　话还没说完，陈亮却已经如中晴天霹雳。
　　你弟！
　　弟！！
　　吧！！！
　　陈亮当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不就身高矮一些，气场差一点，怎么就成弟弟了？
　　更让他感觉过分的是，顾兮还没说话，他母上竟然笑眯眯的二话不说就做主把那盘磁带给买了下来。
　　陈亮郁闷了大半天，后面一直没说话。
　　年货买好，电脑屋关门，陈父开着一辆半新不旧的桑塔纳，载着三人，高高兴兴回家过大年。
　　回程比去时要快，中午时分已经回到了荔花镇。
　　陈母要留顾兮吃午饭，顾兮推辞了。
　　她没想到自己会一去南城就这么多天，直到除夕才回来。
　　家里的人，呃，她真正的弟弟怕是已经望眼欲穿。
　　也许也有要过年了，心里想家的缘故，她真的一刻都不想留在外面了。
　　和陈父陈母拜个年，把自己买的东西扎到自行车尾座，骑上就要走。
　　陈亮出来送她，拿出了任贤齐的那盘《心太软》作为春节礼物。
　　“祝你新春大吉，牛气冲天。”
　　子鼠辞去，农历新年一到就是牛年。
　　“同喜，年后见。”
　　顾兮挥挥手，双脚用力一蹬，自行车飞驰而去。
　　公路另一边，沿河的庄稼大多已经收获得七七八八，忙碌了一整年的农家人无论富裕与否，大概都在为庆祝新年做最后的准备。
　　心里高兴，动力十足。
　　漫漫山路，没骑多久，稻香村就远远在望了。
　　“姐姐，姐姐……”
　　村头的一个小人儿兴奋的挥手喊叫。
　　顾兮小时候就不合群，整日待在家里看书，偏偏家里的光线不好，把眼睛看坏了，又一直没钱配眼镜。
　　所以距离远一点就看不清前面的人究竟谁是谁。
　　但能在此时此刻这么高兴的喊她姐姐的，除了顾谨言也没谁了。
　　“上来。”
　　顾兮刹车，双脚脚尖撑地，反手把顾谨言一拉，提到了老凤凰的横杠上。
　　顾谨言也不嫌冷冰冰硬梆梆的横杠磕得慌，坐在上面欢乐得一塌糊涂。
　　“这么冷的天气，不待在家里，怎么一个人跑村口里？”
　　“等你回来啊。”
　　“如果我一直没回来，你不就白等了吗？”
　　“我知道姐你一定会在这个时候回来的。”
　　“就你小子精灵。”
　　回到村子里了，加上横杠上多了一个人，顾兮放缓了速度，和弟弟说着话。
　　“兮兮姐回来啦。”
　　“谨言，快过来，我们玩两局。”
　　天寒地冻的，几个流着鼻涕的小男孩聚一块，蹲在地上玩玻璃弹珠窝。
　　一个弹珠用独特的手势压住，瞄准了窝子，吱溜吸一口鼻涕，眼中寒光一闪，弹珠弹出去，精准进窝就会引来一阵欢呼。
　　早有准备的顾兮从把手挂着的布袋里取出一把大白兔奶糖分给顾谨言的小伙伴。
　　得了吃食的小伙伴们顿时不好意思缠着顾谨言说，要把昨天被赢走的弹珠赢回来了。
　　回到家里，卸下行囊，眼尖的顾谨言第一时间注意到了陈亮送的那盘磁带。
　　“姐，你买新磁带了？”
　　“同学送的。”
　　“是歌带吗？”
　　“嗯，拿去听吧。”
　　顾兮家里有一台录音机。
　　对，就是村口，水泥和录音机，那个扛在肩上才是最正确的打开方式的双大喇叭高音录音机。
　　八十年代，父亲和后妈结婚的时候买的。
　　那个时候的电器大多经久耐用，这录音机在顾兮小学一年级那年，父亲与后妈吵架摔东西摔得壳子都裂了一道大口子，还照样村口风头处打开，隔壁村都能嗨翻天。
　　一经发行就火遍海峡两岸三地，大江南北的《心太软》，在顾兮家里响起，没一会就引来了住在隔壁不远的大伯家的两位堂兄。
　　大堂兄顾海初中毕业，成绩不好，没考上高中，已经在外打工三年多。
　　大堂兄在外面混得大概不怎么好，钱没赚到，还染上了抽烟的坏毛病，一口黄牙，乱七八糟的发型，显得有些落魄。
　　年前回来的这些天被大伯娘按着去相亲，也没相中。
　　他抽着烟，静静听了一会歌，谈几句近况就走了。
　　二堂兄顾江读书比较晚，小学还留过级，所以尽管年龄比顾兮大两岁，却和顾兮同一个年级。
　　可能是经历了小学留学事件，又遇到了好老师，人变得懂事，知道努力学习，成绩还可以，上的是荔华中学的重点班。
　　今年中考，高平县四大中，高平中学可能没希望，但剩下的三大中应该是没问题的。
　　或许是男女有别，两位堂兄和顾兮的往来都不多，关系不如她与堂妹顾巧巧的关系亲密。
　　大堂兄走了之后，二堂兄说了一些学习上的事，也没多待。
　　堂妹不喜欢《心太软》，待的时间反而最长，吱吱喳喳的仿佛枝头上的喜鹊，满怀羡慕的问着顾兮在南城的趣事。
　　在小姑娘的眼里，南城那样的大城市是值得憧憬的好地方。
　　然而顾兮在南城的那些天，几乎天天都待在电脑屋里，不是忙着修电脑就是忙着写代码，又哪里有什么好玩的事。
　　也就是除夕到了，她才走了出来，匆匆买了点年货和礼物。
　　赚到的钱不多，而她又还有大用，所以买的都是小礼物，送给顾巧巧的是一个精致的发夹和一包五彩缤纷的头绳。
　　小姑娘心眼实，容易满足，拿到发夹和头绳就把眼睛笑成了月牙，发夹戴到头上回头就和大伯娘炫耀去了。
　　顾兮则是和弟弟顾谨言开始打扫卫生，贴春联。
　　往年口袋里没钱，顾兮都是自个写春联自己贴的。
　　囿于年少，写出来的字娟秀有余，笔力不足，只能说勉强可看。
　　今年当然不同了。
　　在南城跟着陈母扫年货的时候，她顺便了买了一副春联：万事如意步步高，一帆风顺年年好。
　　字词很普通常见，还有些俗气，但意头好。
　　而且贴春联，尊重传统习俗之余，需要的也就是春联贴上去之后给家里增添的那一点过年的氛围。
　　红红火火，热热闹闹。
　　顾兮相信这会是一个好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