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拜师毒祖

　　“老祖我只是暂时将你体内的七色蜈蚣毒压制住，如不能彻底清除，以后每逢八月十五月，你会更加痛苦。”声音苍老虚浮，听上去中气不足。
　　与此同时，抵在后背的手掌缓缓移开，少年吐口浊气转过身子，忽视掉后半句话，也不看对方，只双手伏地，将额头低下，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前辈救命之恩，赵羽没齿难忘。”
　　林卓雄看着眼前毕恭毕敬的少年，摆摆手：“救你是老祖喜欢，不用没齿难忘。”赵羽一怔，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施恩不图报的情形可是他生平第一次遇见，难道这人别有所求？
　　想到这里，他不禁自嘲道：“赵羽啊赵羽，你无财无势，茕茕一人，有什么值得被惦记的？更何况现在的你身陷囹圄，是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林卓雄见劫后余生的少年伏在地上不动，以为是被自己吓住了，脑海中忽的闪过几幅断断续续的画面，暗暗叹气，芷儿如果活着，也该和这少年差不多大吧。
　　一念及此，见识过太多阴谋诡计，人清冷暖，早已如精钢般坚硬的心肠不知怎的就软了下来，勉力拖着身子靠住牢壁，尽量使得自己语气温和的问道：“娃娃，你是怎么被抓进来的？”
　　赵羽闻言抬起头，印入眼帘的是个邋遢无比，相貌可怖，下肢似乎废掉的老者，但他没有丝毫畏惧，这个世道，多的是披着人皮的修罗饿鬼，判断是非善恶不该凭借相貌。
　　就拿这次他被抓进大牢来说，明明是恶霸公子强抢民女，他路见不平出手相助，谁知道最后那民女却和恶霸站在了一起，把他诬进了大牢。一时间酸涩懊恼愤怒等等五味杂陈，赵羽看着老者颓然笑道：“他们抓人，需要理由吗？”
　　话音落下，牢中倏然寂静无声，林卓雄盯着赵羽看，透过杂乱的灰白发梢，那双眸子一如草地上巡视捕猎的蛇王。
　　林卓雄曾经纵横武林时，很少正视别人，因为当世武功在他之上的没有几个，而那仅有的几个也不敢轻易招惹他，因为他是毒祖，用毒之术千变万化，令人防不胜防。
　　而现在，他却在盯着一个能作自己孙子辈的少年郎看，似是要将其看个透彻，赵羽眉头紧皱，任凭林卓雄打量。良久，就在赵羽汗流浃背，双眼发酸，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林卓雄似是确定了什么，终于移开了视线，狂傲的冷笑道：“不错，鞑子抓人从来不需要理由。”
　　不待赵羽松了口气，林卓雄接着又问道：“娃娃，你想不想从这里活着出去？”
　　“什么？活着出去！”
　　赵羽怀疑自己听错了，激动之下豁然站起身来，接着似是想到了什么，脸上喜色淡去，苦笑着：“前辈何必诳我，从不知被关押在这里的人还能活着出去。”
　　林卓雄示意赵羽坐下，咧嘴一撇，睥睨道：“老祖说出的去就出的去，你只管告诉我想不想。”
　　见林卓雄言语不似作伪，赵羽沉寂下去的心开始活络起来，斩钉截铁的回答道：“想！很想。”
　　赵羽的回答，在林卓雄的预料之中，如非无比渴望活着，昨夜等不到服下七色蜈蚣，他早就没了气息。
　　下意识的抚摸胡须，林卓雄的神色变得无比郑重，说道：“既然想，那就跪下磕头吧。”
　　赵羽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而行，磕了一个刚要起身，就听林卓雄说道：“磕满七七四十九个，一个也不能少。”
　　赵羽自然不知这是毒祖的拜师规矩，只将疑问压下，摆好姿势，复又磕了下去，砰砰砰的，等磕完四十九个后，坚硬的地面已经被鲜血浸染成了暗红色。
　　见状林卓雄点点头，武林中人，看重传承，凡有些名望的，收徒更是慎之又慎，更何况他是与剑祖，琴祖，棋祖，刀祖，画祖齐名的毒祖，正常情况下收徒都要千挑万选，但今时不同往日，虎落平阳，收什么人为徒也由不得他选了。
　　刚刚渡气之时，他已将赵羽的根骨摸的清楚，不算差，但也不算好，中人之姿也，加上之前不曾练武，没有半点根基，本来他是怎么也瞧不上的，但许是机缘到了，七色蜈蚣化的内力竟没被他击散，反氤氲在了赵羽体内，这才让他起了收徒心思。
　　天毒经记载，七色蜈蚣，名列毒物前三，为赤枯蜈蚣异种，十年一寸，三寸为满，甲子一色，七色为满，常人食之，万死无生，然有幸者，食此物，渡过死劫，可外毒不侵，只每逢八月十五，必受内毒之苦。
　　至于能平长内力，天毒经上却没有记载。他只能将其归为机缘。
　　现在，赵羽就是天毒经所言幸者，虽然他天资平庸，但有七色蜈蚣所化的相当于常人苦修三十年的内力傍身，将来好生修炼，总不至于辱没毒祖一脉名号，再加上自己大限将至，几个未了的心愿，只能着落到赵羽身上。
　　纵然如此，在这之前他收徒的心思并不坚定，直到见赵羽磕头诚心至极，假意倒有几分变做了真心，积压在胸中的郁结也随之消散一些。
　　罢了，也许冥冥中自有定数，“从此以后，你就是我曼陀毒祖林卓雄的关门徒弟了。”
　　赵羽磕头磕的头昏脑涨，正在发晕，突然听到林卓雄这样说，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在初时的手足无措后略微思索，便知晓当下的他没有不答应的理由，当即认真作揖到：“徒儿赵羽，见过师父。”
　　可怖的脸庞上挂上些许笑容，林卓雄欣慰笑道：“入了我门，就是入了武林，观你之前是寻常娃娃，想来对武林中事知之甚少，为便于日后行走武林，为师先授你万象图，此图囊括了武林各大门派和入流高手的所在地和名号，你且先看着。”
　　说完，林卓雄从怀中掏出一团揉成圆球形的东西扔给赵羽，赵羽应声是，而后伸手接住，触感温热，不知是何种材料所制，将其放在靠近火把的地方仔细展开，不由的大吃一惊，这东西皱成一团，展开却是方方正正，足有三尺，薄如蝉翼的表面上密密麻麻爬满了跳蚤般大小的黑色字体。
　　不过这字体虽然乍看去密密麻麻，但仔细分辨的话还是能看出内容的，赵羽睁大眼睛，用上了九牛二虎之力，看清了第一行字的内容是，“万象图，囊括武林万象，齐无当评。”
　　再继续往下看，到了正文，排头的是首打油诗，“一神三绝六祖，二阁四庄五派，七侠八雄九老，十道十僧十儒。”在看到六祖时，赵羽心中一动，“师父自称曼陀毒祖，莫非他就是图中所言六祖？”
　　抬头看去，林卓雄眼皮已经合上，也不知是真睡还是假寐，赵羽把话咽进肚子，将视线重新落到万象图中，打起精神，丝毫不落的读了下去。
　　图中无日月，一夜无话，当赵羽揉着通红的双眼收起万象图时，已有阳光从外面照射进来，昨晚那个狱卒提着木桶走过，在牢门口扔下两个黑乎乎的馒头，当看到赵羽毫发未伤的时候，脸上露出刹那的不可置信，但很快就恢复了原样，走向了别的牢房。
　　期间，狱卒的所有注意力都被赵羽吸引，没有发现墙角阴影里那道玩味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