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另谋出路

　　依旧是灯红酒绿，依旧是熙熙攘攘，车水马龙带不走些许人的愁苦，人来人往望不见路旁沧桑。
　　他依然每日每夜的盘着双腿坐在便道上望着高楼大厦遮挡住的天空，笑容里多半惨然。
　　“好心人给点儿嚼谷钱吧！”
　　嘶哑的嗓音中透出了这一声无奈，已然一连几日乞求着，但并没有所谓的“好心人”。
　　“我看你也就十五六吧，这么个花季少年，不好好用功读书，就来大马路上骗钱？”
　　那男孩抬头一看，见是已二十多岁的女职工，样貌平平，穿着也就是普通人打扮。
　　“怎么，还不理人？我看就你这脑子也没有学校要你，还能骗钱，哈哈哈哈。”那女人见这男孩没有答话，便讥笑了几声。
　　“算了算了，五块钱，自己买早点去吧啊。”
　　她扔了五块钱起身走了，男孩睁眼看了看，拾起来收到口袋里。
　　“那女的这么奚落你，这钱都要？”
　　一声浑厚的嗓音萦绕在男孩耳边，不过他并没有抬头。
　　“那怎样？最起码她是骂完还给钱的。”男孩笑说道。
　　“我也见你在这儿好几天了，跟我走吧，带你去个地方。”
　　“怎么？又是什么山区的？”男孩笑问道。
　　“山区？你……你还被拐过？”男子诧异一问。
　　“上次有几个人想弄我走，不过让我逃了。”男孩淡然一笑。
　　“行了，跟我走吧，先让你吃顿饱饭再说。”那男子二话不说拉着男孩就走。
　　这时男孩抬头来看，见其约有二十七八，一件短袖体恤，一条牛仔裤，还算朴素，看样子不是坏人。
　　“你何苦跟我一个臭要饭的这样呢。”
　　“我请你吃饭，你就这态度？”
　　“我又没有什么可用之处，白花这冤枉钱干什么。”
　　“我是不忍心看你暴尸街头罢了。”
　　男孩被他强拽着，一时也不好再说什么，随着他走了。
　　“诶！那小伙子，你可别让这小子骗了，他天天在这儿要饭，我可盯他好几天了！”
　　俩人走了不远，公司大门一老大爷嚷着。
　　“放心吧大爷，我有钱让他骗，您坐住了别摔了啊！”那男子一听这话便看不惯那老头儿，也是话不饶人。
　　“那老头见你要饭这么多天，就没说给你点儿吃的啥的？”
　　“那大爷是个好心人，他们公司不管是上班的还是下班的，还有过路摔着的，都给帮忙。”男孩答道。
　　“那他怎么不帮你？不会是因为你这脾气？”
　　“现在这么好的生活条件，谁能信我这在大城市要饭的孩子。”
　　“唉，你想吃啥？”
　　“你请我就不错了，我说去吃满汉全席你能带我去？”
　　“我算是知道那老头儿为啥不帮了，就你这样的饿死都不冤！”
　　“客随主便，你喜欢吃什么就吃什么吧。”
　　“你干这个多长时间了？”
　　“快三年了吧。”
　　“三年？！这三年你就是这样看着别人脸色过来的？”男子惊呼道。
　　“我说了，我就是一个臭要饭的，穷惯了。”男子也不再说什么，多说无益。
　　那男子带着小男孩来到一家拉面馆。
　　“老胡，来两碗牛肉面！”
　　男子喊罢带着男孩找了空位坐下。
　　男孩犀利的目光不曾从他的身上离开，每个动作都看得清清楚楚。
　　“我一个要饭的，合适吗？”
　　男孩坐下后看着他，似笑非笑的问了句。
　　“我还真是不明白你了哈，若是换了别人巴不得多要上几碗，你倒好，带你吃个饭还八个不情愿。”
　　男子越发看不懂这男孩儿，但他倒是一定要琢磨透。
　　“面来喽！”说着那位老胡两手各端着两碗牛肉面，放在桌上。
　　刚放下，见是一要饭的，还是个年纪不大的男孩儿，没掉脸儿，还倒是热情了几分。
　　“您嘞慢用，先喝口汤暖暖胃口。”
　　男孩儿抬头看了这老胡，一脸憨厚，身材微胖，一嘴的北京口音。
　　“那个……老胡啊，你再去做俩菜来。”
　　“得嘞，情好呗您那。”
　　老胡说罢笑着小跑回到了后厨去。
　　“这面馆不会是你家的吧。”
　　男孩儿突然冒出一句，男子听后先是惊了刹那，随后笑了。
　　“不错，是我开的，尝尝这面吧。”
　　男孩儿低头看了看面，里面牛肉倒是不少，面也是够数，他何曾没吃过拉面，只不过这面里哪里有这么多东西。
　　“这么做面，就不怕亏了？”
　　男子先是不解，而后听懂了。
　　“饭嘛，不过是吃的一个‘饱’字，牛肉面若是再没了牛肉，那还做个什么劲儿。”
　　男孩儿听罢点了两下头，随后拿起筷子开吃。
　　“诶我说，折腾了半天，我还不知道名儿是啥。”
　　“反正咱俩一会儿就散了，知道有啥用。”
　　男孩嘴里塞着面条，嘟囔着说。
　　“十七块钱，换个名字都不成？”
　　“一开始我也没说要跟你来。”
　　男子听罢也是憋屈，自己好心好意最后倒是让这个小兔崽子玩了。
　　“我叫潘德林，这次你能说了吧。”
　　潘德林白了男孩儿一眼，心中多是窝囊。
　　“宋晨明。”
　　“你可是个不吃亏的主儿啊。”
　　说着老胡又端着菜来了，一盘儿西红柿鸡蛋，一盘儿宫保鸡丁。
　　宋晨明碗里的面下得飞快，不到七分钟一碗面什么都不剩。
　　“你看，亏了不是，这儿还有菜，面一气儿都吃了，这便宜占不到了吧。”
　　老胡看了宋晨明良久，待他吃完面笑着说。
　　“没呢胡叔，还有肚子，刚才潘哥都说了，我哪儿是吃亏的人啊。”
　　“我说你小子倒是会来事儿，哪儿就潘哥胡叔了。”
　　潘德林听完后倒是觉得好笑，倒是攀上自己了。
　　“你们既然给了我一口吃的，还不得叫的亲点儿？”
　　宋晨明也不多理二人，又抄起筷子开始吃菜。
　　潘德林没动筷子，倒是注视着宋晨明，好像要做什么决定。
　　“晨明啊，这样吧，你这个年纪也不可能一辈子以要饭为生，我这拉面馆呢，倒是缺几个打杂的，你以后就在这儿吧。”
　　潘德林说完之后，宋晨明愣了半晌，随后放下了筷子。
　　“潘哥，咱们俩今天第一次认识，我也不懂什么机缘巧合，你能带我一个要饭的来吃东西已经是感激不尽。”
　　宋晨明说完潘德林知道这是不想来，纯粹的不想来，并不是因为一顿饭而碍于面子。
　　“晨明，你听哥哥我说几句，你现在才十六七的年纪，为时尚早，日后的路长的多，时间也有的是，你何必就如此下去，何必就要看着别人脸色活着？你就不想有朝一日将他们怎么怎么样？”
　　“我曾找各个能打杂的地方去应聘，可他们见我是个要饭的，直接轰了出来，哪里肯收留，百般拒绝后，我才彻底不去打工，就每天乞讨求生，他们说的没错……我不配。”
　　男孩儿脸中久存的凄惨又浮现而来，潘德林听完后也是同情，像他这样的，哪个会收？
　　“那好，你既然有这份儿心，那你就给我留下来，你会干什么就干什么，哪怕什么都不干就整天在店里坐着，也别出去要饭。”
　　宋晨明惊讶的看了潘德林几眼，这是他从未多有的一种表情。
　　“这么看着我干嘛？吃完了没？”
　　“吃完了。”
　　“跟我走，让你这身子先干净干净。”
　　潘德林拉着宋晨明往外走，店外面儿有辆绿色的电动车，潘德林开好锁后骑上。
　　“上来啊，愣着干吗。”
　　宋晨明木纳的点了点头，随后跨上电动车。
　　“坐稳了啊！”
　　潘德林说罢，电动车开动起来，全速前进。
　　宋晨明多年都没骑过自行车，更别提电动车的速度了。
　　“潘……潘哥你骑慢点儿，我有点儿不适应。”
　　“唉，事儿真多。”
　　潘德林不得不把速度放慢，慢悠悠的向前开。
　　差不多有半个小时，潘德林骑进了一所小区，来到楼栋口把车一停，二人下车后潘德林锁好电动车。
　　“潘哥等等，我……我有点儿晕。”
　　宋晨明双手扶额，双眼禁闭。
　　潘德林只好等着他缓过来，差不多得有十分钟，潘德林实在不耐烦，刚要问他好了没，宋晨明才从电动车上下来。
　　“你幸亏是没吐，你要是……”
　　“呕！”
　　潘德林还没说完，宋晨明头一低，直接就把刚吃的拉面全部倒了出来，都正巧落在潘德林裤子上。
　　潘德林终于忍不住了，脸色一瞬间坏了许多。
　　“妈的，你是真行啊，你他妈的是真不白占便宜，还还给我了！”
　　“潘哥……我不适应……电动车太快了……”
　　宋晨明晃了晃脑袋，缓了缓神，也没时间在意潘德林的怒气。
　　“二十迈你管它叫快！从面馆到我家总共不过几公里，老子骑了二十分钟！”
　　潘德林不停的冲宋晨明嚷嚷，宋晨明也不好说什么，知道自己对不住他。
　　“我……我要不帮你洗裤子吧……”
　　“我真是倒了霉了，做好事儿都没好报，本来带你吃顿饭，你还那个态度，带你回家洗个澡，你还吐我一身！”
　　“唉……我本来就是干啥啥不行，要饭的命，你又何苦给我另谋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