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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还是天后最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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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守孝二十七天的前车之鉴,韦皇后学了乖,没敢再提和李显一起上朝的事情。可只过了两个时辰,就见李显怒气冲冲的回到了贞观殿。韦皇后心头一沉,忙将李显扶到龙椅上,疑惑的问道:“陛下,怎么发这么大的火啊?”
  李显气得喘息不定,怒道:“大孝之后,朕今日首次亲政……什么狗屁亲政啊!满朝大臣,都是天后的人,没一个听朕的。朕这个皇帝,真是太窝囊了!真不如不理会天后,就是要你和朕一起临朝,又能如何?”
  韦皇后听明白了,摇头道:“这个局面我已经想到了。所以就算我和陛下一起上朝,也改变不了什么。”
  李显大叫道:“你起码还能听朕说话!他们呢?一群乱臣贼子!再这么下去,我这个皇帝,也不用做了……”
  韦皇后眼珠转了转,劝道:“陛下莫急。没有听话的,陛下就任命一些听话的,不就行了!”
  李显喝了一口茶水,顺过气来,点点头道:“朕也是这么想的。可天后势大,任命了谁才能真心听朕的呢?”
  韦皇后道:“当然是自家人了,就像臣妾一样听话的。”
  李显疑惑道:“你是说……”
  韦皇后:“也只有臣妾的父亲,才能如此吧!”
  李显点了点头:“没错。官位太小,也压不住场子。他已经是刺史了,就再升几级,入朝做宰相吧!”
  韦皇后大喜道:“若能成全,我父定能尽心辅佐陛下!”
  李显:“三省之中,门下侍中的位置还空着。再上朝时,朕就颁旨,让你父亲做门下侍中!”
  韦皇后忙摇头道:“陛下,不能等到上朝。上朝时再说,群臣必然反对。”
  李显:“那怎么办?”
  韦皇后:“中书令是首辅,如果是裴炎提出来,想必群臣都不好反对吧?”
  李显犹豫道:“裴炎……能答应?”
  韦皇后:“依我看,裴炎就是偏向陛下的,不然怎能答应臣妾父亲升任刺史?所以,想必也不会阻拦他再升侍中。”
  李显点点头:“是这个道理。朕这就去找裴炎!”
  一般来说,三省中除了尚书省不设尚书令,由左右仆射或者六部长官“同中书门下”入相外,中书省的长官“中书令”、门下省的长官“门下侍中”都是固定的宰相人选。而门下省是有封驳权的,如果韦皇后的父亲韦玄贞做了门下侍中,以后大臣们若不听话,都不用皇帝开口,韦玄贞就能直接否定他们所有的意见。
  中书令裴炎是首辅,一直小心保持着朝局的平衡,如今与武后似乎有了些许的小默契,处理起政务来也得心应手多了。在政事房里,裴炎满脸严肃的批示着公文,意气风发之时,突然觉得眼皮一跳,只听外面突然传来一个太监的声音:“陛下驾到!”
  裴炎顿时一愣:“他怎么来了……”
  李显风风火火走了进来。另几个宰相忙放下纸笔,起身行礼:“恭迎陛下……”
  裴炎回过神,忙放下笔,起身向前行礼:“老臣恭迎陛下!”
  李显满意地摆摆手道:“众爱卿免礼。你们忙你们的,朕找裴爱卿说个事儿。”
  宰相们各自归位。裴炎却又是一愣:“陛下请讲。”
  李显:“裴爱卿,朕知道你是最支持朕的。韦玄贞能升任豫州刺史,皇后也很感激你。”
  裴炎脸色一变,忙拱手道:“陛下,那是天后的旨意,老臣不敢贪天之功。”
  李显呵呵一笑道:“我知道,知道。要不是你推荐,天后也不知道啊,是不是?这次我找你啊,还是韦玄贞的事情。”
  裴炎马上警惕起来:“韦玄贞?”
  李显:“是啊。你也知道,韦玄贞是皇后的父亲,长期在外,虽然上次升了豫州刺史,比四川近了不少,可离着长安还有一段距离。皇后孝顺啊,十分想念父亲,所以想把他调到东都来。裴爱卿,就烦劳你再办一下。”
  裴炎想了想:“陛下想任命韦玄贞什么职务?”
  李显:“总不能太大,超过你就不好了。我想,就定个门下侍中吧,在你之下,如何?”
  裴炎暗暗冷笑了一下:“陛下,这件事,臣办不了。”
  李显吃了一惊,脸上顿时有了怒气。
  李显:“你说什么?”
  裴炎有意提高了嗓门,大声道:“臣恕难从命!”
  宰相们吓了一跳,都假作繁忙,低头写字,却又都竖起了耳朵。
  李显大怒道:“裴炎,你什么意思?参军升刺史能办,刺史升侍中怎么就办不了?”
  裴炎耐心劝道:“陛下,韦玄贞本是蜀地小吏,每年的考评都是中下,能升为豫州刺史,已经是给皇后娘娘天大的面子了。这门下侍中乃宰相之位,国家的中枢,无论德才,韦玄贞都难以胜任,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李显涨红了脸:“好,好,你不办,朕亲自来办!”
  裴炎:“陛下亲自办也不行!”
  李显:“有何不行?朕乃天子,就算把天下送给韦玄贞,也没什么不行的,何况一个小小的侍中!”
  说罢,李显一甩袍袖,怒气冲冲的离去。几个宰相放下笔,面面相觑。
  裴炎阴冷的一笑:“陛下的话,大家可都听清楚了?”
  皇帝在政事房吃了瘪,武三思很快就知道了。于是找来宗楚客吃茶,大笑一番之后,却也生出不少的疑惑。
  武三思:“奇怪了啊,裴炎老儿这次怎么没答应皇帝?不仅没答应,还直接给拒绝了,难道他是天后的人?姑母也没说啊……”
  宗楚客呵呵一笑:“裴炎不是皇帝的人,也不是天后的人。他只为自己弄权。起初升韦玄贞为豫州刺史,对他没什么影响,所以就顺水推舟,推给天后。这次皇帝要让韦玄贞当门下侍中,摆明了要削弱他的权力,他能干吗?”
  武三思恍然大悟:“对啊,他发政令,韦玄贞说不行就得封驳回去,韦玄贞又是皇后的父亲,归根结底都得听皇后的才行,天后也不能答应啊!看来这老儿算计的到明白。”
  “我没猜错的话,天后与裴炎已经有了默契,朝堂才达成了平衡。”宗楚客摇头叹道:“陛下不做铺垫,贸然要破坏这个平衡,怎么可能?谁都不会答应!”
  武三思大笑道:“不错,正是此理。楚客,你高明啊,能想这么通透,这几年没白流放啊……”
  宗楚客眼光毒辣,早年曾为武则天参谋,多次准确地判断出突厥人动向,很得武则天赏识。可武则天的心思是很难猜的,几年前他竟因为“贪污”的罪名被流放到岭南,现在不知什么原因又被突然召回了。想着几次觐见武则天时感受到的强大压力,宗楚客不由苦笑起来。
  “我算什么,”宗楚客道,“你且只观望就是。真正高明的,还得是天后!”
  回到贞观殿之后,又在韦皇后那里失了面子,李显怒气不止,来回踱着步,怒道:“裴炎这个狗东西,竟敢当面忤逆朕!”
  韦皇后自然是一脸的不高兴,恨道:“那臣妾的父亲,是不是就回不来了?”
  李显思忖了良久,终于咬牙下定了决心。他突然停下脚步,重重道:“怎么可能!朕是天子,有什么做不到的!裴炎不办,朕就亲自办!后天上朝,朕就下旨免了裴炎,让你父亲直接做中书令!”
  韦皇后大喜:“真的!”
  李显:“君无戏言!”
  韦皇后:“那天后那边……”
  李显:“天后已经还政与朕,哪里会管这点小事!”
  李显和韦皇后都太幼稚了,撤换宰相怎么可能是小事。中书令、门下侍中是宰相中的一二号人物,首相和辅相,岂能儿戏,拍脑门说用谁就用谁,说撤谁就撤谁?如果天子敢这么做,离亡国也就不远了。
  迎仙宫里,武则天悠闲的看着《史记》,仿佛根本不知道政事房里发生的帝相之争。她一边看,一边感慨道:“吕后权倾天下,该做的都做了,终究没敢走出那一步,可惜啊。”
  上官婉儿笑道:“吕后哪能和您比?她做不成的,不见得您就做不成。”
  韦团儿也道:“就是就是,谁也比不了天后。”
  武则天微微一笑:“你们两个小娘懂什么。”
  两人乖巧的闭上了嘴。这时,高延福匆匆进来:“陛下,裴炎来了。”
  武则天呵呵一笑,放下了书:“快宣!”
  听完裴炎愤愤不平的讲述,武则天顿现一脸慌张:“皇帝真是这么说的?”
  “毕竟只是个女人而已。”裴炎心中冷笑,面上却满是悲愤:“一字不差,政事房当值的宰相都可作证。”
  武则天仿佛没了主见,一脸诚恳的盯着裴炎:“裴爱卿啊,先皇去世前,指定你为首辅。可先皇这才走了几天,皇帝就要把天下送人了,朕该怎么办啊?他送……他能送吗?”
  裴炎正色道:“自然不能。大唐乃是太祖打下的江山,太宗又传给先皇,先皇再传给皇帝。这天下是太祖、太宗、先皇的天下,是所有宗室的天下,岂是皇帝一个人的?若是送了旁人,岂不是连祖宗都不要了?”
  听到“宗室”二字,武则天眼中寒光一闪,继而叹道:“听到这样的消息,朕方寸大乱。裴爱卿,朕现在该怎么办?”
  裴炎心中暗笑,脸上却堆满无奈:“先皇遗诏,‘军国大事有不决者,兼取天后进止’,臣也是乱了分寸,全凭天后定夺。”。
  武则天盯着裴炎:“事不宜迟,相国看着办吧!”
  俩人默契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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