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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上午，江一帆例行的巡看一圈厂房里的安装调试工作，一切都正常进行。回办公室以后不久，钟灵凤又拿了一些新的颜色和花样的瓷砖样品，到办公室来给江一帆看。
江一帆对钟灵凤说，很快就要联调试车了，要她们尽量多地准备几种不同的釉料。总公司要尽量多一些花色的样品，他们在准备向市领导汇报丰盛公司这个项目，要拿给领导同志看。
然后，他拿出四张一百元面值的外汇券，说：“灵凤，谢谢你前天晚上准备了外汇券，没让我下不来台。这是还给你的外汇券。”
钟灵凤说了句：“江总经理，您也把人看得太低了吧！”扭头就走了。
江一帆心里过意不去：这是怎么说的？我说请人家吃饭，还让她出钱。这一餐饭的钱，快够她两个月的工资了。他责备自己，十分懊恼。
穆悟诚又来找他到压机调试的现场，说压机调试好像除了点问题，要江一帆一起去看看。这才把江一帆的后悔劲儿冲淡了一些。
到了星期五，中午吃完了饭，江一帆对钟灵凤说，如果她星期天没有别的事，他打算请钟灵凤到他家里吃饭、喝酒。钟灵凤问道：
“芳姐星期天要去你那里？”
“不，她要回她家，她父亲最近身体不太好，她不放心，要回去看看。”江一帆说。
“那谁做饭呀？”钟灵凤问道，“你还会做饭？”
“我想试着做点简单的，好吃不好吃的，你就凑合着吃，算点心意吧。”江一帆说。
“喝，这可是太阳打西边出来，”钟灵凤说，“你打算都做什么菜呀？”
江一帆说：“我打算去菜市场买一斤游水基围虾，回来白灼，家里有米，煮白粥。再从门口饭馆里端两个菜，买一斤大饼。还有就是去友谊商店买一瓶茅台给你喝。”
“行，”钟灵凤回答得很干脆，“星期天我早一点，下午三、四点吧，到你那儿去，帮你一起做饭。你先生好炉子就好啦。”
江一帆在一般的星期天，他还是按照上班日子那样的时间起床，不用赶着去上班，洗漱之后便到楼下的煎饼摊子，买一套煎饼果子，就着刚冲的咖啡或者热茶吃了，算一顿早餐。或者兴致好，骑车去不远的一家馄饨铺子，来两个芝麻烧饼一碗排骨汤馄饨，就算是比较讲究的了。
他喜欢逛书店。新书店、旧书店都爱逛。看到有趣的，就买回家来看。
这个周末，和往常不一样。从下午开始，江一帆就想着明天要请钟灵凤家来吃饭，心里不免有些激动。这可是他一辈子从来没有过的。就是在工读学校，以同等学力考大学，在考试的前一天，他也是照样吃，照样玩，睡得很好。
其实这也自然。拿钟灵凤的话来说，江一帆再有学问、有本事，可是在和女人接触这方面来讲，经验就是个零。他从来没有做过饭。小时候，妈妈和姥姥做给他吃，上了中学和大学，当然是吃食堂。直到一年前总公司给了他房子，他也是不做饭买着吃，后来陆芳静和庄小慧搬来同住一个单元，有时两个女人做了给他吃。
现在他要自己做饭招待一个女人，一个豆蔻年华的单身女人，那个激动和紧张，就是可以理解的了。
他一宿没有睡好，脑子里面都是钟灵凤的影子，间或也有金月云的影子。他比平常醒来的时间早半个钟头起了床，脑子有些昏昏沉沉的。洗漱之后，愣了一会儿，到哪里去吃早点？
寻思了一会儿，定下了今天的路线图。先去喝碗馄饨吃两个芝麻烧饼，然后去友谊商店买茅台。友谊商店在北河市的另外一个区，骑车去需要一段比较长的时间。到那里的时候，友谊商店应该就开门了。
买完茅台之后，去吃点东西，然后去菜市场买虾。虾买早了，容易死，吃的时候口感不好。
从来对吃什么，怎样吃都不关心的江一帆，居然想得这么细致、周到，连他自己都哑然失笑。
江一帆吃完了烧饼，喝光了馄饨，骑车奔友谊商店。可能是因为他比平常骑自行车骑得快，到了那里，离友谊商店开门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他是个急性子，对于无所事事地干等半个小时，实在是接受不了。想起了附进有一家新华书店，不如先去逛逛，过半个小时再来友谊商店好了。
江一帆到了新华书店，书店也是刚刚开门。他进了商店，在摆着新小说的大桌子上看到一本小说，封面上印着红顶商人几个字。这是高阳的小说《胡雪岩》在大陆的第一次出版。江一帆拿起了书，翻了两页，就被里面的内容吸引住了，一个劲儿地看了下去……
他好像忘了自己是干什么来的，直到陡然想起，他是要去友谊商店买茅台酒，再看看钟灵凤送给他的电子表，友谊商店已经开门半个多钟头了。他赶忙去收银台付了钱，买了一本《红顶商人》，放进书包里，骑车去友谊商店。
买茅台倒没费什么劲。骑车到菜市场已经快十二点了，他赶紧在旁边的小饭馆里吃了一份烩饼，然后买了一斤虾。虽然这是他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他还知道盯着老板看，拿的虾必须个个活。
江一帆匆匆忙忙回到家，赶紧生蜂窝煤炉子。生炉子对于江一帆来说，倒不是完全没有干过。那时候的华北的城市里，家家户户冬天，都靠在住房中间的一个带烟筒的煤炉，烧煤取暖。早期是烧煤球后来多数就烧蜂窝煤了。
他一看手腕上戴着的电子表，快一点了。他知道，为了炉子上火快要多放劈柴。好在他一直不在家里开火，还是陆芳静和庄小慧她们在这儿住的时候买的劈柴还有，就用废报纸和劈柴点着了火，火上来了，放上两块蜂窝煤，盖好煤炉的盖子。
虽然煤炉有烟筒通道排烟口，可是来不及排的眼还是充满厨房，江一帆赶紧走出厨房，紧紧地关上厨房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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