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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湘水遗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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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湘水遗殇
  三人离开彭泽湖后换了马,一路沿西而行,不知行了多少日,只觉山峰比彭泽湖四边看到的更加秀丽,峰丛高耸如剑,云雾在山巅缥缈环绕,但觉饮食和服饰都变化了不少,客栈的酒菜添加了芥末,变得麻辣起来,行人衣着也单薄了许多,临近八月天,天气不冷反而比在彭泽湖时更加热了,打听之下竟已到长沙国。再行几日来到湘江附近,只见此处地势低洼,河面宽阔无比。其时天已向晚,夕阳打在江面上,江水犹如铁水一般,艳丽妖娆,非常漂亮;江面渔舟唱晚,极为热闹淳朴之至。晁幽等人见此美景也大为开怀,忧烦顿无。突而江面一只渔船向这边驶来,船头伫立一个老者,约莫六十岁模样。船顶四五只鱼鹰,正自打扮。在那老者旁边划船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子,着灰色衣,虽出身渔家,但容貌算是好看。那女子一边划船一边唱道:“闒茸尊显兮,谗谀得志;贤圣逆曳兮,方正道植。”歌声些许哀伤。晁幽等人皆奇,怎地她一个少女,唱声竟有悲凉之感,仿佛才人不遇。
  那女子唱到末尾,江岸一株柳树下一人突而附和而歌:“彼寻常之污渎兮,岂能容夫吞舟之巨鱼?横江湖之鳣鲸兮,固将制于蝼蚁。”歌声比那少女更加哀伤婉转,如雨而泣。刘子衿瞧去,见他一介儒生模样,文气发于腹内,似出于博学之家,年纪却和晁幽相仿,一时不解。
  叶江南道:“这小姑娘唱的什么?好难理解。”
  晁幽道:“这是贾生当年被文帝外放于长沙,路过湘江时非常伤心,因此作了这《吊屈原赋》,适才那少女歌中意思是说:‘宦官内臣尊贵显要无比,用谗言奉承阿谀的人能得志;贤才能臣无法立足,端方正派的人却郁郁不得志。”
  叶江南一知半解地点了点头,却不知贾谊何许人也。
  刘子衿又道:“那儒生唱的意思是:‘窄窄的小水沟,怎能容纳下吞舟的巨鱼?横行江湖的鳣鱼、鲸鱼也将受制于蝼蚁。’也是这《吊屈原赋》的辞赋。”接着又把周勃和窦婴如何嫉妒贾谊,如何使他外放的事说了一遍。
  叶江南却明白似的道:“这贾谊真是一代名臣,远的我不懂,但秦皇嬴政贻害百姓,民不聊生,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他的什么《过秦论》真是说的太好了。”
  那老者携着少女登了岸,晁幽几人和那儒生走了过去,那儒生向老者和少女拱礼,道:“后生复姓司马,乃西京长安城而来,长者莫是长沙国的儒中俊才?教孙女唱得一个好辞赋。未敢请教?”
  那长者拱礼后一边拿几条小鱼喂鱼鹰,一边道:“小老儿姓廖名音,这是我的孙女廖多多。汉匈兵火连绵,我那独子五年前应诏从军,三年前被匈奴狗贼砍掉了头颅,早已狠心抛下我们去了。小老儿乃世代捕鱼,哪会什么辞赋,这辞赋所歌乃小老儿的一位邻居萧亚之先生平日所唱。萧亚之先生是我们荷塘村一位博学的儒生,常年教村中人念书,不收一枚铜子儿,难得之极。听萧先生所言,当年文帝爱臣贾太中大夫流放长沙湿地,路过这湘水便在他家逗留了一番,萧先生所歌就是贾太中大夫在他家住的时候,望着湘水哀伤不已而作。萧先生当时不过二十,历来钦佩这贾生,所作辞赋便记了下来。萧先生常言这贾生鸿文多才,乃开汉以来第一才俊,却英年早逝。萧亚之先生听闻他去世后,想起当日所谈,又想起他在长沙国刷新吏治,爱戴百姓,遂痛哭不已,此后每隔几日便歌此辞赋怀念他。如此鸿才,我们湘水两岸的渔民哪一个不怀念?适才所歌,湘水渔民几乎个个会唱。”接着叫他的孙女又唱了一遍。
  歌毕,这边那位复姓司马却听得犹如一个泪人儿,道:“贾博士爱戴百姓,当日他作《治安策》,后生陪家父浏览宫中档案时也拜读过,策中所言如何抵御匈奴,如何修补朝廷与各诸侯国的矛盾真是一针见血,令人佩服。只是才人不遇,竟与屈子相同了。”说着望着湘水连连怅然,旋即觉得有所怠慢了晁幽等人,于是回头道:“看几位打扮,似乎是江湖中人,但也饱读诗书,否则何以知晓歌中真意?”
  晁幽道:“在下晁幽,这两位是刘姑娘和叶姑娘。晁幽一介武夫,适才曲解歌中含义,司马兄莫怪,但刘姑娘生于诗书之家,不让须眉。”
  那司马道:“原来如此。晁兄过谦了。”
  刘子衿道:“司马公子从长安城而来,又常得浏览宫中密档,公子是否就是太史令之子司马迁?”
  那司马道:“刘姑娘何以判断在下就是司马迁呢?不错,正是鄙人。”
  刘子衿拱礼道:“失敬失敬。闻听太史令博学广才,年幼时候便立志撰写一部史书,太史令之子亦遍学天下,有青出于蓝之势,常年伴其父广读天下竹简,后又游察九州四海。适才听公子所言,因妄下判断。”
  司马迁拱礼道:“姑娘见识果真胜过千万男儿。司马迁现下并无半分功名,亦对万钟封侯等事无趣,迁只想游看天下,为百千年前的帝王将相、英雄豪杰、枭雄俊才们收罗一些他们的故事,以正史实,供后世所知罢了。”旋即对那长者道:“后生亦觉贾博士和当日楚国名臣屈子有所相似,斗胆长者代为引荐到那荷塘村,见一见萧夫子,未知方便否?”
  廖音道:“司马公子要辅佐太史令撰写一部史书?那最好不过了,小老儿带你们去荷塘村便是,现下天色已晚,如若几位不觉乡下人清苦,也随我们去用一些饭,明日再赶路不迟。”
  廖多多也道:“家中难得有人来,各位就去我们家住一住吧。待会我把鱼宰杀了就是。”
  晁幽听说司马迁是史书之家,很想听他对祖父如何评价,因此道:“那就叨扰长者和姑娘了。刘姑娘、叶姑娘我们就在廖爷爷家住上一晚再赶路,如何?”两人也是点头答应。
  荷塘村离湘水不远,两里路程不到,系好船绳于岸边树木后大伙便上路了。晁幽帮廖音负了几个鱼篓子不仅不觉得累,而且连气也不喘的样子,廖音只觉这年轻人不仅好,力气也大,好生奇怪。走了一会儿,瞧那夕阳几乎看不到了,眼见柳树成排,二十来户的木房小村已在望,再走一会已看到一个偌大的荷塘,荷叶碧绿迷人,但花期已过。
  廖多多杀鱼煮饭,叶江南和刘子衿也过去帮忙,刘子衿不会,弄得一个猫脸,大家不住地取笑她。过了半个时辰,饭菜备好后廖音把萧亚之请来用饭。廖音倒酒邀约。湘水一地的渔民多好客,廖多多也是举杯对饮,不觉礼数不对。酒过几巡,司马迁自是问起萧亚之关于贾谊的事情,两人一问一答,竟然谈了一个时辰之久。萧亚之后来道:“以公子灼见,贾博士应和屈子放在一块写?”他听司马迁建议说要把贾谊和屈原放在一个列传中写,那屈原是历史爱国名臣,地位尊崇,贾谊如果和他并列,自是流芳百世,因此上不住快乐地问了问。
  司马迁说:“后生有此想法,但须和家父斟酌一二。”
  萧亚之乐道:“那谢过公子了。”说着邀约举杯。
  司马迁道:“夫子不必谢过,贾博士一代才人,就算没有司马迁,后世竹简纸页之中也会有一席之地。”
  晁幽这时道:“适才听司马兄所言,句句在理,晁幽斗胆一问,若是司马兄来撰写这百千年的历史,如何评价晁错呢?”
  叶江南插话道:“不满你这博学的才俊,我幽哥哥实乃名门之后,这晁错便是他的祖父。”她这么一说,大伙也是一愣,晁幽更是把自己家族变故简短地说了一遍,这才隐隐低头,似乎想到了很多的往事。
  刘子衿心道:“原来他是晁错的孙郎,怪不得与众不同。”
  司马迁拱礼道:“失敬失敬,原来晁兄大有身份。”跟着站立起来,怅然道:“当年你祖父和袁盎之事我也听朝中大臣和家父提及过。人言文景二帝以来,只有两位大臣能左右皇帝的,一人乃是适才所言贾博士,贾博士受文帝偏爱,当真无人能比;另一人乃是你祖父晁御史大夫,当年景帝对你祖父那是言听计从,朝廷大事皆出其手,可谓权倾朝野,无人能及。你祖父博而广之,尤以削藩之策更是雷厉风行,乃汉家名臣,但须知重病不能以猛药调理,你祖父因求于过快,不度时局,又为官正直,有时不免苛刻,终引来小人谗言相逼、招来七国之乱,终下场惨淡,但迁察之武帝上位后内政趋于稳定,关边有成,实乃你祖父开山铺石之功劳。那袁盎虽不好学,又有阿谀之态,但他也有美谏之称,待人宽厚,为人光明磊落。你祖父和袁盎的仇恨不再于私,而再于公,试想名不正如何言顺?景帝杀你祖父乃是求得天下百姓理解,又给他缓解的时间,是以后来周亚夫将军兵发成功。你祖父乃政治之牺牲,个人恩怨少矣。迁预备陈达家父给晁袁二人合立一转,也算两人功过皆有,泯灭恩仇。迁妄言而谈,未知晁兄有何高见?”
  晁幽听他说来和自己的结拜大哥所说几乎一样,何况他出于史书之家,评价自是客观求实,料想和袁家之间的仇恨也只能就此罢了,突然想到了袁河菁,却不知何故,于是说:“司马兄句句在理,不偏袒何人,晁幽佩服。”
  萧亚之说:“撰写史书,在于直言不讳,就算给帝王作书立纪理应如此。老夫听闻周朝有一史官之家,因直言不讳陈说大王的过错,大王两怒杀了他家二代良才,待到第三代上位后依然陈写不变,那大王也只好说:‘你写吧。’不再杀那史官。”
  司马迁道:“正是,如我司马一家畏惧皇权,而胡编乱造史实的话,又何必撰写历史呢?迁自当效法那些有风骨的史官。”说着满脸正义凛然。晁幽瞧他一眼,已无再怀疑,只觉陈年往事,还是随风的好。
  翌日,几人用了中饭,预备离开荷塘村。这时候瞧得十几个人从柳树边走了过来,这些人身穿大黑襟,一副短裤短衣模样,头顶裹着头帕,头顶插个牛角,腰间都佩带柴刀,满脸汗水,只见他们个个脚穿草鞋,简单之极。这些人边走边对那廖多多指指点点,旋即又对叶江南和刘子衿指指点点,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听不懂的话。一人走了过来旋即用蹩脚的汉语对他旁边的人道:“孙老三,这些汉人定是瞧不懂我们说些什么;湖南的天比老子们那里还热,赶了半天的路程,掉了几斤汗水。”走到廖音那里喝道,“糟老头,你是不是这里的人?快去弄几碗水来,再交出几只鸡鸭,不然老子杀死你。”说着朗笑几声。
  那孙老三走到廖多多那里停下,顺势摸着她的手道:“梅七兄,这姑娘真俊,咱们把她带上船解闷怎么样?”
  廖多多吓了一跳,挣开手躲到廖音后面。晁幽瞧廖音去,只见他们个个宛如老鼠见到了猫儿一般。
  梅七道:“孙老三,你眼光真差劲,那小姑娘倒是不错,不过这两个才是好货色,尤其那位红衣姑娘,脸蛋儿能挤出水来,说不定是个富裕家的娃儿,你出来办货,怎地还没有长进?”说着走过来绕着刘子衿瞧了几遍,道:“老子今天走了桃花运了,给我带走。”说着吩咐余下左右。
  刘子衿喝道:“就凭你这货色,也敢出来劫色,你动一动试试,我包你变成人棍。”
  梅七笑了几声,对着同伴道:“哎呀,老子怕得很。你听说过蜜蜂放着好的花蜜不采的么?”说着又和同伴笑了几声。
  司马迁喝道:“你们如此放肆,把王法放在哪里?”
  梅七回头道:“你一枚酸书生,哪儿凉快哪儿待去,否则连你也办了。湘水一带老子就是王法。”样子相当神气。
  晁幽道:“廖爷爷,这几人是什么道上的?怎地如此无礼。”那廖音想开口,但竟然出了一身冷汗,不敢吐出一个字。
  萧亚之道:“晁少侠,他们是苗人,我们只知道他们是长沙国附近的地霸,每年七八月从西北逆乘大船而来,都要沿这湘水打草谷,每家渔民的牲口要了不说,还胡乱杀人强奸,无恶不作。”
  梅七道:“你一个老夫子,倒是有几分胆色,说出我们的恶行倒是不怕。今爷儿高兴,只要你们把鸡鸭鱼拿出来,就放过你们这几个男丁,否则大队一到,教你们荷塘村全部人头落地。”又喝廖音道,“你个糟老头,还磨磨蹭蹭干什么,还不快端水给爷们享用。”
  廖音不知所措,晁幽阻拦他不必要去倒水,接着道:“你叫梅七是吧?”
  梅七道:“是又怎么样,你还敢和老子动手不成?”
  晁幽道:“刘姑娘,你想要这人落得怎样下场?”
  刘子衿道:“这人好色第一,贪财第二,日后恐怕天下的女子不知道多少落到他手里,你就刺瞎他双眼以作惩戒就是了。”
  晁幽又道:“司马兄,这等人该这样办么?”
  司马迁道:“这等恶民,你就算杀了他,官府追究下来也是没有过错,反而立功。”
  晁幽道:“你什么梅七是吧,明天就要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岂不是可惜?如你早点改过,今天遇到我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梅七道:“你妈妈的,少吓唬老子,老子一生共奸污二十多个女子,杀几十人,也从来没有悔过,反而高兴得很。”
  晁幽道:“你如此罪行累累,我连你小命也不放过了。”
  梅七道:“操你祖宗,老子先了结你这小白脸再说。”接着一把柴刀砍了过来。
  众人只看到梅七柴刀举到半空,唰的一声一道青光闪过他的双眼,他闭眼又睁开眼,预备再落下柴刀。一个人影从他头顶掠过,仿佛太阳的光芒突然从乌云中直射下来,叶子就有了投影一般,就在这短暂的瞬间,再瞧那梅七咽喉也已奔出一条血水,如大雨之后的溪流,只听梅七道:“你的…..你的剑……太快……”话未毕已活不成了。
  孙老三吼了一下举着柴刀过来,预备攻晁幽后背,只见他离晁幽半个身子的距离,晁幽身子一晃反手剑过来,那孙老三尖叫一声,一只眼睛已是流血不止,料想是瞎了。孙老三因为剧痛打滚在地,不住号哭喊叫,骂道:“你奶奶的小白脸,狗杂种。”
  余下苗人惊恐不安,想过来夹攻又不敢,先前的那副神气模样已经变到战战兢兢,拿着柴刀一个个磨磨蹭蹭的模样。叶江南道:“不想死的快滚。”
  晁幽喝道:“这只是小小惩戒,下此遇到你们依然不悔改就和他一样。”说着指着咽喉早已流干了血的梅七。梅七眼睛还睁开着,但听不到了。
  几个苗人来搀扶孙老三,孙老三道:“奶奶的,等着瞧。”
  叶江南学着他的口吻,道:“等着瞧,奶奶的。”大家自是笑了一番。
  廖音有些余悸地道:“晁少侠仗义相救,本无可怨,只是你们一行走后,他们便要荼毒荷塘村的老小了。”
  萧亚之责怪道:“正所谓清者清,浊者着,这些苗人早已横行强暴多日,他们回来,把我们杀了便是,我们又何必久久臣服于他们呢?”
  廖多多道:“老师说的对,他们再这样霸道,我们就无法生活了。爷爷,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多多只要和您死在一块,也是不怕。”
  司马迁道:“这些苗人的头领是哪里?怎么父母官都不管么?”
  萧亚之道:“这些苗人驾船高招,来如风去如电,虽知他们每年这个时候会来,但也拿他们没有办法。不是惧怕了他们,确实只知道他们从西面而来。”
  司马迁道:“晁兄武功盖世,何不找了他们的首领,想个法子约束一番,教他们以后不敢胡作非为,也算为湘水的百姓做了一件好事。”
  晁幽道:“适才看到他们往西北边走去,反正我们要向西而行,路上定然为你们拔出后患。”说着对廖音拱礼。
  廖音道:“如此多谢公子了。”
  这时不知道哪里躲起来的渔民走了过来,一个道:“少侠一定要除去他们,这些苗人作恶多端长久了。”,另一个道:“少侠要小心,他们会用毒的。”还有的说:“公子要小心啊。”有些甚至跑回家拿着瓜果赠给他们。
  叶江南道:“这些东西带着不方便,我们一个要一个木瓜就可以了。”说着好难为情。
  晁幽道:“司马兄,你我一见如故,不如我们一齐上路,游乐一番。”
  司马迁道:“多谢晁兄邀请,只是迁有务缠身,还要去别处走走,你我就此告辞,日后你若来长安,我们再秉烛夜谈。”说着拱礼。
  晁幽道:“如此,我三人先行告辞了。”
  司马迁道:“晁兄,你们快快上路吧,我等祝你大功告成。”说着目送晁幽几人走远,自己也和廖音辞谢往北而去。
  晁幽几人策了四五日的马,来到一个小镇上,这时已到中饭时候,叫了饭菜,晁幽又喝了几斤酒这才顺便打听那些苗人的住所,说也奇怪,客栈的掌柜、旅客一听到“苗人”两个字眼皆吓得掉了魂似的跑到一边去了。晁幽不禁疑惑,心想:“那些苗人什么来头?湘水附近的百姓怎地惧怕到这等地步?”
  这时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走了过来,瞧了瞧四下,有些惶恐地道:“少侠,他们就在西边五十里处的一个大湖泊,不过这些苗人杀伐狠毒,我劝你还是不要往那里去了。小老儿几年前见他们品德不端,多说了几句,结果吃了几个掴掌,门牙都打落了。”说着张嘴让他们瞧,只见他年纪轻轻,门牙处却哪里还有牙齿。
  那人拱礼,又道:“少侠,我看你是想为大伙抱打不平。”接着叹气了一声,“我年轻时候也和你一样,见着不义之举,容易动气操家伙,可是吃亏多了,也就学会闭嘴闭眼了。天下恶事何其多,管得了么?保不定管不了还害了旁人。那边一个榕树村的张老六,也是管了这苗人杂七杂八的事,结果害得全家躺在地上被蛆虫咬了。还有那边梅花村的李老汉,也是谩骂了他们几句,舌头都被割掉了,至今一句话也说不成。还有一个什么的…….名字忘记了,受了毒蛇、蝎子等毒虫咬得面目全非,又吃了三百六十刀才断了气。有一个最惨,其况与高祖宠姬戚夫人无异,到头变成了人彘。”说着不禁摇头哀叹。继续道:“少侠,此地往西已是尽头,人言天下最毒莫过毒药,比之毒药更厉害的乃是这些苗人。吃了毒药死了倒也利索,落到他们手中,料不定生不能死不能,那时便后悔晚矣!”
  这时候,只听得小镇街道脚步声响起,接着衣服窸窸窣窣地往这边袭来,晁幽等人往下瞧去,正是先前见到的那些苗人的打扮模样,约莫来了三四十人。回头过来,先前那年轻人不知溜到哪儿去了。只见楼道上来了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身段不太高,四方脸,眉目浓黑,手中拿着一把白鹤扇子,洁白无比,到得晁幽跟前立住后,一位其左右厉声道:“少当家,就是这小子杀了梅七师兄,还伤了孙师兄。”
  那少当家道:“你看清楚了么?就是他?就是他一剑杀了梅七?”
  那左右又道:“小的没有瞧错,就是他,叫什么晁的。”
  左右拿来一张椅子,那少道家坐下来后,对着晁幽道:“阁下哪条道上的?竟和我们苗人过不去,不怕后患无穷么?”
  晁幽答道:“阁下又是哪条道上的?莫不是那些卑鄙无耻、下流肮脏的头儿?不怕后患无穷么?”
  那少当家拍了桌子,站起来道:“你胆敢骂我卑鄙无耻?”旋即慢慢镇定坐下来,心道,“待会我让你瞧一瞧什么叫作卑鄙无耻。”于是命左右拿来一坛好酒,左右又吩咐店家拿酒过来。
  先前那位左右又说:“小子,这是我们的危少当家。你敢和我们少当家比酒么?”
  危少当家道:“我等虽是苗人却识得你们的汉字,鄙人危绩,兄台,未敢请教?”
  叶江南道:“这是我幽哥哥,你叫他晁大侠便是。你什么危的……你的这些左右也太过无礼,不教训一下,以后他们在湘水就更加肆无忌惮,为害一方了。这叫作蝗虫老鼠,不治治便流毒无穷。你应该谢我幽哥哥替你管了部下。”
  危绩轻轻笑了一下,道:“原来是晁少侠。阁下武功高强,危绩佩服得紧,不过你伤了我部下,这笔账说什么也要算的,不然我们在湘水还怎么打草谷?喝了这腕酒,危绩再和你一较高下。”说着亲自接坛倒酒。又道:“晁兄,请。”
  晁幽道:“危兄,你任由门人在此方圆几百里作恶,朝廷自是管不得,百姓更加惧怕,犹如生龙活虎的人遇到了瘟疫一般,一脸煞白。晁某也想见识一下危兄的高招,为湘水百姓讨个人情。”
  危绩道:“那好,喝了这碗酒,咱们再比过,小弟先干为敬。”接着一饮而尽,把杯子打得稀巴烂。
  晁幽也是一饮而尽,杯子打得稀巴烂。晁幽道:“你们有什么绝招快快使出来吧。”
  危绩脸色一变,喝道:“看招。”
  危绩一脚登了桌子,整个人突然腾空飘了过来,连续使出几个拳法已往晁幽要害攻去,晁幽坐在椅子上,左手顶住突兀移过来的桌子,右手接他的快招,只见危绩招招相扣,似乎连绵不绝,晁幽却也能接得住,不到一刻钟,危绩已和晁幽拆了十余招。危绩连发几路拳法见晁幽仍然防得游刃有余,当下身子要落下时脚尖突然点在长椅上,那长椅竖立起来,危绩双脚蹲在椅头上,又和晁幽过了四五招,只见四手来来回回,如街头耍杂技一般。晁幽此时仍然坐着和他打,突然双手按在椅子上,双腿画了一个圆扫了过去,危绩惊呆不已,不想此人武功当真如此了得,坐着打还能坚持到现在,怪不得能一剑了结梅七的性命,这身子如若被他踢中,那可要受伤不可。这么一想,突然一脚踢在椅子上,他自己却往后飘去一丈多。晁幽见着着椅子翻滚过来,如巨涛大浪,不敢怠慢,一掌打了过去,只见椅子分成了十多块,每块打在危绩左右身上,那些左右都不住地倒下,苦痛不已,有些甚至顺着楼道滚了下去。旋即有人骂,“我操你祖宗”“伤着你爷爷了”“王八蛋”。危绩一怔,怒吼了一声,脚一登酒家的木墙,半空掏出一把锃亮的柴刀,往晁幽的脑门砍去。叶江南和刘子衿在他们打斗时已退到一边,刘子衿见这一刀来得狠辣,叫了一声,“晁少侠小心。”晁幽却似乎没有听到。那柴刀仿佛化作一道彩虹,掠过晁幽的跟前,霎时已到他的门面,只见晁幽双手往上举,那彩虹突然消失了,那彩虹不是消失了,而是化作一把真实的柴刀,但似乎被什么东西嵌住了一样,大伙瞧去,只见晁幽双手夹住那把柴刀,似乎不用力,可是危绩却落了几滴热汗。晁幽一笑,双手一放,只听当的一声,两人面前升起一阵水雾一般,危绩连连退了多步,撞到木墙上又当的一声才停下身子。叶江南和刘子衿不解,危绩却知道这是高深内力催发出来时,热气上身,附近水气便化作了一团雾。
  危绩当下惊叹不已,道:“中原武林,果然人才辈出,阁下武功卓越,危绩自问不是你对手。可惜可惜......”
  刘子衿道:“你打了败仗,可惜什么?”
  叶江南道:“对啊,可惜什么,你倒说出来一瞧。”
  危绩道:“他如此年轻便要死在我的毒药之下,岂不可惜么?”说着甚是得意。
  只听得晁幽突然叫了一声,道:“我……肚子……我肚子……”说着在地下打滚了一圈。
  刘子衿和叶江南赶快去瞧他,刘子衿问:“晁少侠,你怎么了?你当真中了毒?”
  叶江南道:“你看他疼得要命,就像老鼠吃到了毒药一样,还有假的么?”旋即对危绩道,“姓危的,你快拿解药出来,不然我幽哥哥一好,你们这些人都要活不成。”
  危绩郎笑数声,道:“我这毒药名叫‘烂肠散’只要我的指甲轻轻碰到这酒水,那酒水立即成了毒酒。别说什么小小的老鼠,几年前我指甲只是这么轻轻点了一泓逝水,一只大虫喝了下去也是立即毙命。你幽哥哥果然是人中豪杰,喝了我下的烂肠散,居然还能和我打斗一番。厉害厉害。”接着一拱,道,“晁幽,你还有什么遗言,不妨让小弟为你办了就是,也不枉我们结识一场。”
  晁幽又痛苦地叫了几声,在地板上不住地翻滚,霎时已满脸是汗水,狼狈至极。叶江南哭丧着道:“幽哥哥,你不能死去啊,你死了,我怎么回家,我家还远呢,你说话不算数。”又对刘子衿道:“刘姐姐,你倒是想办法啊。”
  刘子衿颇为为难,怔了怔,道:“姓危的,你如拿出解药,我便绕了你,不然……”
  危绩旁边一个道:“姓晁的都性命难保了,你还神气什么?”
  危绩道:“这烂肠散无药可治,对不住姑娘了。”说着从怀里拿出白鹤扇轻轻地煽了几下。
  晁幽现下已是一副痛苦的模样,道:“叶姑娘,我对不住你,我今生是不能送你回家了,识得你,我自是高兴非常,不想却这样短暂,你对我真好,我都记得的。”叶江南自是听得流了泪。
  叶江南摇了摇晁幽,道:“幽哥哥,我不准你死。”把晁幽搂在怀里,又是哭丧起来。
  晁幽突然转对刘子衿说:“能与子衿姑娘在路上邂逅,真不知是多少年修得的缘分,莫是祖上积了阴德么?晁幽死后,望姑娘每年摘几束枇杷到得我坟前,我也算不枉活了一场。”刘子衿一想当日初识正是因为在枇杷树下,不禁感慨。刘子衿点点头,却不落泪。
  晁幽又道:“危兄,我死后,念我死在你绝学之下,饶恕了他们。”
  危绩道:“我危绩好伟业钱财却不好女色,再美的女子也只能用作传宗接代罢了。我答应你。”
  刘子衿道:“晁少侠,你死后,我定举四方之力要这小子填了你命便是。”
  晁幽道:“谢谢……不用给我报仇……你好便是……子衿姑……娘。”说着气若游丝,头一扭双臂逐渐从叶江南怀里落下。
  叶江南叫嚷也是不灵了。
  突然一个声音道:“哈哈,少当家,你可真大意。中了烂肠散的人还能说这么多的话么?”
  大家瞧这声音过去,只见一个五十岁的老者拿着一把长柄大柴刀走了上来,打扮与这些苗人无异,只是头帕里增添了些许银发,不过眼光犀利,精明无比。
  危绩左右道:“二当家来了。”
  危绩道:“四叔,你怎么来了?”又疑惑地道,“你道这小子没有死?可是他明明断气了。”
  那二当家不理会危绩,道:“晁少侠,你武功高强,我侄儿自不是你对手,我危某也想和阁下讨教几招,难道你要躺着和我打不成,危某占便宜也太大了吧?”说着笑了一声,笑里却藏有杀气。
  叶江南道:“你说他没有死?”
  刘子衿走了过去,见他袖子湿了一大片,已然明白。刘子衿哼了一声,走到窗前去了。
  晁幽突然头抬起来,道:“让叶姑娘担忧了。”预备想对刘子衿说什么,却觉得自己过了些,又道,“原来是危前辈。”
  危绩道:“家叔讳名四方。你胆敢和我四叔比武?”言下之意是晁幽不配和他叔叔较量。
  叶江南道:“原来你装死,还叫我掉了几颗眼泪,你陪我眼泪。”说着轻轻打了晁幽几下,又问,“可是我明明见你喝了这毒酒下去的啊。”
  危四方道:“适才我侄儿在倒晁少侠那碗酒时指甲轻轻下了毒,到得自己那一碗他指甲却一点也不碰酒水。晁少侠是何等聪颖的人物,我侄儿下毒的功夫本来不错,在晁少侠面前却只能是雕虫小技了。可叹啊。晁少侠虽然喝了烂肠散,却用袖子喝的,这小小的毒酒,怎地能灌满袖子呢?”
  叶江南道:“原来如此。”
  晁幽道:“前辈目光如炬,要比过,可要让后生三招。”
  危四方道:“那可不行,咱们比较武艺,和年龄无关。”
  晁幽又道:“那后生让前辈三招,三招后,后生便不客气。”那些苗人听了只觉晁幽口气甚大,不住对他指指点点。
  危四方却泰然答道:“那也不必,比武较技求的是真本事,你可使出杀着便可。”
  晁幽知道武功的较量乃是下下策,在不明对手底子的时候,可用计探得一二,如若此人骄傲浮躁,便可在比试的时候用智激对方,让对手露出马脚,如若此人贪得无厌,便可做饵引鱼,对方也会立即中计,那时战则胜半了。现下晁幽见他不卑不亢,语气甚是沉稳,不禁有些胆寒。
  这时候危绩却道:“四叔,侄儿还没有输给他呢。”话未完,发了一掌过去。
  晁幽迎了一掌上去,只听得当的一声,危绩退了几步到桌子旁边,那桌子起先无事,顿时啪啦一声已经散架了。习武之人都瞧得出来,这是高深内力发出而至,要不是对方手下留情,危绩恐怕性命不保了。危绩再怎么托大也知道自己确实不是晁幽的对手。
  危四方道:好本事。看招!”长柄柴刀已经舞了过来。
  晁幽身子一跃已纵身到桌子上,居高临下,挡住危四方的去路。危四方长柄柴刀可砍可挡,只见两人时而一人跳到桌上,一人就跳了下来,接着一人又跳了上去一人便又跳下来。斗了二十来招,仍然没有分出高下。危四方突然道:“看你如何破我长刀,还不出剑?”说着一刀砍了下来,晁幽一惊,一个翻身过去,落得地来,那桌子被看得稀巴烂。晁幽瞧他内力如此浑厚,真是不可思议,他知道此人武功高强,又是黑道上的强手,不能心软,心软便是害民。于是随手唰的一声掏出长剑,一个旋转过去,直要挑他的咽喉。危四方既惊恐,又赞叹,道:“好功夫。”接着长柄柴刀一横,格的一声刀剑相碰,火花四射,两人各退几步。危四方接着飘了过来,连踢了十几个腿,每一腿都踢在晁幽的手腕上,预备要他弃剑,只因晁幽适才一剑过来,威力无比,再斗刀剑恐怕自己要败,是以用了杀着。晁幽被他抢了一个急攻,来不及挥剑,只得左手挡住他的腿力,到得见他腿力已逐渐落下时,一个转身挥了一剑过去。危四方见他居然一只左手能挡住自己的连踢,也不禁骇然,见他一剑横划过来,要是继续再施展腿脚功夫过去,可要断了双腿不可,一时之间,已翻了一个跟斗回来,借力纵身在半空左脚往右脚一登,这么一来危四方居然登了几个水花,顷刻间已离晁幽一丈有余,那酒楼颇高,他身子也高出了晁幽两丈左右。晁幽不禁感叹:“当日我和师兄比武,我那招‘天下一心’可登得没有那么高。”于是赞道:“好轻功。”只见危四方身子落下时,长柄柴刀却砍了下来。晁幽一剑点了上去,只见刀剑交锋,危四方落地时退了四五步。晁幽却也退了七八步。
  危四方道:“小子,内力不错嘛。居然接得了我‘逐鹿中原’这一招。”
  晁幽心道:“这招叫逐鹿中原?莫非创制这招武功的前辈有宏图大志?”
  只见晁幽一剑掷了过去,危四方看来剑过快,划了一刀把长剑打回,晁幽腾空接剑,顺势一剑点了过去,危四方知道这一剑下来非同小可,左手运气使出一个刀决,右手伸出长刀点了上去。叮的一声,刀剑如胶泥连在了一起,一时之间,只见危四方汗水逐渐涔涔落下。突然当的一声,危四方长柄柴刀往后飞了去,直插在木柱上。危四方没有了兵器,在木墙上连登几脚,借力一掌打了过来。晁幽连续几个转身,长衣下摆不断旋转,不躲反而接了他这一掌。大伙只觉两股风吹到一块,不是两股风,而是两掌劲风相交,危四方却如僵尸般往后移动了八九步,口吐了几缕血丝。晁幽却也退了两三步,但竟没有吐血。
  晁幽立住拱礼道:“多谢前辈手下留情。”
  危四方拂袖道:“我们走。”。
  叶江南道:“你们叔侄俩打输了,以后可要叮嘱弟子行为检点些。”
  危四方回头道:“晁少侠武功自是胜过危某半筹,如若想为湘水附近的百姓请命,请到西边五十里外云梦大泽来。”说着已走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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