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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灭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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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古十六年,八月
  九洲大陆,幽州两界山。
  八月,已是入秋的时节,尤其是幽州这样的塞北之地,百花凋零得比南方早上许多,整个幽州都仿佛进入了一种肃杀的气质中。
  唯独两界山是个例外。
  此山位于幽州北部,按理说算是整个幽州冷得最早的地方,可是此时的两界山,仍是鸟语花香,枝繁叶茂,尤其是两界山正中央洼地的那一大片竹林,翠竹高耸入云,竹叶青韧,大风吹过,竹林一片一片地随风摇摆,若是站到半空中观看,好似看到了一片翠绿的海浪一般。
  这山之所以叫两界山,便是因为这山刚巧横在了幽州万仞山和问剑道的正中央,两个门派便以此山为界,而山中的这一大片洼地,更是两派公认的禁地,也正因为如此,这里的各类灵草灵药无人采摘,故而这里灵气十分浓郁,使得万仞山与问剑道两派皆能受益。
  虽说是禁地,但总有那么一些人,偏偏喜欢往禁地走。
  此时的竹林内,正好就有两个不守门规的少年正在比武,拿剑的那一个名叫苏让,是问剑道门主苏如是最小的儿子,今年只有十二岁,而与他对攻的,是万仞山的一名宙级弟子,手持一根齐眉镔铁棍,名叫智亦往。
  万仞山中的弟子按照“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八个字排序,宙级并不算靠前,但这少年今年不过十五岁的年纪,如今已过了金丹期,正向元婴的境界修行,足可见其天赋之高,与他同级的,基本都是些五六十岁的中老年人了。
  此时这两个少年一招一式,你来我往,用得净是自己所学中最精要最致命的招式,若说只是切磋,这未免也太危险了些,可是不知为什么,二人每到即将伤及对方的时候,便猛然收手回防,而对方也不会趁着这个机会进攻,也是收回招式,稍微一个停顿之后,又开始了对攻。
  此时若是有人观战,看到这二人一身武艺竟能收放自如,多半会惊掉了牙齿,毕竟两个少年的年龄摆在那里,虽然年少,却不轻狂,气息内敛,一招一式稳扎稳打,游刃有余,可见双方都留有余力。
  只因为这二人打之前商量好了,此次比武,只比招式,不动真气,谁若是先动了真气,那便是输了,不为别的,修仙之人所习仙术威力惊人,若是二人斗起法来,这片片竹影和鸟语花香岂不毁于一旦?
  如此对攻了三百多招之后,那拿棍的智亦往突然将棍子朝地上一蹲,颇有些无奈地说:“不打了不打了,你这问剑九式也忒欺负人,不管我使什么兵刃,你都有变招,这我怎么赢得了嘛?”
  听到这话,对面的苏让淡然一笑,轻轻将云水剑入鞘,慢慢走到智亦往身边,谦虚地说:“智大哥这是哪的话?我自然知道智大哥是在有意让我,不然刚才那招力劈华山早就将我手中的剑磕飞了。”
  智亦往听到这话,却又苦闷了起来,本来刚才他好不容易想出一个妙招,那便是用棍来使开山斧的招式,就是为了打苏让一个措手不及,可是没想到,苏让只稍稍犹豫,便果断举剑,脚下步法一变,侧过身子,顺着棍子的来势便朝他双手削了过来,要不是智亦往害怕伤到苏让,手下留了力气,这一棍可是来不及收回的,到那时候,自己的左手怕是已经废了。
  “唉,罢了罢了。”智亦往摇摇头,自叹不如,“虽然我年长了兄弟三岁,但是这武艺上的境界,愚兄还真是不及贤弟啊,你我比武至少也有七八十次了,每次我都换不同的长短兵刃,你只以这一柄云水剑相对,那问剑九式,我偏偏就是看不透,再加上你们那套诡异的醉仙望月步,我要是想赢你啊,难哝!”
  苏让听到这话,看着智亦往轻轻叹了口气:“智大哥,咱们认识也有三年有余了,我的人品你还不清楚吗?怎么还说这些奉承的话?莫不是,智大哥对小弟我还有什么不满?”
  “不满?哪有哪有,贤弟真是多虑了!”智亦往言道。
  “既然如此,智大哥又为什么总是藏着一手呢?”苏让问着,双眼也紧紧盯住了智亦往的脸,那眼神中全是调侃和求知,看得智亦往有点不好意思。
  “贤弟说得哪里的话,我,我哪有藏什么手段?”
  苏让也不多说,此时距离智亦往不过三步,苏让猛然拔剑,直朝着智亦往的咽喉削去,这一剑来得又快又急,吓得智亦往连忙提棍,但与此同时,苏让的停下了这一剑,再次还剑入鞘,一脸玩味地看着智亦往:
  “怎么样,智大哥,我就说你还是藏了一手吧?”
  智亦往一开始没明白,接着低头看看自己的姿势,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危急关头,自己居然拿着齐眉棍使出了一招枪招青龙探海,自己打小练枪,虽然在万仞山,除了剑,所有的兵刃都需要掌握,可智亦往还是枪法练得最好,若是智亦往使枪,同级的弟子中便没有智亦往的对手。
  但是和苏让比武期间,他什么兵刃都用过了,就是没有用过枪,目的自然也是为了留一手,而苏让这一招出手试探,此时为了保命,自然是拿出最有把握的招式了。却不想一下就被苏让给试了出来。
  “哈哈,老弟这一招可够阴损啊,居然逼我使出护身的绝招,好吧,既然老弟这么想要见识我的枪法,那愚兄就献丑了!”
  说着,智亦往从腰间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百宝袋,这袋子看着小,内中却已经施展了须弥纳芥的法术,世间万物,都可以装到袋子里。
  但是这袋子还是有些空间限制的,像是智亦往这个小小的百宝袋,也仅有一个小草房的空间,算是一个随身的行囊吧,但就这么一个小小的百宝袋,也是他因为自身修行迅速,偶然得到了掌门的赏识,这才赏给他的。
  智亦往此时打开百宝袋,将手中的镔铁棍顺着小小的袋口扔下去,接着将手伸进袋子,稍微顿了顿,好像是在挑选,不多时,便决定好了,往外一抽,竟抽出了一杆金光闪闪的鎏金龙口枪,此时正值夕阳西下,血红的夕阳照在鎏金的枪杆上,反射的光线晃得苏让有些睁不开眼。
  智亦往将百宝袋往腰间一别,顺手挥舞起了这杆枪,这枪也只一般长短,可是挥舞起来呼呼生风,苏让大致估算了一下,这枪至少也要三百来斤的重量,而智亦往此时挥舞得毫不费力,即便同为修仙之人,也着实让苏让有些吃惊。
  挥了几下,智亦往将枪横在身前,自信满满地看着苏让:“老弟,哥哥我这杆鎏金龙口枪可是不轻易示人的,我可先提醒你,这枪挺重,有三百二十八斤,一会儿若是对招,我可不见得能够随时收手了!”
  苏让看到智亦往的样子,心头一喜,自从认识了智亦往之后,他的问剑九式一直都在精进,除了他自己勤加练习之外,智亦往用各种兵刃给他喂招也是功不可没,但是近日来,苏让的剑法一直不得寸进。似乎是进入了瓶颈,而父亲那边每天忙进忙出的,也没有时间来指导,所以苏让便将希望压在了智亦往身上。
  若是今天能够突破这个瓶颈,自己的境界一定能更上一层楼!
  想到这里,苏让猛然抽出鞘中的云水剑,将剑侧在身旁,默念口诀运动真气,霎时间,苏让的四周忽然吹起了一阵小旋风,席卷着苏让的真气慢慢凝聚到手中的云水剑上,不多时,那剑的剑刃就从银白色慢慢凝成了乳白色剑刃好似变成了玉质的一样。
  准备好了,苏让这才开口:“既然智大哥倾囊相授,我也不好再藏私,问剑九式虽然只有九招,但是每一招都有九九八十一种变化,虽然我用自身真气包裹住了剑刃,收敛了锋芒,但,快剑无眼,智大哥,小心了!”
  说着,苏让便将剑举在身侧,双眼如猎鹰般紧盯着对面的智亦往。
  此时苏让动了真气,按理说已经输了,可是智亦往却没有多说什么,毕竟人家动了真气是为了保自己的命,既要对招,又要运真气裹剑,此时吃亏的反而是苏让自己,智亦往自然也不是那么迂腐的人。
  不过此时面对自信的苏让,智亦往忽然感觉到了一种宗师一样的压迫感,这种感觉,只有他在跟师父一起对练的时候才感受到过,没想到眼前的这位兄弟居然也有这样的气质。
  于是智亦往沉下心来,慢慢挪动着长枪,也紧紧盯着苏让的身形,不愿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整整一炷香的时间,二人谁也没动。
  但是突然之间,二人又同时动了起来,苏让的剑如闪电般刺向智亦往,一招云杉遮影式才一出手,便瞬间变换了三四个角度,一时间,在智亦往的眼中,四面八方皆是剑影,就好像那一把剑幻化成了十几把剑,同时攻了过来一样。
  但智亦往此时心沉似水,他自然知道,这些剑影都是虚,其中只有一剑是实,于是仗着自己的长枪又长又重,一招横扫千军,几下横栏,便扫下了十几道剑影,大有一力降十会的意思。
  苏让看到这一招,心中大喜,又变招式朝着智亦往攻来,智亦往手中鎏金长枪也是大开大合,二人斗到兴起,居然双双运起了真气,在真气的助力下,二人越打越快,动作一闪即逝,若是个寻常人此时在这里走过,只能听到这两个人兵刃相交的金铁之声,却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这两个近在咫尺的修士。
  但二人也有默契,即便是运起了真气,也不将真气外放,比得依旧只是招式而已。
  这一次拆招真是尽兴,二人从夕阳西下一直斗到了皓月当空,夜幕下的竹林幽深静谧,可竹林正中的二人却是大汗淋漓,此时二人分别弃了枪剑,一同倒在竹林中哈哈大笑,一边笑着,智亦往又从百宝袋中取了两壶酒出来,抛给苏让一壶,喘着气说:
  “老弟!真有你的,你们问剑道的问剑九式果然精妙!绝对是这世上绝无仅有的顶尖剑法!难怪你们先祖能够凭此剑法问鼎剑圣,这第一口,我敬你这问剑九式!”说完,智亦往便举起酒壶,喝了一大口!
  苏让拿着酒壶有些犹豫,今年才十二岁,父亲是绝不会允许自己碰酒的,但今天实在是痛快,智亦往的这一套子龙枪不但让苏让突破了瓶颈,还让苏让对剑法境界认识多了许多,只要多加消化,自己的境界定能更上一层楼!
  于是苏让拿着酒壶,大吼一声:“好!”便和智亦往一样,给自己灌了一大口酒。
  这可是苏让第一次喝酒,那酒喝到了嗓子里,顿时辣得苏让满头的青筋都爆了起来,但苏让也没让智亦往失望,即便脑中再翻江倒海,也没有张开嘴流出一滴酒来,那么一大口酒,愣是靠着内功真气喝了下去。
  “哈哈,贤弟好样的!”智亦往看到苏让的窘迫样就知道他是第一次喝酒,而这酒又是他从嗜酒如命的六师叔那里偷出来的,是六师叔一直珍藏的幽州老窖七十年陈酿,智亦往第一次喝的时候可是喷了六师叔满脸都是,此时看到苏让的样子,又是打心底里佩服了起来。
  此时智亦往刚要举杯再敬第二口,苏让却抢先举起了酒壶,哑着嗓子说:“智大哥,这第二口,就敬你的子龙枪,你这枪法,暗合天地至理,一招一式间,竟有晃动乾坤之感,大哥,我敬你这一套枪法,也敬那创出这枪法的宗师!”
  说完,苏让又是一大口酒吞下了肚,这一次苏让细品了这酒的滋味,自然发现这酒除了辛辣,内中又有绵柔的口感,想不到一壶酒水,竟然也合阴阳之道!
  “哈哈,好,苏老弟说得好,我这枪法乃是家传,只可惜啊,我爹娘死得早,家里也没有什么亲戚了,我自己也不知道这枪法究竟传自何人,唉,这也算是一桩憾事啊。”
  说到这里,智亦往忍不住哀伤了起来,他六岁那年,居住的村子遭了瘟疫,整个村子都死光了,唯独他福大命大,被路过的师父从死人堆里面救了出来,那时候他们家本来还算富庶,可这一次瘟疫之后,家里除了这一杆鎏金龙口枪和那一本子龙枪谱之外,便再没有什么财产了。
  苏让听着智亦往说起往事,不禁愣住,这智亦往平日嘻嘻哈哈,不拘小节,苏让一直以为他从来便是如此,却不想其竟有这样的遭遇,少年心性,难免眼窝子浅,听着智亦往又说起小时候父母双全时的往事,苏让接着酒劲,不禁流下了两行热泪。
  智亦往说着说着,看到苏让居然流起了泪来,也是一愣神,此时他的眼圈早已红了,却不愿再流泪,便拿起酒壶朝着苏让的酒壶上磕了一下:“都是些往事,过去了就过去了,如今我能在这世间有一立足之地,我爹娘也该瞑目了,对吧?喝酒喝酒!”说着,又想灌自己一口。
  可是刚拿起酒壶,苏让却将智亦往的酒壶一把捏住,认真地说:“不行啊,智大哥,单只有个立足之地,那可不能让伯父伯母瞑目!”
  智亦往一愣,苏让猛然起身,又将云水剑从地上捡起,挽了几个剑花之后,居然在这漆黑的竹林中舞了起来,一边舞着,一边吟出了一首长诗:
  “君可知,
  白马过隙转瞬逝,何物趋死不往生?
  君可知,
  金天银地本为炉,荡出寰宇何处往?
  世间万物皆有灵,转世为人实不易。
  觅得仙缘金丹成,再修圣道翔万里。
  道德志,逍遥意,清净心,无为力。
  与君杯共举,神游天外意难平。
  风花雪月终有终,潮起潮落亦有意。
  山外青山试比高,海外深海龙难栖
  世人皆道世人苦,仙人自有仙人愁。
  倚仗叹息思前忆,不如散酒敬知音。
  何为剑?何为圣?
  何为白马啸西风?
  胸中自有凌云意,
  傲立天地,
  何惧四海漫八荒!”
  苏让舞剑舞得行云流水,诗歌吟得荡气回肠,再加上苏让舞剑时故意将体内真气外放,不知不觉间,一层金光覆盖住了苏让的身形,将月夜下的竹林映照得仿若白昼,此时的苏让真好比传说中羽化登仙的仙人一般,看得智亦往意志高涨,胸中激荡难平。
  待苏让终于舞罢,智亦往站起身,将酒壶朝着苏让一举,振奋地说:“老弟,你说得对!只是在这小小天地间有一立足之地又有什么用?我自然是要翱翔宇宙,傲世乾坤,方才不负我爹娘生我养我的恩情!”
  说完,二人一同举壶,将壶内剩下的美酒一饮而尽,紧接着便哈哈大笑了起来,一同躺倒在了这竹林之中,望着当空的皓月,伴着微醺的竹影,二人竟同时沉沉睡去,好似真的神游宇宙去了一般……
  ……
  “妈呀!我,我怎么睡着了?”
  苏让不知是不是做了什么梦,意识到自己刚刚居然睡着了,实在是吃了一惊,连忙坐起身,却觉得脑子奇痛无比,晕了两下才算稳住身形,深吸了几口气,调息了两个小周天,这才算是精神了些。
  苏让这一叫,倒是也把智亦往给叫醒了,智亦往却好像不似苏让这么着急,迷迷糊糊地坐起身,嘴里还念叨着:“师弟,怎么了?早饭做好啦?”
  苏让一听这话,赶紧摇摇智亦往:“智大哥,我是苏让,不是你师弟,咱们俩昨晚喝多了,居然睡在了竹林里面,如今天都快亮了!”
  “啊……啊?”
  听懂了苏让的这一番话,智亦往顿时也醒了酒,看看四周围熟悉的竹林景色,再回想一下师父那柄玄铁制成的教鞭,智亦往忍不住浑身一抖,慌不择路地起身就往万仞山的方向跑,跑了几步,却又回来了,从百宝袋里面拿出了一本书扔给苏让,便又朝着万仞山跑去。
  苏让拿起一看,吓了一跳,没想到这居然就是子龙枪的枪谱!
  他赶紧起身要去追,耳边却听到了智亦往的千里传音术:
  “苏老弟,昨晚谢谢你了,我本以为能够苟活世间便是对我爹娘最大的孝敬,使得我一直没有什么大志向,如今我决定了,回万仞山我就闭关,等到下次再见到你的时候,我一定要破了你的问剑九式!这本枪谱你也拿去看吧,反正我也背熟了,你可要仔细研究,不要轻易输在我手上啊!”
  苏让十分惊奇,没想到智亦往居然能将这本家传枪谱送给自己,不过苏让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用千里传音术回了一句“谢谢”,心里却想着,若是真有机会,自己定要将问剑九式也教给智亦往,如此才不负智大哥的一片心意啊。
  山路并不好走,但修仙之人,那管什么上山下河,只当一马平川而已,只是苏让走得极慢,一路上努力思考着夜不归宿的借口,可是想了许久也想不出,这一次,怕是躲不过爹爹的一顿鞭子了啊,苏让心想着。
  等到太阳彻底升起来了,他也就回到了问剑道的山门,本想绕过山门,到后山偷偷溜回去,可是走到了山门附近的时候,苏让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儿——怎么山门附近一点守门弟子的气息也没有呢?
  苏让自打懂事起就跟着父母和师兄弟练气,觉察他人气息这种事,对他来说就像喝水吃饭一样平常,因此像现在这样找不到气息,对他来说便不那么习惯了。
  按理来说,每一道山门都是有各位师兄弟们日夜把守的,此时不在岗位上,难道是偷懒去了?不可能吧,爹爹治理门派一向严格,他们这么干,就不怕挨爹爹的板子吗?
  这么想着,苏让慢慢推开了山门,朝着左右看了过去,果然还是没有任何人出来拦上一拦,可是推开了山门之后,苏让惊奇地发现门两旁的地面上多了两摊不易察觉的血迹,抬头远望山顶,整座山都似乎变得死气沉沉的,一阵微风从山顶方向吹过来,苏让轻轻一闻,居然从空气中闻出了一股血腥气。
  “糟了!难道说……爹!娘!”苏让一边叫着,一边迈开大步,飞一样朝着山顶跑去。
  越是接近山顶,苏让心中就越是没底,虽然一路上再没看到什么血迹,也没有发现任何尸体,但是空气中的血腥气越来越浓,一路上他一直将真气外放,却发现整个山上居然连那些蛇虫鼠蚁的气息都不见了,整个问剑道安静得可怕。
  苏让心中着急,脚下便又加快了几步,十几里的山路,转瞬间便被苏让跨过,来到山顶的最后一道大门前,苏让却又停下了脚步,他此时心跳得厉害,深呼吸了几次,却还是平复不下,因为他怕了。
  慢慢抬起手放在门环上,却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狠狠甩了两下之后,苏让咬紧牙关朝前用力,右大门“吱呀”一声轻响便打开了半扇,从门外往门里的演武场一望,苏让两眼一花,差点晕倒过去。
  诺大的演武场,横七竖八地排列着问剑道弟子的尸体,近年来问剑道内讧严重,许多有些能耐的师兄都为了避嫌下山云游,或是去了其他州的分舵做事,留在山上的大部分是一些刚刚开始筑基,或者刚进入开光阶段的修士,人数不过百人左右,而此时的尸体,正是他们的。
  以苏让此时的目力看过去,略一测算,整个演武场共有一百零五具尸体,每一个苏让都能叫上名字来,他们的死法各有不同,但基本都是一招致命,可见来袭之人的境界最低的可能也是在元婴之上,不然不可能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问剑道内弟子本就所剩不多,按着记忆稍加比对,苏让就发现,除了自己的父母和三个哥哥之外,境界最高的两位师兄云起和风萧也不在其中,他们都是刚刚踏入元婴的门槛,因为是父亲从小养大的,所以苏让和他们从小玩到大,几乎和亲兄弟一模一样。
  因为父母和兄弟们不在其中,苏让的心里忽然就涌现出了一股希望,他平静了一下心情,收敛起自己的气息,蹑手蹑脚地朝着正殿走去,那些师兄弟尸身尚温,可见行凶之人此时怕是还没有离开问剑道,一切小心为上。
  来到了正殿,苏让悄悄闪进去,却发现偌大的正殿此时也是没有一个人影,问剑道不供神魔,正殿内供奉的乃是苏家先祖——剑圣苏明瑞和他的十二门徒,此时祖先的塑像早已不知被谁推倒在一旁,各处香案栏杆均有刀劈斧凿的痕迹,莫不是这些行凶之人是在找什么宝贝?
  问剑道今时不比往日,门内本有七柄当年先祖用过的宝剑还算是宝贝,可是近几年来,几柄宝剑不是被夺就是被偷,只剩下自己的云水剑和父亲手中的星魂剑还在门内,当年自己十一岁生日的时候还立过誓,今生定要游遍天下,寻回七剑,以慰列祖列宗在天之灵。
  却没想到,这才一年过去,门内居然又生此变故!
  苏让看到大殿内一片狼藉,心中不忍,有心收拾一下,却在此时忽然听见了一声鞭响,这响声不是抽在皮肉上传出的,而是为了威慑他人抽在半空的空音,声音又脆又响,一般逼供的时候才会用到。
  分辨了一下鞭声传来的方向,应该是在后山,那里修建的是全派上下用来居住的厢房,难道说,爹娘和几位哥哥都在那边?
  苏让担忧爹娘和哥哥的性命,便继续收敛气息朝着后山厢房摸了过去,他知道此时被审问的多半就是自己父母和几个哥哥,因为问剑道上下尽皆使剑,如果是父亲制服了来犯之敌,断不会用鞭子来审问的。
  靠近后山厢房之后,苏让终于见到了敌人的身影,一共七个人敌人,正在几座厢房四周巡视,他们全都穿着夜行衣,并且用方帽和面罩将自己的脸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双透着懒散和无聊的眼睛,巡视也不算认真,好像认定了问剑道已没有活人了一样。
  苏让此时真想拔出剑来和他们拼了,可是眼前这几人的修为自己一个也看不透,看来都是在自己之上,可恨自己此时境界低微,就算出手偷袭杀了一个,其余六个也会马上冲过来将自己千刀万剐。
  苏让境界低微,却不是自己不用功,九岁那年他就已经进入了心动境界了,可不知为什么,虽然他问剑九式练得炉火纯青,但是境界却一直停在心动阶段不得寸进,他也曾按照父亲教导的方法,强行凝练真气,希望能结出金丹来,但是不管怎么努力,自己的真气一直都在上丹田印堂和中丹田膻中游走,就是不入下丹田关元,他就算是想强行结丹,也没有气可以结啊。
  这种情况也问过父亲,甚至还找过许多业内的名医看过,但是所有人都是无能为力,他本想着要不就在上丹田结丹算了,可是所有人都反对,下丹田为性命之祖,生气之源,五脏六腑之本,十二经脉之根,阴阳之会,呼吸之门,水火交会之乡,若是在上丹田结丹,那么真气就不会再向中丹田和下丹田游走,这人不就废了吗?
  苏让本就还小,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家里人又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只好每日照常修炼,所以苏让虽然每天还要比别的师兄弟都多打坐两个时辰,但境界却是问剑道同辈人中最低的,还好爹娘不以境界论高低,对他依旧疼爱有加不曾变过。
  但此时苏让却特别渴望能够赶紧进境,但是这种事情又急不得,苏让只好忍下心中的怒气,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绕过了这七个巡逻的敌人,慢慢朝着爹娘居住的正房走去。
  离正房越近,那鞭子的声音就越是清晰,这次可不是抽在半空的空音了,而是结结实实打在肉身上的闷音,苏让矮下身子,摸到正房侧面,那里有一个小时候为了偷听爹娘说话挖的小洞,此时刚好可以从小洞里望进去。
  这一望,又把苏让气得七窍生烟。
  娘已经死了,似乎是一剑穿胸而过,心脏部位的伤口还在往外流淌着鲜血,手中长剑依旧握紧,双眼怒瞪,却已没了光华。
  爹,三个哥哥和两个师兄此时都在屋内,除了他们,屋内还有三个黑衣人,自然是敌人无疑,一个黑衣人看管着三个哥哥和两个师兄,一个黑衣人坐在一边踩住了爹爹的一只手腕,最后一个黑衣人正拿着鞭子,一下接着一下地抽在了爹爹的背上
  除了爹爹之外,所有人都被一根金色的绳子捆了起来,每个人背后都插着一根长针,苏让认得出来,那叫闭元针,阳神以下境界的修士,只要在脊柱上插了这根针,便是天大的能耐也用不出来的。
  爹爹虽然没被捆住,也没被插闭元针,却比他们要惨得多。
  爹爹苏如是修行百年,已经是阳神巅峰的境界,只差一步就能跨入洞虚之境了,虽不说天下无敌,但也是当世数一数二的翘楚,可是此时,爹爹居然好似一滩烂泥似的趴在一张条凳上,虚弱得只有出气没有进气,手筋脚筋俱被挑断,双手手掌的九大要穴分别钉进了九枚透骨钉,怕是无法再拿起剑了。
  苏让恼恨,但却还是觉得有希望,以前爹爹讲过,金丹修成之后再结元婴,之后到了化神的境界,全身的筋脉都能打通,不管受多重的伤,只要时间充足,都能恢复如初……
  “苏如是,你说你这老不死的嘴怎么这么硬?如今你金丹被废,早已是废人一个了,还留着那宝贝干什么呢?生带不来死带不去的,你要是再不说,我可就下狠手了啊!”拿着鞭子的黑衣人见苏如是怎么打都没有反应,便恶狠狠地说道。
  这话听到苏让耳朵里,却让苏让心中一阵刺痛,双眼刷地一下就流出了两行清泪,金丹被废,金丹被废!爹爹的金丹居然被废了?这,这,这怎么可能?那爹爹岂不是……
  苏让想到这里,却不敢再想下去,此时苏如是开口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你到底想要什么?问剑九式,本就没有剑谱,全靠口口相传,不管你怎么逼我,没有就是没有!我怎么拿?”
  “你他娘的还真是嘴硬啊!信不信我让你再痛苦十倍?”那鞭子的黑衣人此时似乎是急了,声调也高了许多,再次举起鞭子,这一次鞭子上忽然闪起了火花,显然这黑衣人此时是动用了真气了。
  “老二,等一下。”坐在一边踩着苏如是手的那个黑衣人突然说道,语气又慢又稳。
  拿鞭子的老二还真听话,慢慢将鞭子放下,看向黑衣人:“大哥,你……有办法了?”
  那个大哥深吸口气,将掉在一旁的星魂剑捡了起来,拔剑出鞘,正要说什么,倒是先被手中的剑吸引了,这剑剑身呈淡紫色,内中纹理错综复杂,在光下一晃便好像天上繁星一般闪烁,据说当年在铸剑将成之时,紫薇星落,划破夜空,有点滴的星光落进了剑炉,所以才名为星魂。
  “好剑啊。”黑衣人不禁赞叹一句,却将剑指在了三哥苏俭的丹田上,面向苏如是,“苏掌门,你再不说,我便下手了。”
  苏如是咬紧牙关,拼命摇头:“我说了!没有剑谱!口诀,心法,我都给你说过了,你到底还要什么?”
  黑衣人摇了摇头,手下一狠,便将剑深深刺进了三哥苏俭的丹田处,这一剑不知运着什么力道,刚一刺下,一道金光现出,不多时便消散无影,紧接着又是一剑封喉,三哥苏俭的脸便定格在了慌乱之中,慢慢朝着一侧倒去。
  “你个混蛋!你们荆州剑宗都是这等小人吗?只知道投毒和偷袭,还算什么修仙之人!”看到三哥被杀,爹爹苏如是愤而怒吼,一边骂着,一边眼泪不自觉地就流了出来。
  可是拿剑的黑衣人大哥却好像没听见,又将剑送到了二哥苏恭丹田处,这次没问话,只是看着苏如是,苏如是一脸的焦急,却不知该说什么好,黑衣人摇摇头,便刚刚一样,又将二哥的命也拿了去。
  杀了二哥,黑衣人又将剑指在了大哥苏良的丹田处,可是这一次,一直没说话的那个黑衣人开口了,慢条斯理地说:“大哥,我看苏掌门没说谎,不过,这剑谱就算口口相传,想必对自己儿子并不会藏私,既然如此,没有剑谱,咱们就把这活的剑谱抓回去,也算完成任务了吧?”
  “嗯,三弟,你说的也有道理……”
  大哥点点头,还没说完,苏让却看到大哥苏良居然挺直了身板,主动朝着剑靠了过去,他想要大叫“不要”,但最后还是举起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终于是没喊出声音来。
  虽然苏良没什么力气,但星魂剑锋利无比,再加上这黑衣人还没收真气,这一靠,剑倒是刺得比黑衣人自己下手还要深上许多,一股鲜血直接喷到了黑衣人的裤子上。
  这一下可把这黑衣人大哥吓了一跳,往后一退,大哥苏良便全身无力地趴倒在了地上,虽然虚弱,但还有意识,迷迷糊糊地看着爹爹苏如是:“爹,孩儿,孩儿没给爹丢脸……”
  “良儿啊!我的好良儿啊……”苏如是悲痛地大喊了一声,便哭了起来。
  “哎呀,这,这可如何是好……”看到眼前的一幕,黑衣人大哥不知怎么的,反而好像有点担忧了起来。不过他马上将自己情绪掩饰住,把星魂剑递给了三弟,“三弟,你似乎还没有趁手的兵刃吧?这剑就给你用吧。”
  那三弟也是有些担忧,接过剑来,也不说什么感谢的话。
  苏让自然也看出了黑衣人的错愕和担忧,但此时悲从心头起,却让苏让怒火中烧,无暇他顾,大哥苏良一直都是爹爹管得最严的孩子,目的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让大哥苏良接管问剑道掌门之位,却没想到如今……
  苏让此时再也忍不住了,他猛然起身,抽出剑来便要和这三个黑衣人拼命,此时也就不再收敛自身气息,于是屋内的三人也察觉到了苏让的存在,那个老二大叫一声:“大哥!外面有人!”说着便一鞭朝着苏让的方向抽了过来。
  这一下用了十成十的力道,整面墙瞬间就被鞭子抽出一道大腿粗细三米多长的裂痕,屋内的三个黑衣人和爹爹苏如是都看到了自己,三个黑衣人看到自己一愣,仿佛是不认识自己是谁一样。
  也对,苏让从小在问剑道长大,就算下山游玩也没有打过问剑道的名号,江湖上除了爹爹的一些至交之外,还真没几个认识自己的。
  爹爹此时也看到了墙外的苏让,眼中先是闪出一道喜悦,紧接着便紧张起来,朝着苏让大叫:“跑!”
  苏让此时泪流满面,本想和三个黑衣人拼个你死我活,但是父亲的声音响起,却让苏让的头脑瞬间清醒过来:若是打,我是断然打不过这三个黑衣人,但是靠着醉仙望月步,说不定我能跑去万仞山求救,虽然问剑道与万仞山一直不对付,但是如此灭门惨事,万仞山若是不管,以后在其他修仙门派面前,可就没有什么话语权了。
  于是苏让狠下心,将三个人的眼神牢牢记在心里,之后便转过身,提起真气,全力施展身法,只几下腾挪,便晃出去了好几里路。
  “追!”
  黑衣人大哥发话了,三个黑衣人便一同朝着苏让追了过去,苏让这身法还真是精妙,带着三个黑衣人绕来绕去,在山上追了上百里才慢慢接近了苏让的身子,可是苏让仗着自己对地势的熟悉,每次都能借着地势躲过三人的魔爪,三五个回合之后,隐约地似乎还和三个黑衣人拉开了距离。
  苏让此时暂时安全了,却是羞愧难当,自己每天没日没夜地修炼,最后居然只落了一个逃跑保命,真是枉为修仙之人。
  但此时却不是自责的时候,苏让又加快了脚步,朝着两界山拼命赶去,此时他已经在山上绕来绕去地狂奔了半个时辰,他可从来没有如此不要命地消耗真气,此时体内的真气震荡难平,越来越难行气,堵得自己膻中隐隐作痛,但是苏让又不敢停下,只好强忍疼痛,又加紧了脚步接着狂奔。
  直到奔到了昨夜和智亦往比武的竹林,苏让终于支撑不住,一道真气行岔,脚下一滞,身子便不由自主地撞向了路边茂密的竹林,这一撞,竟将坚韧的竹子撞断了十七八棵,这才停住了身形,也平复了体内的真气。
  可此时的苏让浑身上下青紫一片,内息又乱的很,一口真气也提不上来,勉强站起身走了几步,最后腿一软,还是倒在了竹林中,意识模糊之间,他好像看到三个黑衣人追了过来,接着,便眼前一黑,看不到也听不到了。
  “哥哥们,我来了……”苏让这样想着,便不自觉地昏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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