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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幻翼之明 / 第三章 迷鹿

第三章 迷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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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静谧。
  两人挤在那张窄窄的床上,不宽的被子被拉到了尹翼一边,露出了凌枫半边身子。凉风从窗外流进,吹得凌枫有些发抖。很快,他小心地下了床,熟稔地披上一件风衣,缓缓旋开门把,打开门,走了。太大的力气把门逼得直往后退,锁舌擦过门框,消耗着动能,速度急降。眨眼间,它用尽最后一丝力量,撞进了锁槽。
  咔嚓——
  归位。
  尹翼转过身子,醒了,微微睁开眼睛,看了看一动不动的门。陈年的鬼故事忽然涌上心头,他全醒了,觉得有些害怕,盯着门,手往后伸,想要拉着凌枫。
  手直往后,伸出了被子,感受到了冷风的温度。
  “枫?”
  尹翼望着空空如也的床,猛地跳下床,飞快地逃出房间,准备奔向一楼。刚踏入楼梯,他就听见了楼下传来的关门声,他扶着扶手,三步并作一步地跳下了楼梯,悄无声息地把门打开一条缝隙。
  街上静悄悄的,只有一个身影在远处颤颤巍巍地走着。鬼使神差下他关上了门,跟了上去。直觉告诉他,那一定就是凌枫。
  各家各户熄灭了灯火,宽阔的路只有皎洁的月光照着,世界早已入睡,树林却不时传来阵阵奇怪的叫声,似乎在议论着那两头擅闯地狱的小鹿。
  前路尽了,转向两边延伸。
  咿——
  生锈铁器摩擦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扩散,传出很远。
  尹翼跟了上去,推开铁门,经过了几个花坛,又推开一道木门,跟着身影上了一处楼梯。不知道踏了多少步,猫着腰的尹翼看见前面的身影向右一转,然后消失不见。他快步跟上,在拐角处停下,贴着墙壁屏住呼吸侧耳聆听。
  静谧的夜忽然传来一阵非常轻的开门声。
  等了一会儿,他深呼一口气,转了过去。
  前方是一条走廊,凄清的月光穿过房门洒在地上,仿佛一块无形的巨大干冰,源源不断地释放着寒气,让一片死寂的走廊阴风阵阵。
  天空放了晴,月光也亮了不少。进了门,他清楚地看到了室内的一切。
  踏入门内,尹翼只觉背后一阵寒风吹过,肩头忽然被什么一拍。他正要回头,目光扫过不远处高高的镜子。镜子反映着他的身躯,身躯背后,是不怎么亮的走廊,除此之外,别无一人。他顿时冷汗狂流。
  据说,人有三盏火:两盏在肩上,一盏在头上。半夜三拍肩头而且又默不作声的,多半是那些想要“亲近”你的孤魂野鬼。拍一个肩头,就拍灭了一盏火,火越少,人就越少阳气,就越容易招惹鬼魂。
  尹翼一动不动地站着,死死盯着那面镜子,生怕鬼魂又来。都说“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也不惊”,可真要是找上门来,那真的是吓人啊!
  忽然,另一侧的肩头也被拍了一下。尹翼心中一沉,大叫着往前走了一步,猛地把门往身后一撞,狠狠地关上了门。正要远离门,他又看到,原本空空如也的屋子中间忽然多出了一些雾一样的东西,那些东西缓缓动着,没有太大的改变,始终都像一个……人!见状,他两腿一软,险些跪了下去。愣了一会儿,他大叫起来,转身跑到门前,闭上眼睛,猛地打开门,挥舞着手臂刷地冲了出去。
  逃!
  这是他唯一的想法。
  他不知道要去哪儿,反正逃就是了!
  啊哟!
  两道惨叫同时响起。两人同时双手抱住额头。视线扫过,尹翼满是愕然。“是你???”
  “哎哟……!”凌枫捂着脑袋,强忍着痛说道。
  “你拍我肩膀怎么不说话啊!吓死我了!话说你半夜三更的干什么啊?偷牛啊?!”
  “我……来这里……看书!”
  “深更半夜来看书?你没毛病吧!”
  “唉,大白天的我哪儿敢来啊,这里可是院长办公室啊。”
  “呃呃呃!”
  “不过平常好像也是没有人的。”
  “……”
  “不过还是晚上来‘安全’一点。”
  “该不会是这里太久没来过人,所以闹鬼了吧!”尹翼一边说,一边拉着凌枫离开,说着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办公室门。木门散发着微弱的月光,远处是幽暗深邃的走廊尽头。
  “闹鬼?不是吧,我昨晚还……咳咳,没理由啊!这里可是院长的办公室,怎么会闹鬼呢?我看看去。”说罢,凌枫就跑了回去。
  “诶诶诶!”尹翼叫了几声,没把凌枫叫回头,自己也不敢跟上去,又不想扔下他一个,只好贴在墙边,看着凌枫,警惕着周围。
  凌枫把头探入门内,看了几眼,然后径直走了进去。尹翼的心不由地提了起来。可没过多久,凌枫便出了门,向他招手:“没有哇,进来吧。”尹翼半信半疑地走了进去,发现那些东西果然不在了。只是,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超自然现象,心里阴影面积怕是趋向正无穷了。在凌枫的陪伴下,尹翼对着镜子愣了好久才平复过来。
  看着哈欠连天却仍然在借月夜读的凌枫,尹翼也把目光转向案台后满满的书架。
  格里芬院长的办公室配置看起来跟他的印象中的现代办公室差不多,也是办公桌加茶几式的,只不过是书多了点:不仅是案台后有,就连前方也摆满了书架,同样是满满的,但前面的书架更多,占了差不多半个办公室。看起来,院长办公室就是个小型图书馆。
  凌枫告诉尹翼,书在洛克王国是很贵的。别看洛克王国漫山遍野的都是树,要把树加工成书,还得准确无误地把字符印刷上去,那成本于普通人而言都是个天文数字。一本60多页纸的《王国简史》就顶得上一百多斤重的米,而这已经算是最便宜的书了,至于免费发放给学生的教科书,那可都是要回收的。
  尹翼暗自惊叹院长富有之余,也浏览起书架上的书,一边看一边跟凌枫交谈。
  “你们是怎么造纸和印刷的?”
  “不知道。”凌枫大概是太困了,干脆合上书,走到窗前接受冷风的吹拂。
  “那你们造纸和印刷的速度快吗?”
  “不知道。”凌枫耸耸肩,“我没有看过。”
  “那为什么书这么贵啊?”
  “我们不喜欢砍树,因为……树对我们来说也是生命。”
  尹翼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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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架子上的都是历史书,看起来没什么好看的,尹翼拿起桌上一本叫《药本》的书,随手翻了几页。看到这样一段话:
  可可果,上古亚种可可树之实。嫩者通体红粉,味甘甜,肉清而爽,久嚼有微涩味,老者底渐红,甜味淡而涩愈浓;肉的软硬见于雨的多少,多食可败火。忌剑叶!混则剧毒!不宜与木方花、蓝秋草等同食。
  味甘甜?他眉头一皱。坑我啊!这书什么时候印刷的!尹翼哗啦啦地把书翻到最后一页浏览起来。出版信息没找到,倒是夹着一张纸,纸上写着两列字。
  “何方圜之能周兮?夫孰异道而相安?”尹翼摇头晃脑念了出来,晦涩的话语引得凌枫好奇地探过头来。“这是什么?”
  “文言文。不知道是哪儿来的。”
  “那你看得懂不?”
  “唔。大致的意思是:方跟圆怎么能够相合呢?志向不同又怎么能够相安呢?”
  尹翼把纸反过来,看到背面拓印了一些符号。
  “这又是什么?”
  “e的iπ次方加一等于零。”
  “这些都是什么来的?”
  “这是目前数学上最重要的五个常数组成的恒等式。”
  “啊??常数是什么?恒等式又是什么?”
  “常数就是不变的数。恒等式就是永远成立的等式。”
  “呃……数还有会变的??”
  尹翼给了他一个白眼,不再回答。
  “我好困,先回去了。”
  尹翼放好东西,扔下一句话便走了,只留下凌枫一个人。凌枫又拿起那张纸,左瞧右看,啧啧几声。过了一会儿,他悄悄溜到门旁,慢慢把头探出去。
  头微微露出,凌枫猛然发现尹翼就站在门边。
  “你要是干那一行的,收手吧。人心不足蛇吞象啊。”尹翼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便转过身,径直走了。
  凌枫站在风中,低头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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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自然醒的感觉真好。
  尹翼习惯性地揉揉眼睛,却感觉眼眶被什么东西一戳。他睁开眼睛,看到那个精致的战机模型居然被一条拇指宽的红色橡皮筋绑在了自己的手腕上,尖锐的机头已经染上一片暗红,机翼上也有点点血迹。这不是背包里的那个模型吗?奇怪,我明明把它放好了啊!目光转向机头指向的手背,上面一条长长的伤口让他触目惊心。他难以置信地摸了摸伤口,发现它已经基本愈合,外面只剩下血红色的痂。
  尹翼呆了一会儿,心里满是后怕,想着把它脱下来,可他发现,那条看起来像是橡皮筋的东西,居然是自己的表皮!震惊之余,尹翼试着把它拿下来,却发现那架模型就像是长在了自己手腕上一样,他愣是拿了几回也没能把它拿走,反倒是把自己的手弄得生疼。
  谁给我涂了502!
  不过……说实话,这东西戴在手上挺酷的。像个召唤器一样。
  尹翼饶有兴趣地看了它几眼。
  该不会真的能召唤一架战机出来吧?
  不过就算真的能,他也没有咒语什么的。欣赏了好一会儿,尹翼望了一眼一旁还在梦乡的凌枫,利落地下了床。
  咴咻!
  没想到小乐居然睡在他的身上!刚一起身,那家伙就掉了。他眼疾手快,立马抓住了小乐——它的翅膀,小家伙也一点儿都不赖,立刻扇动翅膀飞了起来。然而……可怜小家伙还在吃力地挥舞着已经无法动弹的羽翼。
  轻声安抚一番后,尹翼下了楼,抓起几个魔力猫泡好的可可果,不管猫如何张牙舞爪,怀抱小乐就走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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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是因为昨晚的事,尹翼早上很晚才醒来,街上卖早餐的只剩下零零星星的几家,放眼望去,大多是零散的小摊儿,少有那些“住在”木屋下的店铺。也因为昨晚的事,尹翼的心浮现出了一种对未来的不安。虽然昨晚凌枫没有明说,但他多少已经猜到凌枫是干那一行的,他不知道凌枫干了多久,个中又有什么难言的苦衷,只觉得“穷”的压迫感已悄然而至。
  钱。
  离开了父母的羽翼,当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何况他还不是英雄。
  尹翼猜测凌枫是没钱的,加上他是个学生,赚钱的事儿当然不能靠他,小乐和魔力猫就更不用指望了。——难道一个大男人还要一个小猫咪赚钱养活?所以他是不可能袖手旁观的,更何况他还吃凌枫的、住凌枫的。
  尹翼漫无目的地走着,小乐静静呆在怀里。
  他从没有打过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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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老板,你们这里招人吗?”
  尹翼走进一家“住在”楼里的店铺,看到一位女士坐在一侧的收银台后低头忙碌。
  从小阿妈就说,不管是男是女,反正叫老板肯定没错,如果实在不知道人家是不是经商的,就叫叔叔阿姨。
  老板穿着一件似乎是旗袍的红色衣服,肩上戴着个护肩模样的东西,头上还……
  “不招。”老板抬起头来瞄了一眼,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然后又低下头去。
  目光还没扫完对方,一盆冷水就从天而降。
  “谢谢。”他轻声道了谢,低着头走出了店门。
  他早已料到被拒绝,只是没想到来得那么快,好歹也应该询问一下姓名住址什么的。不过人家确实不需要,自己也奈何不了。
  笔直的街道已尽,尹翼走了几步,转入一处小巷,再出来时,看到了满街的店铺——那种“住在”屋子里的店铺。他的心顿时涌出一股兴奋。他立刻上前,一家家问过去。半天下来,他问遍了街上所有店铺,然而没有一家店铺招收伙计,甚至连招人的意欲都没有。尹翼愣愣地走在街上,神情沮丧。
  耀眼的阳光直射大地,路上的行人渐渐少了,推着小车子的摊贩也不见了许多,小乐懒洋洋地趴在他的怀里,借着尹翼的阴影吐着舌头散热,他走在街上,一边走,一边左顾右盼。
  此刻,他的脑海里只剩下了一句话:妈呀,迷路了……
  好吧,他是个“路痴”。
  “哎哟——”
  正走着,他忽然撞到了一个人。那人手里的东西撒了一地,他连忙一边道歉,一边弯下腰帮忙捡东西。“啊,对不起,对不起。”
  “没关系。”
  捡的时候,尹翼看到地上一本作业本摊了开来,上面写着几列简单的乘法算式,后面的等号几乎都是空着的。他的心松了一点。幸好是孩子,要是大人可就难哄了。他微微笑着,抬起头,笑容却顿时僵住了。
  一个成年女性的形象映入眼帘。
  他呆了一会儿,努力维持着僵硬的笑容,把作业递给女人:“真……真是……不好意思……”心里却拼命想着下文该说些什么。他已经做好挨骂的准备,可女人只是微微笑笑。“没关系。”
  “这是你的作业?”他想转移话题,可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谁家大人还做这么基本的算术题啊!明显是人家孩子的作业啊!!
  “嗯,是啊,好多都不会做呢。”
  “我是说……啊??你不会做?那不是很简单的吗?”天呐!她的意思是,那作业是她的?!尹翼被震惊得无以复加。
  “噢?你……说说看?”
  “唔……喏,13乘以24就等于……唔……312嘛。”尹翼无视个位数乘个位数的题目,直接挑了个两位数互乘的,心算了一会儿便报出了答案。
  “哎,那你看看这个?”女人一愣,也没有说他的答案正确与否,直接把作业本儿翻到最后一页,上面写着一大段文字——那是一道应用题。
  “呃……这个……我得笔算啊。有没有纸和笔?”
  “有是有,但还在教室里。”
  教……教室……?成人学校?“您是去上课的么?”
  “不是,我是去自习而已。教室离这里不远,你方便去吗?”女人往前指了指。
  “方便。”尹翼点点头。他反正还没有找到工作,回到凌枫家又没什么好干的,自然也不在乎这点儿时间。说罢,他们抬脚就走。他一边走一边问:“那么说您还是个学生?”
  “是的,乙级实习魔法师。”
  尹翼吞了吞口水。眼前年纪轻轻的女人居然就是一个魔法师!
  一抹不易察觉的绿光从女人手中飞出,一只【武斗酷猫】出现在他们身后。酷猫驮起两人,悄无声息地飞奔向前,两旁的树叶被猫刮起的风吹得簌簌直响。等尹翼反应过来时,他们已经到了一扇铁门前。那竟是昨晚他来过的魔法学院!不过尹翼这个时候并没有因为这而惊讶,甚至还没看清楚,因为……
  尹翼扶着大猫的腹部,在一旁低着头干呕。
  “你……?”
  “我晕……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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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回到早上。
  魔力猫张牙舞爪,却仍阻止不了尹翼带走小乐,胖胖的身子和圆圆的脸蛋被隔在了木门的另一边。猫重新打开门,看着远去的人影,尾巴渐渐落了下来,伸出的小爪无力地挥了挥,也慢慢放下。门又被关上。
  家里重回冷清。
  它好久都没有感觉过这么冷清了。自从尹翼“来了”之后,家里比以前热闹了几分,可现在……
  它走到一个冰箱一般高高瘦瘦的木柜前,双爪合十,闭上眼睛,凝神静气。木柜上放着一尊黑漆漆的雕像,雕像前放着一个装着一半清水的瓷碗。许久,猫睁开眼睛,拿来一张木凳子,爬上木柜,用右爪爪尖蘸了一点水,涂在左手手背上,然后跳下凳子。猫望了望楼梯,看到那里没有人,便耷拉着尾巴把凳子放好,也出了门。
  它想去找——准确地说是跟踪尹翼。
  但很可惜,尹翼已经走远,不见了。它转了个方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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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一只只在屋子里替学生干家务活的魔力猫,除却干活儿的时间,它实际上是很有空的,所以,它常常会去学一些东西,比如怎么写汉字。当然,它跟平常人一样,也有一件事是最爱做的。
  街尾的竹林里,魔力猫摇着尾巴,伫立在光秃秃的林间小路上。明明还没有临近中午,阵阵香味居然就从远处的屋子里传来,训斥声若隐若现。
  猫绕到屋子的另一面,侧耳倾听了一会儿,悄悄爬上发出香味的窗台,锋利的爪尖在墙上划过,刮掉了许多的泥土。喵嗷。它朝着屋里的人轻轻叫了一声。
  “猫!你来了!”见到魔力猫,屋里的人欣喜若狂,连忙招呼它过去,“来来来,今天做的是木松剑果炒筋面……”
  屋里的小伙子也没倒茶,一句接一句地说了一大堆话,魔力猫却是一点儿不惊讶,反而席地而坐,听得聚精会神。言毕,魔力猫站起来,走到小伙子面前的锅前,小手一挥,一团火便出现在架空的锅底下。它往锅里放了几片果子切片,一手拿起锅铲,一手拿起旁边已经处理好的食材就开工。
  刷——滋滋滋……
  青色的果子切片逐渐变黄,小伙子连忙递给魔力猫一壶水,魔力猫仔细瞧了瞧,才不紧不慢地把水倒了下去。
  哗——
  一会儿后,猫熟练地把一旁浆糊一般的、红红的、像是熟透了的番茄似的东西一股脑倒进锅里。顿时,一股异香直扑鼻孔,钻入肺里,沁人心脾。
  “菲尔特——”
  忽然,洪亮的声音如一道惊雷击穿空气,传到一人一猫耳中,吓得菲尔特魂飞魄散。他赶紧捧起猫,就要把它扔出窗外,可魔力猫依旧拿着锅铲,抓住锅耳不放。
  食物已下锅,厨师岂可轻易离开?
  魔力猫安之若素,目光紧紧盯着锅中,小小爪子抓着铲子,一把铲起盆子里码得整整齐齐的面条,抛向空中,面条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准确落入锅里。见状,魔力猫不仅没有停手,反而挥着铲子一把戳进面中,猛翻起来,一边搅拌,一边往面中注水。
  嘶嘶嘶——
  面条迅速被染红。
  锅铲被右爪扔出,横穿过铁锅上方,又被左爪抓住。猫迅速用右手拈起右边贴在砧板上的被砸开了花的坚果,放入锅中,左手同时挥动锅铲搅拌,薄脆的坚果碎裂开来,在水汽的熏蒸下发出阵阵清香。
  不一会儿,坚果完全融化,水也蒸发得七七八八。魔力猫熄了火,又铲了好一会儿,让面条均匀入味,才小心地捞起来,旋转着放到盘子上。待面条全部捞起,魔力猫又拿来一个勺子,把锅中香浓的汤舀起,浇到面条上。
  看到这一切,那声音又从身后响起。
  “不错不错。儿子,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一个中年男人向魔力猫投去赞许的目光,拍了拍菲尔特的肩膀,眼珠子扫了扫自己的儿子,又回到灶台上,可就是这眨眼间,魔力猫已不见了踪影。目睹全程的菲尔特暗自窃喜。
  “哎,小兔崽子跑得挺快的!算了。你,今晚再来!我就在这看着你!”中年男人大声吼了几句,拍拍菲尔特的脑袋,转身离开了。
  “啊——!不要啊……”菲尔特欲哭无泪。
  屋外,窗台正下方,魔力猫摇摇头,叹了口气,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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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法学院。
  尹翼跟女人走在走廊上。
  “您家的猫也太快了……”尹翼不禁感叹了一句。
  女人抿嘴笑了笑。“想不到你……真是……”
  “没事儿,没事儿。”尹翼腼腆地搔搔头,“对了,我叫尹翼,请问您是……?”
  “我叫关璇心,它叫原草。”
  身后,一只硕大的武斗酷猫正跟着他们,庞大的身躯把仅能容许三个人并行的走廊挤得水泄不通。
  “离离原上草?”
  “什么?”
  “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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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兜兜转转,走了许久,关璇心终于进了一间房间。当看到熟悉的配置时,尹翼不禁皱了皱眉。“这里是……院长办公室?”
  “是啊。我得找些东西,你要不跟猫玩儿玩儿?对了,你还要纸对吧?那我再找找。”关璇心径直走到案台前面的那一大片书架中,埋头翻找起来。
  临近中午,办公室里很是亮堂,光线把走廊上的原草也照得清清楚楚。此刻,原草正闭着眼睛趴在走廊上,恰好没有堵住门口。原草的身形虽然庞大,但高度却不怎么样——当然,那是趴下之后的高度。尹翼蹲下来摸了摸原草的脸颊。他喜欢猫,不管是那一头的,还是这一头的,只要是猫,他都喜欢。见它没有反应,他又站了起来,摸了摸猫耳朵。猫这种生物,就数耳朵这一部位最讨人喜欢了,不仅毛茸茸的,还特别灵动,细微的触碰都会让猫耳朵动一动。他玩猫,最喜欢的就是抚弄猫耳朵。这一回,原草终于睁开眼睛。
  “干嘛?”
  “yé'ēi!你居然会说话?!”
  “会就会咯,大惊小怪的。”原草白了他一眼,说罢,又闭上了眼睛。
  尹翼拽了拽猫耳朵。
  “又干嘛!”
  “陪我玩儿啊。”
  原草伸出爪子就往尹翼脸上贴,尹翼嫌弃着躲开了。“咦!好脏!”
  “脏就别找我呀!”
  原草准备收回爪子,却被尹翼一把抱进怀里。大大的爪子占满了整个怀抱,一个爪尖几乎贴着鼻子,厚厚的肉垫散发着点点温暖和丝丝泥土的气息。原草抬起头,眨着眼睛看着他。
  “你没事吧?”
  许久,关璇心走出来,看到了他们。尹翼连忙放开猫爪子。
  “没事。我们就玩儿玩儿。”
  “喏,题目、纸和笔都准备好了,都放在桌子上。”关璇心指了指内里的办公桌。
  “啊?我们就在那里解题吗?这样不好吧?”
  关璇心轻轻笑了笑,慢慢道:“不怕,反正我们又不是干什么坏事。况且门是没有锁的。”
  “我觉得咱们就是来干坏事的啊,还派只猫过来堵门儿呢。”尹翼小声嘀咕了两句。璇心径直走入室内,原草却忽地竖起耳朵,一只大爪子拦住了尹翼的去路,但还没等尹翼喊出声来,原草又把爪子缩了回去。他转过头,看到那家伙噘着嘴,一脸不高兴。
  办公室里可供书写的地方除了办公桌还有前面的茶几,不过跟前的这张茶几还不及膝盖高。关璇心先入室内,一下子就坐在了办公桌前的客位上,还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尹翼做到主位上。
  桌面两边都堆满书籍和文件,尹翼只好硬着头皮做到格里芬的位子上。
  要是院长等会儿就回来,那可就尴尬咯。要是真这样,那就全部推到她身上吧!反正本来就是这样。
  尹翼默默做好打算,然后开始读题。
  本子上写着的是一道关于面店收入的问题,他要做的,就是在理想条件下,从原料投入与时间花费两个方面入手,寻找利润的最优解。
  读完题,尹翼会心一笑,熟练地画了个直角坐标系,开始用线性规划求最优解。
  不一会儿,他便给出了答案。
  “能给个完整的过程吗?”看着这一点儿那一块儿的草稿,关璇心皱了皱眉。
  尹翼明了,点点头,把还有很多空位的纸张反过来,又画了个坐标系,然后顺着思路把所有过程写在了一块。
  关璇心皱着眉头接过了草稿纸。看着她的样子,尹翼不禁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过程有什么问题?”
  “这也太浪费了吧?”关璇心立刻扬了扬手中的纸张,用惋惜的语气说道。尹翼马上想起了洛克王国的纸都是很贵的,容不得半点浪费。可没等尹翼说话,关璇心又立马低下头,看起了上面的内容。然而,她的眉头依旧紧皱。
  “这个是什么?”她指着纸上那个大大的十字架。
  “直角坐标系啊。”
  关璇心摇摇头,表示听不懂。
  “唔……就是两个相互垂直的数轴嘛。”
  关璇心又摇摇头。
  “呃……量度长度的尺子知道吧?”
  这一次,她终于点了点头。
  “数轴就是一条有数字的线,上面每两个数字的距离都是相等的。数轴上的每一个数字都且仅对应着上面的一个位置,也就是点,每一点也都且仅对应着一个数字。”说着,尹翼在纸上画出了一条长长的横线,然后画了一些非常短的竖线,又标上了相应的数字,看起来就像是尺子一样。“那么,我们就可以根据点的位置确定数。再在0后面把数轴往后延长,我们就可以表示负数了。”
  尹翼抬起头,看到璇心点点头,才继续说道:“然后把两条相互垂直的数轴放在一起,让它们的0点相交,就是一个直角坐标系。”
  “那这个又是什么?”
  关璇心指了指纸上写着x和y的方程,尹翼也耐心地从最基本的概念解释给她听,不过,待他说完时,时间已经到了正午——他的午餐铃儿响了。他摸摸雷声大作的肚子,脸有些红。璇心微微一愣,忽然抿嘴笑了笑。
  “我请你吃顿饭吧,算是这节课的报酬吧!”
  “啊!不用,不用。”尹翼连忙摆摆手拒绝。一个大男人怎么好意思让一个女孩子请吃饭呢!这样想着,他的脸就更红了,连耳朵都转了赤。
  “唉,走吧!”话音未落,关璇心就拉起尹翼的手,径直走出办公室。尹翼指着还没有整理好的桌面直喊:“诶诶诶,那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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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喵嗷~”
  凌枫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转过身,望向窗外。
  现在已经过了正午,饭菜也早已热过一次,可那家伙居然还没有回来。
  凌枫眯了眯眼睛。
  那家伙可是个“新生儿”,迷路了也不奇怪,可问题是,世界这么大,凌枫要去哪儿找他!
  凌枫暗暗握紧了拳头。
  难道,要报白银骑士团吗?可是,那帮人也得有金子才肯的!何况……!
  凌枫眉头紧皱,无奈地叹了口气。
  “喵嗷~”魔力猫拽了拽他的裤脚,举着小小的手臂,手掌里躺着一颗小小的嫩绿的种子。凌枫低下头,担心顿时烟消云散。他朝屋门努了努嘴,“那就带我去找他吧!”
  魔力猫点点头,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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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尹翼想象中的客套和虚伪,两人一猫度过了一场轻松的饭局。
  大街上,日光耀眼,人影清稀。关璇心正走在回家的路上,忽然两手一拍,自言自语了一句“忘记问他的地址了”,便转向武斗酷猫,摸了摸猫的脑袋,轻声吩咐:“原草,你去找他问问他的地址吧,我在家里等你。记得不要吓到他哦。”
  原草点点头,转过身,与主人分道扬镳。
  对于嗅觉灵敏的大猫来说,找人并不是一件难事。很快,原草就找到了尹翼,却见他东张西望,兜兜转转半天,也没有走向任何一间木屋。
  原草眨眨眼睛,没有上前,反而跑开去了。
  妈呀,敢情这货是迷路了呀!怪不得……!
  原草低着脑袋,沿着一条线路也兜兜转转了半天,只不过跟尹翼的方向恰好相反。
  在关璇心叫尹翼进院长办公室的时候,原草发现了尹翼身上地异样:他身上粘着一颗草系魔法种子。这魔法种子是草系猫族魔力猫的技能之一,除了用于战斗,它还可以用来标记跟踪。同为草系猫族的原草对魔法种子岂能不熟悉?当时原草并没有多想。毕竟好端端的一个洛克又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呢。况且尹翼还嘀咕了一句,说了它主人的“坏话”,它索性拦住了尹翼,给他一个下马威,顺手拿掉了魔法种子。
  可没想到这种子原来是这样用的……
  原草额头虚汗不止,心里满是懊悔。
  在分别之前,它把种子悄悄放到了尹翼脚下,让他踩了一脚,算是对放种子的精灵的一个小小惩罚。但原草刚才并没有在尹翼脚下感应到种子,在他们分别的地方也找不到种子的任何踪影。
  它已经沿着尹翼的气息反向兜了好一阵子,走了好远的路,鼻子上沾满了尘土,可就是没有找到种子遗失的地方。
  但愿尹翼没有把种子里的草元素全踩出去吧!
  原草正咬牙切齿,忽然出现的一阵魔法波动让它欣喜若狂。
  找到了!
  一大一小两只爪子同时摁住了种子。
  两只猫抬头,愣住了。
  你干嘛?面对着比自己大许多的大猫,魔力猫依然毫不畏惧地问道。
  这是你的?原草也问了一句。
  是!你干嘛?!魔力猫把另一只爪子也摁了上去。
  是我把种子丢掉的……我带你去找他。大猫的脸微微发烫,脑袋耷拉着,爪尖在地上画着圈圈。
  喵嗷呜!魔力猫撇撇嘴,双手叉腰,白了它一眼。那他吃了东西没有?
  吃了。原草忽然抬起头,脸上多了几分得意。——我家主人请他吃了。
  魔力猫有点惊讶,不过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点点头,然后转身拉了拉凌枫的裤脚,示意他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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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的尽头,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一间石屋静静地伫立在小竹林里。石屋周围杂草丛生,屋顶的瓦片上长满了青苔,似乎很久都没有人踏足过这里,只有飘着袅袅炊烟的烟囱暗示着人的存在。木门嵌在石屋上,虚掩着。
  尹翼上前敲了敲门。
  没有人回应,但屋内却流出阵阵热风。
  他满怀好奇,慢慢推开门,看到一位老人家坐在矮矮的凳子上专心致志地拉着风箱,墙上挂满了一把把各式各样的闪亮亮的剑。不一会儿,老人家又用火钳从风炉里取出了一根红热的金属,放在身旁不高的台上敲打起来。
  叮,玲——叮,玲——
  那便是锤与剑的声音。大锤的每一次抬起,都伴随着剑身的一次翻转,和红暗分布的一次改变。
  这是一项无聊的工作。他想离开,可铁锤的每一次抬起,总能吸引住他的目光——剑身上的红热斑点就像是水面上的油滴,铁锤砸在此处,它就溜到彼处,铁锤砸在彼处,它又溜回到此处;真是砸中了,它就会从中间划开,变成几个更小的圆。
  铁锤落下,又提起,落下,又提起。这样的动作不知重复了多少次,老人家依旧心无旁骛地敲打着,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看久了,有趣的东西也会变得无趣。
  他转过身就要离开,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你想找工作吗?”
  他停下脚步,犹豫起来。
  “不嫌辛苦的话就进来吧。”
  听罢,尹翼正想抬脚离开,一个念头闪过脑海。他顿时明了。
  屋内,背对着他的老人欣慰地笑了笑。
  .
  .
  小乐坐在地上,嘟着嘴,苦着脸,继而嚎啕大哭。
  呜哇——
  “唉。这年头丢钱包的不少,可丢宠物的还真是头一回见!”
  菲尔特他爸捂着耳朵,无奈地看着在厨房大哭的小家伙。现在可是中午,餐馆人最多的时候,幸好厨师们还在厨房里滋滋唰唰地“战斗”,要不然馆子里恐怕早就没人了。
  哗。一只猫脑袋倏地从窗外的草丛中钻出,出现在窗台上。
  喵~
  闻声,小家伙哭声渐渐小了。它擦了擦泪水,揉揉眼睛,望着窗台上的猫耳朵,又哈呀地笑了起来,扑腾着翅膀飞上去。一只魔力猫蹦上窗台,又从窗台上跳进了厨房,小乐也紧随其后,降落到地上,哈哈地跟在魔力猫的身后。魔力猫似乎不想被追上,便躲了开来,小乐又跑了过去,猫又躲开。如此,俩小家伙围着菲尔特的爸爸转来转去。
  看着玩得不亦乐乎的小家伙们,他一把拎起来,放到窗台上,用手摸摸它们俩的脸蛋儿,没好气地说道:“好了好了,不要在这儿玩了,快走吧。”说罢,他还转过俩家伙,又往它们的屁股上推了两把,然后转身走出了厨房。
  魔力猫跳入草丛中,小乐也跟着跳了进去,没过一会儿,两个一前一后从草堆里爬了出来。魔力猫停在了草丛前不远处,小乐张开双手笑哈哈地扑了上去,可就在入怀的一刹那,小乐脸上顿时没了笑容,它急忙退了出去,嘟起嘴,很不友好地看着眼前的魔力猫。魔力猫双手交叉放在胸前,静静地看着一脸委屈的小乐。
  眼看着小乐就要大哭,一道身影忽如惊雷一般飞掠而过,眨眼间,小乐已从魔力猫视野中消失。随后,那道身影再次袭来,稳稳地停在魔力猫身前。那竟是一只【皇家狮鹫】!魔力猫跃上鹫背,随后,皇家狮鹫一扇翅膀,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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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尹翼倚着高高的竹子,摩挲着手中一把巴掌长的迷你长剑。剑是双刃的,剑柄呈金黄色,剑身则通体冰蓝透明。
  他进入铁匠铺之后,老人并没有说打工相关的事宜,反而让他从墙壁上挑一把剑带走。他不明白老人的用意,只好顺着老人的意思去做。墙上挂满几十把尹翼都没见过的、各式各样但长度几乎都相同的长剑,尹翼看得眼花缭乱,但很快,他就选定了这一把。不仅仅因为它是唯一一把超短的迷你长剑,更因为它是【极大天使】的佩剑!
  老人没有说明用意,也没有解释剑的来源,只是让他出去,然后默默地关上了门。由始至终,老人只说了三句话。
  “拿着吧。明天再来。”
  尹翼掂量掂量长剑,又看了看黏在左手上的战机模型,摇摇头。
  或许明天就有答案了。
  幸好挑的是迷你的长剑,不然可就难带回去了。哎哟,对了,应该问老人拿个剑鞘嘛!尹翼看着锋利的剑刃,头皮有些发麻。但没等他转身,耳朵便传来一阵疼痛。
  哎哟喂——
  转过头,尹翼看见一只武斗酷猫居然用爪子揪着自己的耳朵,而凌枫正站在武斗酷猫身旁,一低头,一只挥舞着爪子的魔力猫映入眼帘。见尹翼望过来,魔力猫叉了叉腰,露出一副生气的样子,忽然又做了个怀抱宝宝的姿势。那一刻,尹翼猛然想起,他居然把小乐给落下了!
  “糟糕!小乐还在餐馆里!”
  尹翼一拍脑袋,却不想原草一把用尾巴将自己和魔力猫抓起,放到背上。
  “哎——呀……”
  喊声还未传出,武斗酷猫早已跑远,只剩下不知所措的凌枫。
  “你们……居然这样就抛弃我了……”
  .
  海螺餐馆。尹翼垂头丧气地出了门。
  小乐已经被一只魔力猫带走了。魔力猫?不就是这只吗?魔力猫摇摇头,武斗酷猫也摇摇头。那彼猫又是何猫?没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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