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朋友

　　刚出房门，尹翼便见到猫小心翼翼地拎着装满水的小木桶上来清理房间。轻轻放下的小桶没有洒出一滴水。猫熟稔地抽出水里的抹布，稍微一拧，摊平在木地板上，弯下身子，手摁着抹布，两脚往后一蹬，嗖的一下就滑进了床底，经过的位置也顺带被擦得光亮。猫不高，站着的话刚好够着床板。看着魔力猫利索的动作，尹翼问道：“猫，你多少天得搞一次卫生？”
　　“喵。”猫从床底下钻出来，弄了一会儿，朝尹翼竖起了三个手指头。
　　“三天？”
　　猫点点头，然后拖出一个土黄的背包，朝着尹翼喵了一声。
　　“唔？怎么了？”
　　“喵嗷。”魔力猫挥了挥背包的带子。
　　“呃……我听不懂……”他无奈地耸耸肩。
　　猫也不生气，一溜烟跑到桌上，刷刷刷地写下了几个字。不要乱放[楷体，勿改]
　　“这……”
　　把背包交给尹翼后，魔力猫又自顾自地干起了活儿。他打开背包，发现里面只有一双鞋子——那双他为自己的游戏人物配置的单排轮滑鞋。他一愣，星星点点的往事在脑海一闪而过。就在他把鞋子放回背包时，一个火红色的东西掉了出来，掉进背包里。他拿起一看，发现那居然是个掌心般大小的战机模型。奇了怪了，这魔法的国度怎么会有这种东西？难道这是机械系宠物的模型？他弹了弹，又掂量了一番，估摸这是个金属材质的模型。笔直的线条和火红的四翼让它看起来非常炫酷。
　　视线透过指间，尹翼忽然看到床底下高矮不一却放得整整齐齐的一排鞋子，此刻猫正坐在地上拿着毛巾小心擦拭。他数了数，鞋子足足有七双。
　　凌枫那家伙该不会是个“收藏家”吧？！
　　尹翼望了望手中的战机模型，摇摇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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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夜幕渐落，华灯初上。
　　尹翼抱着还在睡觉的小乐回家时，魔力猫已经做好了“晚饭”。而这所谓的“晚饭”，实际上只是一堆可可果——游戏里那种给宠物增加经验的道具。
　　可可树是上古亚种植物，属常绿阔叶林木，从上古时代繁衍至今。其一年四熟，生长迅速，结实多，果实厚重，大水淹而不烂，大旱干而不枯，大寒冻而不死，它的皮可防火，干可当柴，叶可泡茶，果实可食用，根枝可入药。可以说，可可果树是最完美的树种，没有之一。但是，随处可见也注定了可可树只能是洛克王国最贱的东西。
　　看到凌枫已经在吃，尹翼也毫不犹豫地拿起一个可可果咬了一口，霎时，一股难以名状的苦涩在口腔中弥漫开来。这种苦涩虽不至于让人食之即吐，但也让味蕾大呼抗议。尹翼不由地皱起眉头，却看到凌枫和魔力猫神情自然，只好无视味蕾的“抗议”把咬过的果子一口一口吃完。可可果表面像苹果那样光滑，果肉却如毛桃那般爽硬，要不是可可果通体粉红，没有一丝杂色，他真的会以为自己在吃一个苦涩的桃子。
　　圆桌上的灯火微微摇曳，拽着果子的影子左右摇晃。灯下，凌枫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一本发黄的书。魔力猫三下五除二地干掉几个果子，然后拉上两三个，咚咚咚地就上了楼。过了一会儿，这家伙又咚咚咚地下了来，径直跑到尹翼脚边，拉了拉他的裤腿，把那睡得正酣的小家伙讨了过去。
　　大概是饿得太久了，一只果子下肚，原本好端端的肚子忽然打起了鼓。饥饿感杀到，味蕾也不能拒果子于嘴外。一个，两个，三个……一只又一只可可果被强行塞进肚子。尹翼站在一楼临街的窗边，望着有些冷清的街道，试图分散注意力以减轻嘴中的苦涩。然后……
　　他成功了。
　　尹翼只觉眼皮越来越沉，最后自己也不知怎么的，慢慢的就倒在了窗前。
　　等到醒来时，天又一次微亮。
　　尹翼按着有些晕的脑袋，茫然地躺在床上。骑在尹翼身上的魔力猫转过身子，朝着书桌前的凌枫喵了一声。凌枫低着头问了一句：“醒了？”
　　“我……怎么了？”
　　“你吃错东西了。”
　　凌枫依然没有回头看他一眼，尹翼用手撑起身子，眯了眯眼睛，看见凌枫似乎在写着什么东西，不过他并没有多问，或许人家作业太多，正忙着写呢。“我吃错什么了？难道不是可可果吗？”尹翼看着猫咪手上的可可果疑惑道。
　　“可可果有催眠效果，直接吃的话很快就会让人昏睡，所以是要先泡过盐水才能吃的。昨天我忘记告诉你了，真是不好意思。”凌枫终于停下笔，回过头，走到尹翼身旁，“走，我带你去逛逛，顺便让你醒醒神。”
　　“呜……我想再睡一会儿……”尹翼打了个哈欠，缩回被窝里。
　　“再睡，今晚可就睡不着了。”凌枫拉了拉尹翼的手，又掀开了被子，“快啦，陪陪我嘛。”
　　原本寂静的凌枫热情起来，可尹翼此刻满脑子都是困意，即使已是大白天，他也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觉。他甩开凌枫的手，拉上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脑袋。
　　“那就再吃一个……”
　　“……”
　　但很快，尹翼打了个激灵，顿时困意全消。“哎，好吧好吧，我去。”
　　因为他忽然想起，这里已经不是自己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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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门外，天空湛蓝湛蓝的，似乎紫色从来没有过。尹翼抬起头，45°角仰望天空。早晨的它虽不是繁星如坠，点点星光却仍然可见。两旁的树林郁郁葱葱，微风吹过，带来阵阵清新。
　　凌枫告诉他，现在还是早上，可以好好玩儿一番。不过要去哪儿呢？尹翼人生地不熟，不好说，凌枫并没有事先计划好，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毕竟他们只是“逛逛”。
　　出门之前，小乐偷偷地溜了出来，气得魔力猫直跺脚丫。现在，小乐乖乖地趴在尹翼头上，醒了，却也不说话。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漫无目的地沿着街走。大概是因为时间尚早，街上冷冷清清的，只有卖早餐的小贩推着两轮木车在街边等待客人。
　　凌枫住的屋子在魔法学院附近，是王国指定的专门供学生免费居住的“学区房”。屋子都是两层的，每一间都包含了齐全的家具，并且配有免费的宠物管家，负责学生的一日三餐以及屋子的卫生，当然，食物还是得学生自己掏钱买的。
　　谈及食物时，尹翼才知道，凌枫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富有。在尹翼看来，能拥有管家的，家境都不会差到哪里去，但事实上，这个“富家子弟”却是一个连米都买不起的“穷酸书生”。
　　“那你用什么买东西吃啊？”尹翼不解。
　　凌枫耸耸肩，摇着头道：“什么也没有。可可果是免费的，去摘就有了。盐啊水啊之类的，向别人借就有了。”
　　“这借了估计就不还了吧……”
　　“呃呵呵……”凌枫无奈地搔着头。
　　说起穷，尹翼不自觉地打量起凌枫。眼前的凌枫穿着一件长袖上带了几根黑色线条的白色上衣和一条纯黑的裤子，再配上一双大大的、鞋帮老高的、看起来像是篮球鞋的深灰色鞋子，粗粗一看，他像极了一个准备去打球的活力少年，根本没有一丝穷的痕迹。
　　“话说，你这衣服哪儿来的啊？送的？”
　　“啊——”凌枫一拍手，拉着尹翼就往回跑，“我们去皮卡那儿吧！我都忘记可以领衣服的事儿了。”
　　“哎呀呀！”尹翼挣脱了凌枫的手，快步跟了上去。皮卡？他想起游戏里的一个场景，问道：“皮卡服装店吗？”
　　“是啊。每个人都能在那儿免费领一整套服装呢！”
　　尹翼心中一喜。初来乍到就能免费领服装，唔，看来新手待遇不错嘛。“像你这种类型的衣服吗？质量好不好呢？啊，还有，有没有……”
　　“哎！去到了你就知道了嘛！”凌枫喘着气回了一句，然后便不再说话。
　　尹翼哑然一笑。又跑了一会儿，他又问道：“这么早，人家开门吗？”
　　“不知道呀。”
　　“那我们跑那么快干嘛？！”
　　“呃……好像也是哦……”凌枫倏地停了下来，鞋子与地面相互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他望着尹翼，有些尴尬。
　　“你这家伙……！”尹翼白了他一眼，慢了下来，转为散步。
　　.
　　尽管小跑了一段距离，但他们还是花了十几分钟才走到服装店。当虚拟转为现实，四四方方的小小地图就成了大大的三维空间，大笔勾勒间充入了无数细枝末节，一切都如此熟悉，又那么新鲜。尹翼插着腰，看了一眼落下一大段距离的凌枫，先一步进入了服装店。
　　同其它所有建筑一样，皮卡服装店也是两层楼的，内里的布局和装潢与游戏里的一样，一条红地毯通向大门，两旁的玻璃壁橱里挂满了风格各异的套装，有像尹翼那样的铠甲，有像凌枫那样的休闲服，也有像西方魔法小说里描述的棕褐色魔法袍。除了魔法袍是一件超大的外衣外，其余都有上衣和裤子，并且绝大多数套装都包含手套和鞋子，有的会配上发钗、独立的帽子、衬衫等等，甚至还会有一些精美的小装饰。而陈列出来的所有套装中，没有一套是尹翼见过的。
　　“价格太贵了吗？那边有一套样式差不多但比较便宜的。”一个文质彬彬的女孩走向看着一套冰蓝色铠甲的尹翼。尹翼望去，看见女孩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头上戴着猫耳朵，手上戴着一双猫爪子手套。尹翼认得，她便是游戏里的服装店老板皮卡。
　　“噢，谢谢。唔，请问这里可以领取免费的衣服吗？”尹翼也不害羞，开门见山，直接道出目的。
　　“有——”
　　“没有！世界上是不会有免费的东西的！”一个阴着脸的男人走了过来，看了一眼尹翼，然后从两个人中间穿了过去，期间他还看了一眼皮卡。“走吧。这里没有免费的东西！”
　　“啊，免费的服装已经领完了，真是不好意思。”望着男人黑色的背影，皮卡无奈地朝着尹翼微微鞠了一躬。
　　“啊！那……好吧……”尹翼叹了口气，转身就要离开，却被冲进来的凌枫撞了个正着。“哎呀，怎么才来！衣服都已经领完了，我们走吧。”
　　闻言，凌枫马上反驳道：“怎么会领完呢？这是每个人都有的呀！”可当凌枫看到尹翼身后的男人时，瞬间就蔫了下去，拉起尹翼就走，还一边说道：“那我们还是走吧……”
　　然而，他们还没有走出店门，一道声音幽幽地从身后传来。尹翼听出，那是那个男人的声音。“别忘了说过的话”。尹翼回过头，看见男人已经沿着楼梯上了二楼。
　　唔？说过的什么话？谁说的？这话又是对谁说的？皮卡？还是自己？亦或是凌枫？一句话引出了一大堆疑问，再加上凌枫180°大反转的态度，心中的疑问就更多了，他恨不得现在就找上去问个清楚。
　　尹翼回头望了一眼那个男人。
　　不过还是个“菜鸟”的他现在就对上一个阴森森的、看起来无比强大的，并且连姓甚名谁都不知道的BOSS，结果大概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吧。他只好跟着凌枫走出了服装店。
　　凌枫时不时望向身后，走了好一段距离，见没人追上来，他才松了口气。看到这里，尹翼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怎么了？刚才那个人说的是谁？”
　　“我们还是先回家吧。”凌枫又一次回头，然后推着尹翼往前走。
　　尹翼皱着眉头，倏地转过身，双手搭在凌枫肩上，拦住了他：“你到底怎么了啊？有什么事就直说，我们一起解决嘛！”
　　“好了——！我不用你管！”凌枫猛地撇开尹翼的手，大喊了一声，紧接着，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便不再理会尹翼，换了个方向气冲冲地走了。尹翼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住了，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觉得既生气又难过。“什么嘛！不说就不说！哼！”他朝着凌枫走的方向骂了一句，也走了。
　　朝阳升起的早晨，微风带来丝丝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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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枫的那句话始终萦绕在他的心头，久久不散。一言不合就开骂，还说是朋友！哼！好像我就那么无能一样！哼！尹翼独自走在路上，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步，噘着嘴，暗暗数落凌枫的不是。
　　服装店一来一回，不过半小时尔。半个小时，街景依旧平淡，只是亮了些许，路上偶尔有匆匆而过的行者，卖早餐的也只是静静待在街边。
　　洛克王国的居民楼分布得像树叶一样，一条条街道宛如叶子的脉络，两旁是一栋栋疏密不一的屋子，屋子背后，则是一片无垠的绿色海洋。尹翼沿着街边走，很快就回到了住处。可一看到躲在树荫下的屋子，尹翼就想起凌枫，心中不由地生起一股咽不下的气。他一跺脚，朝着屋子背后的树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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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
　　凌枫忽然感到肩膀被人一拍，他心一暖，却咬着牙，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猛地转过身，把肩上的手推掉。可当他看清来人时，心却跌到了谷底。
　　“别忘了‘还钱’啊。”黑衣男人似乎毫不介意，反而很友好地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微微弯腰，贴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我一直都等着你呢。或许，你应该叫上你那个兄弟。呵呵。”
　　说完，男人便离开了，只剩下大气也不敢出的凌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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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翼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直到走上了一座矮矮的小山丘，才停了下来。他坐在山头，呆呆地望着眼前的树林。山丘上光秃秃的，只有薄薄的一层青草，鞋子一踩，屁股一坐，细皮嫩肉的它们便立刻东倒西歪。
　　从山丘上远眺，一簇簇绿绿的枝头随风摇摆，风那样吹过，它们就泛起那样的波纹，如汪洋大海，风动，潮涌；风静，潮息。两三鸟儿因风惊起，像两三石子入海，掀不起一丝涟漪。它如大海一般无垠，如大海一般宁静。尹翼不记得哪位伟人说过，人的心胸要像海洋一般宽广。他努力让自己的心融入大海，融入那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可那口气始终咽不下去。
　　难道朋友应该这样对待朋友吗？不。那，他就不算朋友了！尹翼坐在草地上，双手环抱大腿，用膝盖托住下巴，望着风景沉思。才几天时间就如此，这朋友，值得交吗？可是，如果没有他，自己又该住哪儿？难道要流浪吗？
　　“哟，这不是‘傻乐’嘛！怎么？换人了？”
　　尹翼回过头，看见现实版的费得正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双手叉着腰，一脸坏笑，一只【眯眯眼】站在了费得脚边。同费得一起的，还有红波和绿波。
　　威风组？尹翼想起动画片里总是欺负菲尔特的那仨家伙。这是要打架的节奏么？
　　见尹翼一声不吭，一旁的绿波忽然指着他，大喊一声“进攻”。紧接着，一条藤蔓在尹翼跟前破土而出，拔地而起，把他吓了一大跳，差点儿让他从山顶上摔下去。见尹翼如此囧样，那仨家伙笑得就更“灿烂”了。
　　噢，小乐！
　　尹翼赶忙一摸脑袋，把小乐抓到眼前。然而，小乐似乎并没有被吓到，反而还微微笑着看着他，眼睛眨巴眨巴的，看到尹翼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它居然还“哈”的一声笑了。这家伙没毛病吧……尹翼不禁抽了抽嘴角。
　　“哟哟哟，这么温馨的画面呐！要不要再加点儿节目助兴呀！”费得咧着嘴，叉着腰，朝着尹翼努了努嘴，大声道：“喂，你们表现的机会来了！”
　　红波绿波齐齐大声答道：“是，老大！”紧接着，两只喵喵分别“召唤”出一条藤蔓，向着尹翼一甩，一道道绿光便向他刺来。见状，尹翼抱着小乐，连忙冲下山丘，撒腿就跑。可惜，因为跑得太快，他并不知道，那些绿光还未到达他所站的位置，便已被悉数挡下。
　　一个人慢慢从一旁的树林中走出来。
　　“我想，你们应该很清楚，欺负一个不会魔法的新生，后果是有多严重的吧。”
　　“呃……我们……只是……玩玩儿。只是玩玩儿。”费得搔着头笑嘻嘻地答道。身后，红波绿波也如此应和。
　　“哼！是不是你应该很清楚。”说话人看了费得一眼，然后便朝着尹翼跑地方向走了。
　　“唉……”费得长呼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幸亏我够机智！哼！非凡，要不是你仗着宠物厉害，我才不怕你！哼！”说完，他又朝两个“小跟班”道：“我们走！”
　　“好的，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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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威风组站的方位是回家的方向，受到攻击后，尹翼朝着反方向逃跑，于是乎，他离家就越来越远了。这一点他早就意识到，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天知道那帮小恶魔会用魔法干出什么事儿来！要怪，只能怪自己太弱了。不过幸好，他是朝着完全相反的方向直线奔跑，所以，只要转过身，再直线跑，他大概就能跑回去了。
　　“哎哟哟——”跑出好一段距离，担心小乐的尹翼低头看了一眼它，马上撞上了一棵树。他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几步，靠在了一棵树旁，然后连忙捂住脑袋，又看了一眼小乐，见它没被撞到，才放下了心。接着，他转过身，背靠着树干，坐了下来，不停地摸自己的头发，想看看脑袋有没有被撞破，而小乐还在傻傻地微笑着。
　　“嗷！你这家伙也不帮帮我！”他捏着小乐的鼻子半开玩笑地抱怨了一句，心里却不禁怀疑，小乐是不是真的如他们所言，是傻的。眼前的小乐斜着脑袋看着他，晶莹的紫色眸子一动不动，仿佛一块纯净的琥珀。“嗷！你这家伙。”尹翼避开了小乐的目光，又忍不住把它捧回到面前。
　　想起第一次见到时，魔力猫那机灵样儿，虽说没认真观察过，可好歹不用说人家也会干家务活儿呢！再想想小乐这货，除了吃、看、笑和玩儿，还会干什么？叫都不理！
　　难道它真的是傻的？
　　尹翼把它高举过头，用它遮住了天边的晨曦。晨曦微黄，风声悠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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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家门前。
　　“你说他没有回来？”凌枫看着眼前叉着腰点点头的魔力猫，说了句“他很快就会回来的”，就匆匆上了楼。看着凌枫的背影，魔力猫伸出绿油油的爪子，欲言又止，抬起的脚丫子悬了半天，才转了个方向踏了下去。
　　门咿呀一声打开，又吱呀一声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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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魔力猫？”
　　树林中，尹翼径直走着，忽然看见一只耷拉着脑袋的魔力猫。这是凌枫家的那只？
　　就在尹翼抬头的那一刻，魔力猫也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喵——”魔力猫隔着长长的距离，朝着尹翼挥挥猫爪子。尹翼会意，一溜烟跑到魔力猫身前。
　　“来来来，小家伙还你。”
　　“喵！……”魔力猫隔着小乐厚厚的肚子嗷了一声，把它从头上拿下来，双手叉腰，撇着嘴看着尹翼。“嗷呜。”小乐一时站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们俩。
　　“好啦好啦，”尹翼蹲下来，拍拍魔力猫的脑袋，又揉了一把猫耳朵，一边笑着说道：“乖猫咪就不要生气啦，你家宝宝回来啦！”话音刚落，小乐也开心地朝着魔力猫嗷呜了一声。
　　“喵嗷呜。”魔力猫白了他俩一眼，拉了拉他的手，示意他坐下。
　　“唔哼？怎么了？”
　　“喵……”魔力猫又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丫子，声音很是低沉。
　　“怎么了？”他把怎字咬得很重，又摸了摸猫脑袋。一只猫还能有多大的事儿？
　　“喵……”
　　尹翼愣了愣，硬着头皮又轻轻地很快地说了一句“怎么了？”没办法，他可只听得到猫叫啊！谁知道这家伙说什么呢……！
　　“……”
　　魔力猫的脑袋耷拉得更低了，连尾巴也任由重力摁在地上。尹翼伸出双手，慢慢把它捧起。猫尾巴无力地垂着，贴着地面，这家伙好像一点儿也不惊讶被“陌生人”抓住。手慢慢提升，猫容渐露。
　　他们几乎脸贴着脸——尹翼还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魔力猫。他努力控制着心跳，尽量不让自己的鼻息把可爱的猫咪赶跑。一点，一点，还有一点，噢，露出来了。那长长的胡须、小小的嘴巴、毛茸茸的脸颊，还有……一道没来得及干的泪水！尹翼一惊，马上把它揽入怀里，不停地轻抚它的脊背。温暖的臂膀，似乎从来都是泪水的导管。不一会儿，魔力猫就放开警惕，在尹翼怀里大哭起来。哭声很尖，像小女孩；也很奇怪，夹杂着断断续续的、细碎的猫叫声。尹翼不知无措，除了言语和抚摸，他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帮到一个哭泣中的生灵。幸好这里是树林，人烟稀少，若是放在大街上，人们恐怕会投来异样的目光甚至会大加谴责吧。
　　待哭声停止，尹翼慢慢挪开猫的身子，却发现它正看着自己。他笑了笑，摸摸它湿湿的鼻子，垂下头，抵住它的脑袋，又蹭了蹭它的脸，轻轻道：“别怕，有我。”
　　闻言，魔力猫噘起嘴，喵嗷了一声，也不知道是看不起，还是撒娇。
　　尹翼也不生气，只是微微笑笑。
　　忽然，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小乐，居然也挤到他的怀里，朝着他咧嘴一笑。
　　“啊，你这家伙。”尹翼捏了捏小乐的脸颊。然而，下一刻，他意识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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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力猫！”
　　家里，凌枫站在楼梯上，叉着腰，气呼呼地看着冷冷清清的屋子。
　　“这家伙！”
　　就在他转身之际，门吱呀一声开了。魔力猫快步走在前头，迅速蹦上桌子，拉上篮子就又出了门，后边的尹翼习惯性地往地毯上擦了擦鞋底，正要关上屋门。
　　“等一下！”
　　凌枫飞快地跑下楼梯，一把抢过魔力猫爪中的篮子，头也不回地把它扔回屋里，然后一只手抓住尹翼，另一只手抓上魔力猫，后脚跟一拉，关上了门。
　　“喵？喵！喵……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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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螺餐馆。
　　“来，你没吃早餐，你先吧。”
　　尹翼看着满桌子叫不出名字也看不出食材的小吃，愣住了。
　　“你……不是说没有钱的么？难道你……？！”
　　“哎，我现在有钱了，就请你吃一顿好的嘛！……也算是对刚才那件事的道歉啦。”
　　“呃……你的钱……？”
　　“放心，我不会乱花的。”凌枫咧着嘴，笑得无比灿烂。
　　见凌枫笑得那么开心，尹翼也渐渐放下心来。前一刻还跟别人大吐苦水，后一刻竟然就有钱了。炫富也没理由用这样的方式吧？！还是说那钱的来源……？亦或是未收的钱款如今收回来了？谁知道呢。不过，如此笑容，大概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尹翼夹起一样小吃放进嘴里，浓郁的清香与淡淡的甜味瞬间让他爱上了这道小食，他迫不及待地又塞了几块进嘴里。“唔唔唔，呼出呼出！”
　　“嗯。好吃就好！多吃些吧！”眉开眼笑的凌枫想要戳一戳一旁的魔力猫，却发现那家伙居然已经先一步开吃，于是也立马加入消灭美食的大军中，狼吞虎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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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足饭饱后，仨家伙懒洋洋地躺在椅子上，很是惬意。
　　凌枫拿起桌上的杯子起身准备倒水，不想转身之际，一个洛克迎面而来，撞了个满怀，杯子叮铃一声摔在地上散裂开来。那洛克似乎没有意识到杯子的掉落，只是道了句“不好意思”，便低着头匆匆离开了。
　　“哎……”凌枫想要叫住他，却已见不到对方的身影。“唉，算了。”弄坏了自己桌上的杯子，自己可是要赔钱的。不过，没关系，反正自己还有钱。凌枫又坐了下去。
　　“你怎么不追啊？”
　　“追什么啊！你付钱啊？”
　　“呃……”
　　“吃饱了没？不够就……”
　　“饱了饱了。”
　　“那跟我一起去买米吧？”
　　“啊？哦哦哦。”
　　凌枫招呼了一个服务员，对方拿着厚厚的账单走了过来，看了一眼地上的玻璃碎片，刷刷刷地在账单上写了些什么，然后把它递给凌枫核对。尹翼走过去瞥了一眼，发现那杯子果然也被算了进去。
　　海螺餐馆发源于距离魔法学院好几公里的人鱼湾，但他们去的是学院附近的分馆。熙熙攘攘的小路横亘在餐馆前。踏上小路，面对着来来往往的人时，尹翼有一种归家的感觉。多么熟悉的街景：卖早餐的、卖菜的、卖水果的，吆喝的、还价的、寒暄的，数不胜数。
　　经过一个路口时，一个洛克向他们招了招手。
　　当看清他的面目时，尹翼拉了拉凌枫的衣袖。是那个撞到凌枫的人！——居然是菲尔特！他找我们干什么？
　　待他们走近，菲尔特拿出一个小小的土黄色的麻布袋，递给凌枫，又瞄了一眼尹翼怀里的小乐。
　　“这是什么？”凌枫有些不确定。
　　“刚刚真是不好意思，”菲尔特搔搔头，腼腆地道：“这是一个杯子的钱。”
　　布袋子悬在空中。尹翼望着凌枫。凌枫默默接过袋子，塞进裤袋。气氛有些尴尬。许久，尹翼率先打破寂静：“你干嘛不在那里给啊？”菲尔特又搔搔头，正想张嘴，凌枫却先一步回答：“他跟餐馆老板吵架。”他把身子转向尹翼，说着又朝菲尔特努努嘴，“海螺餐馆是他们家的。”
　　“哦。啊？那不是分馆吗？”
　　“老板也会‘串门’的嘛。”凌枫耸耸肩，“顺便叫儿子——也就是他去帮忙咯。”
　　“哦。”尹翼连忙伸出手，跟被冷落的菲尔特打个招呼：“你好，我叫尹翼。”
　　“你好，我叫菲尔特。”
　　“对了，你等一会儿要去哪儿？”
　　“唔，回家吧……”
　　“要不我们去玩儿吧？”尹翼望了望“暴发户”凌枫。
　　“呃……不了。我作业还没写完呢。唔，我先回家了。再见！”
　　菲尔特摆摆手，走了。尹翼愕然，凌枫微微叹口气。
　　“我们也回去吧，我的作业也没写完呢。”凌枫拉起尹翼的手就往家的方向走。“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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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渐行渐远。
　　菲尔特放慢一步，回头看了一眼他的背影，然后匆匆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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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了菲尔特，他们又沿着宽阔的街道向前走，参观着这个既熟悉而又陌生的国度。
　　这里是洛克王国，是洛克的国度，也是宠物的世界。每个洛克，都渴望有一个宠物，或可爱，或炫酷，或强大。
　　“这个喜欢吗？”
　　宠物店里，凌枫拉着尹翼，浏览着一只只宠物。宠物们静静地坐在半人高的台上，可怜兮兮地望着台前流连的洛克，它们身前的三角纸牌上标注着各自的赎金。
　　尹翼摇摇头。
　　“这个呢？”
　　尹翼还是摇摇头。
　　“那……这个怎么样？”
　　“你挑吧，我有小乐就够了。”
　　凌枫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你怎么……你难道……噢，对哦，你可能还不知道它……”
　　“我知道。我见过费得。”
　　“你见……过那个……”凌枫舒了一口气，却又生出一股落寞，声音越来越小，“你是打算让它做你的宠物吗？如果——不，你把它当作一个……唔……小伙伴就好了啊，你——老师说过，每个人不一定只能拥有一个宠物的嘛。就是……我的意思是……”
　　“我懂，我懂。”看着越说越着急的凌枫，尹翼伸出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我知道你的好意。”话甫一出口，他就意识到了不对，“呃……我们……继续看看吧。你呢？你有宠物了吗？”他迅速转移话题。
　　“没有。这个假期结束之前我必须要找到属于我的宠物，不然我就会被劝退。”
　　“那不就是咯！我的以后再说吧，先找你的！你看中了谁啊？”
　　“我喜欢的有很多，只是……它们不喜欢我……”
　　不同于售卖宠物相关物品的宠物商店，宠物店是宠物租赁协会下属的专门“出售”宠物的商铺。所谓的出售宠物，并不是商家出售自己捕捉的宠物；商店会收留前来投靠的流浪宠物，在洛克看中其中一只时，店家就会把那只宠物提供给洛克，并收取相应的照顾宠物的费用，比如住宿费和伙食费等。换言之，宠物店就相当于宠物与洛克之间的“婚姻中介”。然而，并不是说宠物一旦被“卖出”，就一定会成为洛克的宠物。宠物如果不愿意或者反悔，可以随时离开洛克，然后可以选择继续投靠宠物店，直到选择到适合的洛克。
　　叮铃，门撞响了框上的风铃，开了。转瞬间，门又默默地关上。没人前来送行。身后的店铺如墓地般死寂。凌枫低着头走在前面，尹翼一言不发地跟在后边，像是押送着古代的死刑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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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
　　尹翼站在二楼的窗前，感受着窗外微寒的空气。魔力猫在一楼打扫卫生，凌枫则端端正正地坐在灯前，写着作业。此刻的家，如此安静。
　　“翼，你……”凌枫停了停笔，顿了顿，然后继续，“不要把它当宠物。它是傻的，根本就不能和你产生默契。”
　　“我懂。”停了很久，他又道：“再看看吧。”
　　凌枫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小乐真的是傻子吗？
　　凌枫说过，洛克是听不懂宠物的语言的，只有签订了契约的宠物才能跟它们的主人交流；而因为彼此之间都是同类，所以宠物之间没有交流障碍。但，乐善宝宝的下一形态就是乐善天使。天使是宠物吗？
　　尹翼开始用各种语言跟小乐沟通，看看它的反应，只是，小乐始终微微笑着。
　　或许，它真的是一个天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