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矮人

　　循着地图上圈出的标记，莱格里很轻松地就寻到了柏林特铁匠铺上那块浮夸的矮人语招牌，矮人文字本来就像是喝醉酒的人涂鸦的笔画，由柏林特写在牌匾上就更像几条歪歪扭扭的爬虫了。但莱格里知道柏林特的锻造技术和他的书法可谓云泥之别，稍微走近一点，就能看见角落里的木箱子里装着满满当当的武器订单。
　　“嚯！瞧瞧是谁来了！格雷布罗村的莱格里！”姜红头发的矮人似乎在铁匠铺里等待多时，他下巴扎着像三叉戟一样拖到胸口的浓密胡子，而轰雷般的大嗓门就从胡子里面钻出来。见到半兽人的柏林特十分激动，迈着短腿一路小跑给了莱格里一个熊抱，而莱格里也蹲下身子回应。
　　“上次见你的时候还是一个只会逞凶的臭小子呢，现在都已经能帮那老怪物做事啦。“柏林特发出矮人特有的低沉笑声，如同岩石滑下山谷的碰撞声。“快进来看看，老怪物托我送你的武器，我可不敢偷懒，腰病都差点折腾出来！”
　　矮人柏林特走进铺子里，从石头墙壁上取下一副做工精良的月刃短斧，斧刃被擦的银光锃亮，细长的金属斧柄接在较粗的螺旋斧尾上，像两只饥饿的猎豹，稍有动静便要扑上去撕咬猎物的咽喉。更让莱格里讶异的是斧头上錾刻着古朴狂野的符文，那是鲜有人掌握的魔法锻造技术。
　　矮人柏林特粗糙的大手轻轻地摩挲着这两把斧头，就像抚摸自己的亲身孩子一般。迟钝如莱格里都能看出柏林特有多喜欢它们，但柏林特把它交给莱格里时没有丝毫不舍，“锻造他们用了我最为珍贵的一枚焦默翠，不过你会用上它们的——我们矮人常说‘前路艰险，利刃披荆斩棘。“
　　挥动斧头时的爽快让莱格里忍不住想要吼出声来，而“焦默翠”这词却让他的手羞于从腰包里掏出金币来了，虽然普通的焦默翠只是法师们手中普通的施法材料，但身为锻造专家柏林特口中的“最为珍贵的焦默翠”，其价格也许远超自己腰包里金币的百倍。
　　但有总比没有好，莱格里把20枚金币递给柏林特，有些结巴地解释道：“等我做完任务，一定会用任务报酬补上的。“
　　“我还真没有想过老怪物会为凡物付钱。”柏林特表情古怪地接过金币，“不过算他总算有点眼光，城里最阴险最可恶的小偷伊莱可是盯了这把斧子整整七天！不过他休想从我眼皮底下偷东西……等等！“
　　莱格里刚想替伊莱解释几句，就被矮人突如其来地欢呼声吓了一跳。柏林特取出一枚金币眯着眼睛盯了一会，然后一摇一摆地走回他的铁匠铺——通常在矮人心情不错的时候都会那么走路。柏林特将那枚金币放在铁砧上，举起一把铁匠锤砸了下去。
　　“砰”的一声铁锤落下，金屑乱飞。柏林特人拿着一块外表透明，内部含有黑色奥术能量在游走的圆形水晶走了出来，脸上带着藏不住的喜悦。
　　“一块’暗影‘属性的焦默翠，我认得它！这是小偷伊瑟的东西。“柏林特激动地来回踱步，“论可塑性和稀有度，我那块’狂热‘可比不上它，我当初为了这块石头缠了小个子好几天他都没松口，你是怎么和那个小坏蛋搭上话的？“
　　“说来也巧，那个小个子也接了亚龙村村长的委托，然后我们便同行了。“莱格里如实回答，“先生只是让我完成这次委托，我想多一个人好做事吧。”
　　莱格里觉得有些诡异，对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来说，伊瑟是否显得太过慷慨了。
　　莱格里的师父是个大法师，耳濡目染之下他对于焦默翠这种法师通用的施法和附魔材料十分了解，附带属性的焦默翠绝对是万中无一的紧俏货。
　　一块暗影属性的焦默翠对于法师可能并无太大用处，因为暗影学派的法术几乎都已经失传或者归为禁术。但是如果将其用于附魔武器，暗影所附带的隐匿能力简直是所有潜行者的梦寐以求之物。丝毫不夸张的说，即使是效果最差的暗影焦默翠在交易市场都能卖到几百个金币的高价。
　　思考不是莱格里所擅长的，他重重地拍了拍脑袋，干脆选择放弃。
　　伊瑟虽然有些不良的癖好，但就这件事情来说他的慷慨出乎了自己的意料。
　　莱格里的父亲常对他讲，“别人对俺们好，俺们就应该加倍报答他。“
　　“走！”但矮人似乎并不在意这件事的说法，把剩余的金币塞回莱格里的腰包，使劲拍了拍半兽人的大腿“为了庆祝格雷布罗村的莱格里正式启程冒险，咱们得去'希冀之金'喝两杯，那里的葡萄酒天下无双，你决不可能在帝国首都以外的地方喝到那么醇香的葡萄酒！“
　　听到喝酒，莱格里立马从纠结的思绪中逃出来，眼睛发亮地盯着满脸通红兴奋异常的矮人，欲擒故纵地劝阻道：“早上喝酒，你可别喝醉了又跳起舞来啊。”
　　“矮人是石头，断然不会喝醉。”矮人总是这么自夸，但柏林特每次来格林布罗村和克迪赛斯先生喝酒总是以在大街上跳脱衣舞为结束。如此数次，在当地的村民把柏林特视作为有某种精神疾病以后，师父就以各种理由婉拒柏林特再来格林布罗村的酒馆了。
　　“矮人是石头，跳脱衣舞算不得暴露。”之后矮人郁闷地向莱格里诉苦。
　　当然，莱格里可不敢冒险去向师父求情，他身上一半的伤疤是在师父的训练中留下的，另一半可能是在偷偷喝酒行动中被师父揍的。对于自己师父限制已经二十多岁的自己喝酒这个问题，莱格里一直是想不通也不敢问。
　　所以，别说替矮人请求喝酒的资格了，多一句嘴等来的或许就是一顿毫不留情地鞭笞。
　　去替柏林特求情？那谁替莱格里求求情，告诉他师父半兽人也没有他想象中的皮糙肉厚，尤其是您的鞭子上还附魔了魔法……
　　而现在，师父远在天边，莱格里第一次觉得在城里也没有那么糟糕，至少没有一个天天管着你不让你喝酒的师父。
　　“好吧，说实话，我也好久没有闻到酒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