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要变成人

　　莫哩手上拿着一把刀，刀柄系着一根红绳。
　　他已经砍翻了九十九个警卫，劈开了九十九座牢门。
　　面前是第一百座，也是最后一座。
　　没有警卫。
　　莫哩扬起刀，狠狠地砍了下去。
　　坚固的牢门应声而开，裂成两半。
　　莫哩走了进去。
　　里边有一个巨大的十字架，十字架上用铁链绑着一个女人。
　　一个十分凶狠的女人。
　　她有双猩红色的眼睛，竖着的瞳孔，就像魔鬼。
　　女人抬起披头散发的脸，张开大嘴，露出满嘴的尖牙，就像钢锯守卫的大门。
　　“你是谁？”女人用沙哑晦涩的声音问道。
　　“莫哩”。
　　“生化人？”
　　“恩。”
　　“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我想变成人。”
　　“变成人？”女人仿佛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无比难听，就像地狱的巫婆。
　　她笑了好一阵子，才停止下来。
　　“是谁告诉你要成为人的？”
　　“莫哩。”
　　“他人呢？”
　　“飞船爆炸，死了。”
　　“所以你就成了莫哩，所以你就来了这里。”
　　“是。”
　　“你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
　　“我是谁？”
　　“恶魔！”
　　“有意思。”女人再次咯咯大笑起来。
　　“那你做好了变成人的准备了吗？”
　　“不知道。”
　　“你会思考吗？”
　　“会。”
　　“你有感情吗？”
　　“没有。”
　　“你知道什么是感情吗？”
　　“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么？”
　　“莫哩说，要救你，然后你会教我怎么变成人。”
　　莫哩不再说话，扬起刀，一刀劈下，一刀就劈断了女人身上的锁链。
　　女人抖了抖身子，捏了捏拳头，从枷锁中走了出来。
　　“你很聪明。”女人说道，然后挥其拳头，一拳砸在地上，脚下的大地就裂开了，然后偌大的监牢也裂开了，无数刺耳的警报响起，无数长着翅膀的人形怪物，从地底下飞了出来。
　　刺耳的警报响起，无数的机器人警卫和生化人部队从四面八方跑了出来，打开各种武器，对着天空开始扫射。
　　无数的人形怪被打了下来，但有更多的人形怪俯冲了下去，抓起一个个机器人和生化人，然后撕成碎片丢下。
　　一只巨大的魔狼从地底下爬了出来，然后撞开无数的装甲坦克，向着女人跑了过来。
　　它身上的皮肉已经腐朽，只剩下巨大的骨骼，绿油油的眼睛，裂开嘴巴，看着女人，好像十分开心。
　　“地狱的大门再次打开，死神降临。”女人咯咯笑道，摸了摸魔狼的脑袋，然后对它说，“枷锁已经解开，史蒂芬，带着你的愤怒，尽情地去咆哮吧。”
　　魔狼对着天空怒吼了一声，恋恋不舍的看了女人一眼，然后掉过头来，带着一大群人形怪飞奔而去。
　　地面上，早就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和破铜烂铁，断裂的武器，被打坏的坦克，到处都冒着浓烟。
　　“他本是一个国王，就因为得罪了神，所以才变成魔狼，他的子民，全部变成了半人半鬼的存在。”女子指着魔狼的背影问道，“你知道什么是神吗？”
　　“知道。”莫哩点点头说，“我就是神的替身。”
　　“替身？”女人好像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样，再次哈哈大笑起来，“你算什么替身？你充其量就是个工具！你就是个生化人！你连地上的蚂蚁都不如，你活着的价值，还不如一条狗，一棵树，一张卫生纸，你知道卫生纸是什么吗？”
　　“知道。”莫哩点了点头，“但我不需要卫生纸。”
　　“对哦，你是个连拉屎都不用的生化人。”女人点了点头，“这个比喻不太恰当，我收回。总之，卫生纸都有它用处，而你是个连卫生纸都不如的生化人。”
　　“哦。”
　　“哦是什么意思？”女人问。
　　“我不是神的替身，我跟他没关系。”莫哩道。
　　“真聪明。”女人高兴了，想摸摸他的头，额，不够高，没摸到，于是就摸了摸他的胸，道：“你要记住，你就是你，你不是任何人的化身，想要成为人，就要先成为自己。”
　　想要成为人，就先要成为自己。
　　这是莫哩从海薇身上学到的第一个道理。
　　女人眯了眯眼睛，看着远处群山的黑影，那里隐隐有一丝红光透出，过了半响才说道，“想要成为人，那就得先去有人的地方看一看。你先得明白，什么是人。”
　　“什么是人？”莫哩问。
　　“什么是人，我说了不算，要你自己去看去听去感受。”
　　“哦。”莫哩点点头。
　　“这个哦是什么意思？”女人眯起眼睛问。
　　“我明白，我知道的意思。”莫哩道。
　　“笨蛋！我要的是这个意思吗？”女人咆哮道，“我要的是你的兴奋，你的期待，而不是平平淡淡哦的一声！”
　　“什么是兴奋和期待？”莫哩问。
　　“就是高兴和盼望……额，你知道什么是高兴，什么是期盼吗？”
　　“不知道。”莫哩摇了摇头。
　　“你果然就是一块木头，没有的机器人。”女人叹息着说道，“听好了，你想成为人，这个愿望，就是期待和盼望，当你成为人的那一刻，你那时候的心情，就是高兴和兴奋。这样说你明白吗。”
　　“哦。”莫哩点了点头。
　　“其实你不明白，是不是？”女人一眼就把他看穿了，“你为什么要成为人？”
　　“不知道。”莫哩摇了摇头，“是莫哩告诉我的，他说我们生来不应该是机器，而应该是人。所以我就想成为人。”
　　“唉，你没救了。”女人摇了摇头，“连自己要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可能会成为人呢？算了，我们走吧。”
　　“哦。”莫哩点点头。
　　“麻烦以后不要说哦了，说个‘好’字行不行？”女人道。
　　“好。”莫哩从善如流。
　　“总算还听话。”女人满意的点点头，“记住了，我叫海薇，以后你就跟着我走，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明白吗？”
　　“明白。”莫哩点点头。
　　于是，一大一小，一高一矮的两个人，就在夜色下，朝着群山的方向走去。
　　山很远，路很长，两人走了很久，也没挨到山的边缘。
　　“不走了！”女人停下来往地上一躺说道。
　　“好。”莫哩靠在一颗枯树地下，坐了下来。
　　这里到处都是黑压压的枯树，地面也是寸草不生，没有半点生机。
　　连大地都是焦黑色的。
　　这是一片被诅咒过的大地。
　　“你去弄点吃的过来，我饿了。”女人道。
　　“什么是饿？”莫哩问。
　　“就是缺少能量了，需要补充能量。”女人道。
　　“好。”莫哩点了点头，站起来，围绕着丛林走了一圈，。
　　他找到了一只钢铁兽，然后对着它劈了一刀。
　　他的刀很快，而且从来不劈第二刀。
　　钢铁兽应声而倒，被他一把抓了起来，然后回到女人身边，铿锵一声，丢在地上。
　　“这东西能吃？！”女人眯着眼睛问。
　　“能，它有能量核心，没有遭到破坏。”莫哩道。
　　“我是说，这东西我能吃？我是碳基生命！”女人张着嘴巴咆哮道。
　　“这附近只有它们才有能量源。”莫哩道。
　　“那也不能吃！”女人怒道。
　　“那该怎么办？”莫哩不知所措的问道。
　　“算了，继续走吧，你只是个没用的生化人而已。”女人有气无力地叹了一口气说道。
　　于是，两人再次踏上了路程。
　　走着走着，忽然树林里跳出来一只巨大的钢铁巨兽，张开大嘴，一口就向着莫哩咬去。
　　莫哩抽出大刀，一刀劈了下去，然后钢铁巨兽就裂成了两半。
　　从钢铁巨兽的肚子里滚出一个火红火红的拳头大的珠子，他弯下腰捡了起来，咔嚓咔嚓咬着就吃。
　　女人眯着眼看他，感觉这个生化人充满了古怪。
　　“刀法很不错，跟谁学的？”女人问。
　　“不知道。”莫哩道。
　　“你真是一个愚笨的生化人，什么都不知道。”女人摇了摇头，又问，“那你什么时候觉醒的？”
　　“不知道。”莫哩摇了摇头道，“我睁开眼睛，就在莫哩的飞船上。”
　　“那你还记得什么？莫哩都说过什么？”
　　“莫哩说，你被关在监狱里，很悲惨，所以要救你出来。”莫哩想了一下说道。
　　“我，很悲惨？”尽管明白他说的是事实，但女人还是觉得很不爽，“那他有没有说，是谁派他来的？”
　　“没有。”莫哩摇摇头说道。
　　“那你怎么找到我的？”
　　“莫哩发布了最后的指令。”
　　“除此之外，他还说了什么？”
　　“没有了。”莫哩摇了摇头道。
　　女人便不再问，闷着头继续往前走。
　　走着走着，他们终于看见了前边的火光，隐约有四五个人影。
　　他们围坐在一起，好像正在烧煮着食物，并在小声地交谈着。
　　人类冒险者。
　　莫哩很快确认了他们的身份。
　　“终于可以有吃的了。”女人很高兴，迈开脚步就冲了过去。
　　她跑得很快，就像一辆汽车一样，卷起了一路烟尘。
　　莫哩只好迈开脚步，跟上了上去。
　　短短的距离转身即逝，他们很快就冲到了跟前。
　　“是谁？”那些冒险者只惊呼一声，然后就被女人挨个扭断了脖子，只剩下一个女性冒险者，被她轻轻一个手刀，打晕了过去。
　　“你不该伤害他们的，这违背了我的法则。”莫哩道。
　　生化人三大定律：第一，生化人不得伤害人类，或者坐视人类受到伤害。第二，除非违背第一法则，生化人必须服从人类的命令。第三，在不违背第一和第二法则的情况下，生化人必须保护自己。
　　这也是所有机器人都必须遵守的首要法则。
　　“那是你的法则，不是我的法则。”女人冷笑着说道，“而且，你要变成人，为什么还要遵从机器人的法则？”
　　莫哩有些不知所措，但觉得她说的话很有道理，是啊，既然要变成人了，为什么要遵从机器人的法则呢？
　　他感觉很羞愧，尽管他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和逻辑。
　　生化人没有情绪，也没有感情。
　　女人已经拿出缴获的食物，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食物没煮开，很坚硬，但她的利齿之下，也被咬得粉碎，咔嚓咔嚓就像莫哩咬能量源一样。
　　莫哩忽然感觉自己好像也有点饿了，这种感觉很奇怪，是他从来没有过的。
　　他也拿起拿起一块食物，送到嘴边，一口咬了下去，没什么能量，口感还不好。
　　“你又不是人类，吃什么东西？”女人斜着眼看他，“别浪费。”
　　“是不是只有人类才能吃东西？”莫哩问。
　　“那倒不是，只不过人类也要吃东西才能维持生存。”女人道。
　　“那是不是吃东西就能变成人类？”莫哩问。
　　“你这是什么逻辑？机器也要添加能源才能行动，那机器是人了吗？”女人问。。
　　“不是。”莫哩摇了摇头，如果机器是人，那他自己还要费什么劲？
　　“所以，把东西放下，别浪费。”女人淡淡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