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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难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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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姓李还是姓徐?”崔掌事望着任不平,冷不丁问出一句。
  任不平亦望着崔掌事,缓缓站起身,淡淡说道,“我叫任不平,自然是姓任。”
  崔掌事点点头,斜眼看了看钉在立柱上那支犹自颤动不已的箭,轻声笑道,“我使人查了你的户籍,先天初年九月生于代州望月县,父母皆亡,无兄弟姐妹。”
  任不平笑了,眼睛眯成一条缝儿,说道,“有问题?”
  这时,外边的马蹄声已经消失不见,风雨中偶尔能听到几声响鼻以及马蹬撞击兵器的声音。
  时间仿佛凝固下来,一切都太静了,连雨打窗棂的声音都能震耳发聩。
  “哈哈。”崔掌事突然旁若无人的大笑起来,指着任不平笑道,“户籍上虽有你的名字。可团貌三年一更,却只有你近十年的模样。况且……说起来,也真是凑巧,望月县那年的手实与计帐恰好因为战乱遗失……”话到一半儿,脸上的笑意变的越来越淡。
  任不平轻轻跺了跺脚,摇头叹道,“十年?唉,看来记性确实大不如前。连我都忘记自己十年前的模样了。至于手实与计帐……柳校尉,这些东西归衙门里的哪个曹?”
  柳召南正望着窗外发呆,不由得顺势接口道,“自然是户曹。他们……呔……兀那汉子,杀人在前,还在这问东问西,可是欺我太原府无人?”
  话虽说的梗气,可眼神却一个劲儿的往窗外瞟,刚才的那阵马蹄声加上后来两人的对话,他心里要再没点谱,早被埋进幽州的粪池,连蛆都沤出来了。
  角落里趴着两个闲汉,老早就寻思怎么抱柳三郎的粗腿,却苦于无人引荐,此时一听,恍若瞌睡递过去一个枕头,立刻拍案而起,喝骂道,“三郎,我弟兄早就看这厮不顺眼,今日少不得要为我并州出口恶气。”
  说完两人大步流星就往过闯。
  “嘶”“嘶”
  两只利箭破空而来,正中两人胸口,巨大的冲击力,拽着两人带倒一大片条案,酒肉撒了满地。
  两人惊恐的瞪大眼睛,连叫都没来得及叫喊一声,便蹬了腿。
  这下屋里全乱了,伙计跟胡姬尖叫着四处奔跑,闲汉们也不撑着了,抱着脑袋就往门口滚,但恨爹娘没给多生出几条腿。
  任不平皱了皱眉头,看着横在地下的老者,淡淡的说道,“为了一本杂书,值得么?”
  崔掌事眼睛一眯,嘿然笑道,“果然是你。”
  任不平鼻子里哼了哼,抬起头,挑眉说道,“我说不是,你信么?”
  崔掌事不置可否,拍了拍手,冷声说道,“无关人等,立即离开此地。否则……”
  “想活命,就别动!”任不平向后退了半步,厉声喝道。
  可刀顶脖颈,能有几人听的进去?
  除了九娘、柳三郎与耿大头,也就剩绝色女子那批人了,其余的人,包括老者剩下的两名护卫,全都冲进被雨水浸泡的夜色里。
  屋外的雨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从远处望去,方圆几里,除了这间酒肆透着些许微光,周围如墨染就,黑漆漆稠乎乎,仿佛一只蛰伏的巨兽,张着血盆大口,择人而噬。
  王校尉咽了口唾沫,缓缓把横刀置于胸前,凑到女子跟前小声说道,“小娘,这种事儿,我们没必要掺和。不如及早抽身,我……”
  女子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静静的望着任不平的背影,沉默良久,淡淡的说道,“已经晚了!他说的对,想活命,就不能出去。”
  王校尉看看四周,有些不确定,但也不再说话。
  “刚才是不是只听到马蹄声?”女子转过俏脸,望向窗外的风雨,小声说道。
  王校尉不明白小娘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应道,“是,听蹄声,不会超过三十骑,我等拼死护送小娘,应该可以……”
  “有马无车,说明什么?还有……这些人……可能来自军中。”女子再一次打断他的话,眉头微凝。
  大唐的骑兵一般都会有给养车跟随,否则说明只是短途奔袭,大队人马一定会紧跟其后。这个道理,王校尉自然明白,可他万万没有料到这些胆大妄为的人居然出自军中。
  想到这里,立时被惊出一身冷汗,如芒在背。他不确定的看看地下的尸体,结结巴巴的说道,“小娘……你是说……这……”
  接下来的话他不敢讲出口。史家沟紧傍太原府,这些兵卒来自何处?府兵?禁军?私兵?亦或是……
  “这任不平的来历……是否真如那人所说?”相较眼前的危机,女子好像更在意那个临渊峙岳,面不改色的瘸腿男子。
  王校尉闻言一愣,支吾半晌才点头说道,“确实如他所说。不过……”
  女子低头望着自己腕上的菩提子,淡淡说道,“可是有什么地方,是我不方便知道的?”
  王校尉大惊,急忙拜倒,趴在地上小声说道,“据节度使讲,任不平极有可能与英国公……有些关联……”
  女子听了,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恍若梨花乍现,美艳不可方物,半晌之后才摇头说道,“原来如此。”话音未落,眉宇之间已满是萧杀。
  王校尉心下一寒,急忙低下头,似乎看到罗刹当面,杀气盈人。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有物什从窗口飞了进来,刚好砸在柜台上,汁水涂了满墙,红白一片。
  众人一看,差点吐了。
  偌大的一颗人头正龇牙咧嘴的在那里打转,红的是血,白的是脑子。
  “是赫乐。”出声的是九娘。
  九娘的脸上早已没了方才的娇媚,碧蓝的眼里满是厉色,恶狠狠的盯着崔掌事。
  “《大决行流》在哪儿?”崔掌事背负双手,淡淡的问道。
  “千万别讲。”柳召南突然插口道。
  崔掌事眉头一凝,看向柳召南,没有说话。
  任不平看了看柳召南,微笑道,“柳校尉有何交代?”
  柳召南舔了舔嘴唇,有些气急败坏的说道,“死瘸子,你这么鬼,会不明白?失了依仗,你这破酒肆能经的起重骑的一次冲杀么?”
  任不平哦了一声,有些诧异的问道,“你能听得出重骑的声音?”
  “马槊撞击明光铠的声音,我听了二十多年,不会错的。”柳召南明显有些紧张,他太清楚在这种平原地带,重骑的威力了。
  “呵呵,你倒是让我有些意外。”崔掌事瞟了柳召南一眼,笑了笑,接着说道,“拖不了多久,重骑就会……”说着指了指周围。
  “那你呢?”任不平不动声色的看了看九娘,极为隐晦的做了一个手势。
  绝色女子恰好看到这一幕,小嘴轻轻一抿,小声笑道,“有意思。”
  王校尉依旧低着头,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
  崔掌事沉默了一会儿,淡淡的说道,“重骑一旦发起冲锋,我跟你们并没有什么不同。”
  “你……”柳召南一惊,连骂人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九娘。”任不平摆了摆手,说道。
  九娘鼻子里哼了哼,退到柜台边,弯下身子,探手将紧贴柜台的地板揭开,一股浓烈的酒香扑面而来,很快蔓延到各个角落。
  “酒窖?”柳召南愣了愣,口水流了满襟。
  任不平望着崔掌事,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书,我是没有。不过,或许有人清楚。就看……你敢不敢见他了。”
  崔掌事愣了愣,抬头望着窗外漆黑的夜,好半天才叹了口气,说道,“万法皆归于道。嘿嘿,单凭这一句话,就值得走一遭了。”又指了指地下的老者,对耿大头说道,“抱上他,跟我来。”说完慢慢踱到酒窖旁边。
  九娘木然看着他走过来,淡淡的说道,“跟好了,下边阴气重,常有孤魂野鬼横行,最喜食人。”说罢伸手从柜台上将那颗残缺不全的头颅抓在手中,纵身跳下酒窖。
  众人望着柜台上肆意横流的红白污秽,无不色变。
  柳召南更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好半天才缓过来,狐疑的望向耿大头,还未等开口。
  耿大头已经绕过他,轻轻抱起老者的尸首,跟着崔掌事,一前一后,跳进酒窖。
  任不平眼睛一眯,不知道想起什么有趣的事儿,居然笑了。
  柳三郎稍加踌躇,也蹭到酒窖跟前,小声说道,“瘸子,这……通向哪里?”
  任不平咦了一声,指了指柳三郎身后,欲言又止。
  柳三郎大惊,脸色煞白的干笑道,“瘸子,你……莫要开玩笑,我……”话没说完,肩膀上就被拍了一下。
  柳三郎脸都绿了,头都没回,慌慌张张的就蹦进酒窖,匆忙间差点连靴子都掉了。
  “我的样貌很可怕吗?”绝色女子将拍在柳三郎肩上的短剑收回,款款走近任不平,抿嘴笑道。
  任不平盯着女子手中的短剑,淡淡的说道,“故人无恙?”
  女子眨了眨眼睛,用短剑挽了一朵剑花,笑道,“原来你认得这柄剑。”
  任不平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没有接茬儿。看看一旁的王校尉,轻声说道,“欠十一娘的人情,我已经还清了。所以……”。
  未等讲完,女子一声娇笑,打断他的话,哑着嗓子说道,“哎呦,看来这人情有没有还清,不是债主说了算。却不知世风什么时候变的如此了?”
  任不平的脸色逐渐难看起来,鼻子里重重的哼了哼,自语道,“众生好渡,人难渡。如今我犹是泥菩萨过河,望你们好自为之。”说完亦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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