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
关灯 护眼
小说巴士 / 大决行流 / 一、 风雨话仙踪

一、 风雨话仙踪

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唐,开元二十八年(公元七四零年),八月初三,河东道,通往太原府的官道上,有几驾车马正在风雨中狂奔。
  日落西山,夕阳只余一摸,风雨却越发的急了。
  被拱卫其中的是一驾异常宽大的乌棚大车,驾车的是位身披蓑衣的壮汉,举止矫健,眼神锐利,抬头看了看天边,侧过脸对车里的人喊道,“小娘,风雨太大。怕是在城门落锁前,赶不到了。不如……”
  话音未落,车身侧面上的厚帘一挑,露出半边脸,虽是半边,却已经娇艳无匹,颜色足以惊绝天下!
  “王校尉,辛苦了。前边找个歇脚的地方,风雨确实太盛了。”
  声音略显沙哑,魅力却丝毫未减,反而平添一股别样的韵味。
  王校尉心底一热,高声应道,“是,小娘。前边就是史家沟。那里有家酒肆,有热汤饼,还有……呵呵,三勒浆。”
  史家沟距离太原府六十余里,隶属晋阳县,背坡而坐,大小几十户人家散落官道两旁。是东进北都的必经之地。当初太祖皇帝就是从这里走出并州,剑指天下,占了这花花世界。
  说是酒肆,其实就是几间能勉强遮蔽风雨的屋子打通,连成一片。透过大敞的窗户,能看到里边条案纵横,酒肉满桌,许是风雨的缘故,客人并不多,略显冷清。一块看不出什么底色的木牌吊在屋顶,被大风不住掀往高处,复又被铁链拽下来。隐约可以看出上边公公正正的两个字,“任记”。
  屋外风大雨大,内里却烟霭缭绕,酒味儿、烤肉味儿、脂粉儿、甚至还有臭脚丫子味儿,混合在一起,比天竺的胡椒都要刺鼻。
  跟平日里人声鼎沸不同,此时整个酒肆里只听得到一阵清朗的声音,抑扬顿挫,辗转在风雨中,传出去老远。
  “那是……哦……约莫是始皇三十七年七月丙寅,始皇第五次东巡于沙丘宫。”
  “差不多也是如今这个时辰,偌大的行宫里,空空荡荡,只余两人相对而立。”
  “一人玄衣纁裳,虎口,日角,大目,隆准,长八尺六寸,大七围,声若雷霆,隐有龙虎之气绕于身前。”
  “另一人,青袍裹身,白面长须,眉间恬淡虚静,唯有一对凤目颇为细长,精光四射,仿佛可以洞测天地。”
  “‘李斯,你胆敢坏我大秦基业,就不怕天日昭昭,刀斧加于身么?’大殿中雷霆滚滚,却是玄衣人开口了。”
  “‘天?呵呵,何为天?万法皆归于道。你看这山河,人导之而行,曰决。水不循道而自行,亦曰决。水尚如此,何况于人?嬴政,千万年来,人仙之争,从未止息。今日,我顺天而行,虽合于道,却摒弃人情。然,实属无奈。’李斯轻声一笑,指着窗外,悠然而道,神色间哪里有半分无奈之意。”
  “原来,那玄衣人竟是灭六国统天下的嬴政!”
  讲到这里,酒肆里顿起一阵吵杂,几个陪酒的胡姬更是捂嘴惊呼不已。
  借着昏黄的油灯,隐约可以看到讲述人的轮廓,连鬓的胡须,眉眼细长,样貌并不出彩,可脸上的淡然却怎么也掩饰不住,这种淡然之下隐隐透着一种漠视,一种对世对人的漠视。
  “二郎,接着说啊。”一旁的几个汉子拍案而笑,声动如雷。
  二郎抬眼看了看屋外的风雨,以及风雨中急行的几驾车马,继续讲道,“嬴政闻言大惊,犹疑不定的望着这个十六岁相识,而今已有三十余年的臣下,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也不怕说与你听。这一方浩荡天地,自有章程。或曰为,道!山河万物皆依天而生,循道而行,由此繁衍生息,枯荣交替。可,总有一些人得天独厚,却不思感恩,反而悖道逆天……’李斯说到这里,袍袖一拂,望着嬴政淡然一笑,接着说道,‘每逢此时,便有仙人诞出,修剪枝蔓。而今,七国一统,本是百废待兴,万民思安。可你却不思进取,居然妄图长生?枉我暗中阻你,一次又复一次,可……事已至此,我亦无能为力。嬴政,你可知天道因此崩殂,灭国取死之祸,但在眼前!’”
  “李斯这几句说来,声色俱厉,方才的清淡早已消散的无影无踪。”
  “嬴政既为人主,灭六国,统天下,杀伐果决岂是常人可以比拟?经历最初的惊异后,不过短短几刻便镇定下来。虽明知此人绝非常人,亦是面无惧色,啧啧冷笑道,‘仙?那又如何?齐人徐市等上书,言海中有三神山,名蓬莱、方丈、瀛洲,僊人居之。却不知,你来自何处?’言语间已满是调笑。”
  “李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负手转身缓缓说道,‘你死后,二子胡亥当国,秦国必乱。天下又将涂炭。此皆你一人之过。’一边说着一边迈步,向外踱去。”
  “‘欲加之罪。想我嬴政一心为国,天下子民莫不愿我长生。你盗天之名,惑乱我大秦,实属大妖。天道轮回,我人族必有昌盛的一天,到那时,自有他人与你等计较。来来来,今日虽明知不敌,我亦不能束手待毙。’说罢,将袍袖连同下摆一起斩去,剑指李斯,咆哮道,‘想你我定计天下,纵横捭阖,没想到也有刀剑相向的一天。过往种种,就当这袍袖一般,已然断去。李斯,你我恩断义绝,还不快快上前,取我性命?’”
  “李斯背对嬴政,想到多年来,两人朝夕相处,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身后这人待自己确实甚厚。心下不由一颤,步履已然凌乱,继而大恐,自己身为仙,怎能有凡人的情感,咬牙向后挥了挥手腕,耳听“噗通”一声,嬴政仰面栽倒,只剩出气,没了进气。”
  “李斯闭目摒住气息,待到心境平和,才高声喊道,‘李斯送大秦皇帝归天。’”
  “夜幕下,这一嗓子恍若利刃,直破长空!”
  众人听到这儿,嗟叹连连,偌大的酒肆只余风雨声。
  二郎微微一笑,端起酒盏,朝着众人略作示意,一饮而尽,接着说道,“始皇死后,长子扶苏自尽,少子胡亥为二世皇帝。”
  “秦二世二年,李斯同右丞相去疾、将军冯劫劝秦二世胡亥停建阿房宫。二世大怒,勒令将之逮捕入狱。后以其子李由谋反为由,腰斩于咸阳闹市,并夷三族。”
  “有好事者掘其墓,全家老小俱在,唯独少了李斯。”
  故事讲完,余韵袅袅,正逢外边车马赶到,立于门外。
  “二郎,你这故事讲的好是好,可这仙……怎么听着有股子血腥味儿?”一个红脸大汉赤裸着胸膛,露出寸许的护心毛,咧着嘴问道。
  与他同桌的几人,亦是不住点头。
  二郎闻言,似是无意的冲着屋角的一桌客人看了看,笑道,“不过是酒后之言,当不得真。”
  屋角一行四人,居中的是一位须眉皆白的葛袍老者,梳着齐整的道髻,斜插一柄碧玉簪。余者三人看模样应该出自行伍,个个沉默寡言,眼神犀利,虽坐在屋角,可眼睛却不停的望向四周,满是警惕。
  屋外,停着的那驾乌棚大车,照旧只是挑了挑帘子,有女声笑道,“王校尉,这就是太原城外一盏灯?”
  王校尉跳下马车,站在泥水里躬身一礼,小声说道,“是,他就是任不平。”
  马车里沉默了一会儿,门开了。一位发髻高挽、身着布甲的女子迈出马车,虽不施粉黛,可端的是倾城倾国之貌,尤其是眉宇间的英气十分迫人,使得面前的王校尉局促的头都抬不起来。
  女子抬眼望了望天边,又透过大敞的窗户看着酒肆内的情形,喃喃自语道,“普济大师,但愿你能慧眼识人。”
  说完一甩额头的雨水,跳下马车,向着酒肆走去。
  油灯昏暗,可伊人的容颜却犹如光华,酒肆内的人无不侧目。
  女子神态自若,恍入无人之境,在最为居中的条案坐定,四顾一眼,淡淡说道,“任二郎,据说这里的三勒浆堪比波斯,连长安的安乐坊都尝不到。不知是不是徒有虚名?”
  二郎早把这女子的模样看在眼里,心中诧异万分,面上却不动声色的说道,“哪里有什么三勒浆,不过是邯郸学步,堪堪形似而已。九娘,还不快把酒给这位小娘送过来?”
  当炉的胡姬媚笑一声,持壶款款而动,胸前的汹涌顿时将众人的目光从绝色女子脸上都拽了过去。
  “万法皆归于道?呵呵,这李斯,好大的口气!”屋角的那葛袍老者放下筷子,半眯着眼睛望向任二郎。
  二郎笑了笑,从那女子脸上收回目光,低头看着手中酒壶,笑道,“我任不平今日趁着酒性再给大家讲一段。”
  绝色女子兴许是饿了,对酒肉并不多看,只是用筷子挑着汤饼吃,举止优雅,听得这几句,黛眉一挑,停箸望向任不平。
  酒肆里几个闲汉自是欢声雷动,纷纷拍案叫好。
  任不平转过脸,瞥了一眼窗外的风雨,略做停顿后,淡淡的说道,“汉,后元二年二月乙丑日,夜幕低垂,于五柞宫中,烛火甚为昏暗。征伐一生的武帝已到了弥留之际。”
  “一人身材魁梧,皮肤白皙,眉间疏朗,胡须长美,立于榻前,望着一脸死灰的刘彻,淡淡说道,‘天道难测,长生岂可染指?安心去吧,弗陵可为太子。而我霍光……嘿嘿,自然难得好死。世间这些情情爱爱,我也早已厌了。可惜,还的忍耐一些时日。唉,长生?又哪里值得羡慕?’”
  “话音未落,人已消失不见,只余榻上一具尸体,眼睛瞪的老大,怔怔的望着窗外。
  次日,武帝崩于五柞宫,享年七十岁。刘弗陵继位,即昭帝。”
  众人皆默然,就连那绝色女子亦是放下筷子,凝眸望向一脸淡然的任不平。
  “霍光拜大将军、大司马,受命托孤辅政,封为博陆侯。昭帝死后废昌邑王刘贺,拥宣帝即位,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权倾朝野。”
  “地节二年,霍光去世,陪葬于武帝茂陵。两年后,霍家谋反事败,满门抄斩,族灭。”
  “有仇家秘掘其墓而入,见棺椁空空如也,间有五彩之光流溢,大恐,归家后不吃不喝,没几天便咽了气。临死前不住喃喃自语道,‘咄咄怪事……原来世间真有仙人……’”
  “任瘸子,好大的狗胆,腿瘸了,脑袋也不想要了吗?这种含沙射影的话也是你能讲的?”风雨中又有两人进来,暗红的长袍,腰间插着铁尺。
  不良人。。
  话音未落,酒肆的角落里隐隐绰绰闪出几条暗影,屋里顿时安静下来。
  “哗”,恰逢天空一记霹雳迎头斩下,震的屋顶乱颤,闪电将屋内众人的脸耀的惨白惨白,像一群活鬼。
热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