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特别的人

　　张子浩一伙人还在与边远对峙。柳冰洁在一旁却显得有些着急。
　　“老公，行了，我跟你解释你不信，他也这么说，你该信了吧。”她语气中透着一丝无奈。她不想继续下去，想赶快结束这种尴尬局面。在心底某处，她想给边远解围。
　　张子浩看也不看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边远。他似乎头一回见到如此镇定的新生。一般面对这种阵势，新生都会被吓到，然后说一些求饶的软话，但眼前这位却丝毫没有示弱的迹象。
　　他把目光从边远脸上移开，环顾四周，看着周围的兄弟们。在这所学校，他是当之无愧的老大，来得也很早。他是高一入学时就在这个学校的老生。而身边这几个兄弟，无一例外，都是后来才转到这里的。他们之所以甘愿做他的小弟，其实就源自于每次针对新生的下马威。当时他们每一个人面对这种气势都屈服了，然后才像降军对敌方君主顶礼膜拜那样死心塌地地跟着他，做他的小弟和打手。
　　今天上午，当他得知学校新转来一位学生时，不禁暗自庆幸。最近有几个兄弟不念了，他手下的队伍总是减员，正愁没有新鲜血液补充，没想到老天爷给他送来了一个新成员。让柳冰洁带他来小树林解释同桌的事只是一个幌子，张子浩真正的目的是想给边远一个下马威，让他害怕，然后把他收入麾下。
　　他的如意算盘打得颇为精细。没放学之前，他就在大脑里想象着，新来的学生会怎样害怕，怎样求饶，怎样低三下四地叫他大哥。这一切他都觉得理应顺理成章。可没想到的是，第一步就出现了差头。边远对他们这种咄咄逼人的气势根本无动于衷，丝毫不畏惧。
　　此时，张子浩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再就着同桌这个噱头对边远不依不饶，已然不太现实，因为后者已经把事情原委解释得很清楚了，再无理取闹下去，周围的弟兄们也会觉得他心胸太狭隘。可是就这么放了边远，他的面子又搁不住。
　　就在气氛僵到极点之时，柳冰洁大喊一声，把所有人吓了一哆嗦。
　　“行了行了！事情也解释清楚了，就这样吧。哥几个儿各回各家，各找各妈，都回去吧！”
　　她一边招呼着，一边拽着边远衣服袖子，把他朝反方向拽。
　　“新来的，没你事儿了，走吧。”
　　边远和张子浩就像在隔空对弈。柳冰洁的这一举动打破了两人间正在进行的较量。边远顺势转身，朝着小树林外面走去。而张子浩还呆呆地站在原地。他的大脑正在思考下一步的对策。可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或许让他走，是最好的选择。
　　周围七个人朝他围过来。
　　“大哥，要不我把那小子追回来吧。就这么轻易让他走了，太便宜他了！”
　　“咋地也得先削他一顿呐！”
　　“是啊大哥，太便宜他了！”
　　张子浩像是突然惊醒一般抖了一下身子。他表情平静。
　　“让他走吧。未来一年想弄他，机会不多的是。不差这一回。哥几个儿都回去吧。我和你们大姐在这儿待会儿。”
　　几个人悻悻地离开了小树林。
　　日头西沉，火红的太阳逐渐在天边消失了踪影。残阳照射在树叶上，像是给后者镀上一层金。黑暗即将来临。金黄的树叶婆娑着，似乎在挽留那即将消逝的夕阳。小树林里只剩下张子浩和柳冰洁两人。
　　二人前后站着，默不作声。张子浩双手插兜，抬头看着天。柳冰洁在他后面搓着手。虽然她性格豪放，但她那双手却精致得可叹。细长的手指排列有序，手型很美。
　　每当发生什么悬而未决的事情时，二人之间便会出现这种神秘的尴尬。
　　还是柳冰洁先开了口。
　　“行啦行啦！他不是都解释清楚了么，只是老师让他坐我旁边的，又不是他或我主动要求的，还吃什么醋啊！也不知道你肚子里一天天咋装那么多醋！咋不酸死你！”
　　她边说，边走近张子浩。她走到他背后，缓缓伸出双臂，把他拦腰抱住，脸贴在他后背上。后者还是那副双手插兜仰望天空的模样。
　　“我知道你在乎我，可是，以后这种莫名其妙的醋咱能不能不吃了。”
　　柳冰洁突然用一种小女孩撒娇的口气说话。一般性格豪放的人撒起娇来反倒让人无从招架。从她嘴里撒出的娇，简直能把人的牙甜掉。
　　张子浩还是保持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也不知道你看啥呢，天上有啥啊，比你媳妇还好看？！我跟你说话呢，听不着吗？！”
　　见后者还不做声，她索性用一种哭腔和撒娇腔混在一起的腔调说话。
　　“你还要我怎么做？我都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你还要我……”
　　这时，张子浩突然喃喃自语道：
　　“他怎么就不害怕呢？”
　　柳冰洁一愣，发现张子浩说的话与自己无关。她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后背。
　　“我还以为你生气了呢！老娘还在这儿安慰你！”
　　张子浩笑着转回身，双手搭在柳冰洁肩上。他面带笑容，那笑容里满是调皮。
　　“你刚才撒娇的语气真是听一百遍也不会腻啊！”
　　“就知道你在逗我！”
　　“你都知道咋还哄我。哈哈放心吧，”他一把将柳冰洁搂在怀里，“我知道你们没事。你觉得你老公是为了那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吃醋的人吗？”
　　“那你为啥非得让我把他带来见你？还有，你为啥带那么多人来？”
　　“我就是想试试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算是给他个下马威。”
　　“结果你满意吗？”
　　“我觉得那小子很特别，和我之前见到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此话怎讲？”
　　“一般新生面对老生这种气势，都会吓得说软话求饶，可他却没有，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确实，看他动都不动。”
　　“我感觉他不是一般人。”张子浩忽然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我觉得还行啊。长相一般，也不像是什么特别的人。”
　　“这你就不懂了。大智若愚，明白吗？”他宠溺似地掐了掐她的鼻头。“特别的人，在表面上一定会表现得不特别。”
　　柳冰洁慢慢从张子浩怀里挣脱出来。她理了理稍有些凌乱的头发，把一缕发丝绕到耳根后。
　　“看你对他挺好奇的。”
　　“没错，很好奇，很想一探究竟。”
　　“你想怎么做？”
　　“最近手底下的弟兄越来越少了，得往里补充一些新鲜血液了。施亨那边的势力现在越来越大，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柳冰洁知道，施亨是三中另一个头子，手底下也有不少兄弟。张子浩和施亨是两股不同的势力。长时间以来，他们一直霸占着三中的社会地位。这两股势力交手过很多次，但始终不分伯仲。也就是在高二下学期开始，张子浩一方才稍微争得一点上风。不过明眼人都知道，施亨不会善罢甘休。三中的天下是谁的还很难说。还有一年，高中生活就将结束，两个人都希望在未来一年内，完全击溃对方。所以，准备和竞争丝毫不能懈怠。
　　“所以，你想把他吸收进来？”
　　“对，我看那小子是个好手。”
　　“好手？”柳冰洁不禁发问道。“我看那个新来的体格一般，而且傻呼呼的，感觉既不能打，也不聪明，你从哪里觉得他是好手？”
　　张子浩有些不耐烦了。
　　“哎，我也说不清。我就是觉得他不是一般人。你没看到他的眼神里偶尔会透出一道寒光吗？”
　　“没有，我只看到他是双眼皮。”
　　“净看那些没用的。”张子浩捏了一下她的脸蛋。“他有一种特别的气质。”
　　太阳完全消失了，夜晚已经降临。树木依旧婆娑着枝叶。。
　　“不说这些了。走，今晚是属于咱俩的二人世界，看电影去。”
　　张子浩一个公主抱，把柳冰洁抱了起来。后者躺在他的臂弯里，撒娇般打闹着。二人渐渐消失在小树林的阴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