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师父

　　“师父，您今天气色不太好。”我毕恭毕敬的跟师父请安。
　　“嗯!“师父闭着眼从嘴里飘了一句。
　　”您是哪里不舒服吗？“我继续追问。
　　”你知道你小师妹怎么折腾我吗？“师父睁开眼睛，略带疲意的反问我，我甚至都能看见师父眼睛下面冒出来的黑眼圈。
　　”小师妹她怎么了？“我沏上一杯茶端给师父。
　　”你小师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硬拉着我给她抓萤火虫。软硬不吃。凶她吧，她就哭。哄她吧，她不依。最后我不理她吧，这家伙专挑我睡着的时候，把我叫醒，一晚上得叫醒我好几回。何来，你说我们这规矩是不是该立一立了？这小家伙快爬到我头上了。“师父略带不满，他估计也纳闷，怎么小师妹一点都不怕他。
　　听到师父这番话，我实在没胆接话了，要是让师父知道小师妹是为了我跟他过不去，他拿小师妹是没办法，但怒火要烧到我头上了，下场绝对会是很好看。
　　”那小师妹，人呢？大早上的也没见着人啊？“我赶紧转移话题，小师妹怎么这个时间还没出现？
　　”我瞧过了，她现在睡得香甜得不得了。梦里说不定还是漫天的萤火虫呢。“师父还是对小师妹这几天折腾他的事情耿耿于怀。
　　我这个师父吧，什么样的性格，我到现在还捉摸不透。有时候他愿意理你可以跟你扯半天，有时候不愿意理你可以三四天没有一点声响。有时候像个沧桑的老人，有时候又变成幼稚的孩童。
　　”正好，趁着你小师妹不在，我有事要交代。“师父严肃起来，我自然也不能马虎。
　　”明天，我要下山，得去半年才能回。这段时间，你不能落下脚下的功夫。你跟得上我，你就比一般人强许多。小师妹，你得照顾着。“
　　”师父，这回下山不带我们吗？“
　　”不带。“
　　”那……“我还想继续问，师父却摆摆手示意我不必再多问，我立刻把已经蹦到嘴边的话收回。
　　其实，师父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带着我们俩下山，少则半个月，多则一年，可是两年前的那次出山，似乎出了点什么变故。我从未见过师父那么惊慌失措的样子，他带着我们两个披星戴月的往山上赶，自此就没再下过山。小师妹偶尔也闹得严重，师父却从来也没有松口。这回师父自己下山，怕是有什么不得不走的理由。
　　”来，选一样吧。“师父从旁边的柜子里到腾出几件东西，摆在桌上。
　　我凑上前去，桌子上有刀，有剑，有箭，有盾牌……这简直就是十八般武器缩小版的模型，当然还有别的一些东西，五花八门，眼光缭乱。
　　我用疑惑的眼神看了看师父，师父也只是用眼神示意我挑一个东西，我搞不懂师父的用意，但也只能乖乖照做。
　　我仔细瞧了瞧桌上的东西，最后拿了最细小的东西，一根针。
　　”挑好了？“师父看着我手上的针若有所思。
　　”嗯。“我点了点头，其他东西实体都太笨重了，这万一师父让我再扛着某一样东西跑遍整个山头，那未免也太碍事了。
　　”很好。“师父这一句话让我有点摸不清头脑，这好是好在哪里？
　　师父又翻身在一旁的柜子里继续倒腾，紧接着从柜子里掏出一块抱着红布的东西，哐哐当当的也不知道里面装着啥。
　　”拿着。”师父说着便把那一包东西递给我。
　　我伸手一接，这啥玩意啊？怎么那么沉！一失手，便把东西掉到了地上，一瞬间从包里掉出了好多根圆滚滚的块状物。我赶紧蹲下身子去捡，但是慌里慌张的更显得粗手笨脚。
　　”行了，别捡了，掉了就先摆那吧。“师父皱着眉头，一脸不耐烦，口气也变得冰冷。
　　我一激灵，赶紧站直身子，退到一边。
　　”唉~“师父轻轻叹了口气：”我怎么千挑万选就选中你了呢？“
　　这话师父说得很轻，但我是听得一清二楚。
　　”你，还记得你父母吗？“师父又说道。
　　”嗯。一分一秒不敢忘。”我立刻回答道，其实当年的事情，我也会跟师父打听，可是这么多年了，师父从来不愿意跟我透出一点口风，追问得凶了，他甚至会拿出藤条抽我。可是……我从来没有停止过追问，也忘了自己被揍了多少次。
　　“地上那些，等我回来的时候，你都要磨成你刚才挑的那根针的大小。只要你办到了，我就带你回你出生的地方，拜祭你的父母。“师父扔出了条件。
　　我摇了摇头，”我不想拜祭他们。“
　　“为何？“师父没有掩饰自己的讶异。
　　”那埋着的不过是我父母的肉体，这么多年过去了，血肉也早没了。我不想拜祭他们，那对那一年发生的事情没有任何意义。我只想知道我的仇人是谁。我想找的是他或者她。”我咬牙切齿的回答道。
　　“你现在没那本事。”师父的这一句更让我确信他是多少知道内情的。
　　“现在没有，以后会有。总有那么一天，我会长大。我现在也可以不知道，但我总有一天会知道。为了那一天，我什么苦都能吃。”我坚定地说。
　　师父满意的对我点点头：“小子，我还算没看错你。有自知之明就不会干蠢事，我不教蠢徒弟。人，得认命，也得有不认命的骨气。只要志气在，逆天改命也未尝不可。“
　　师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把两只手背在背后，踱着脚，往院子里走去，我默默在后面跟着。
　　”咱们这一派，向来都是单传，一人传一人。我只传你一人，你小师妹名义上叫你师哥，但你们并不是同门师兄妹，她不会有师父的半点本事。以后，你也不能把本事教给你师妹，至于为什么嘛，你以后会知道。“师父在前面慢悠悠的说，我跟在后面仔细的听，并没有插话，师父顿了一下，又继续说：”咱们这一派，在江湖上无名无姓，叫不出什么名号。但本事却最大。这几年，你跟着我满山的跑，就是一种修炼，你只要出去，没人能跟得上你。咱们这一派，奉行的是独善其身的道理。咱们对活人，就是冷眼旁观。但对死人，却是能渡且渡。“
　　”死人？死人有什么能渡的？“师父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些事，一开口说的话却让我很是不解。他只让我叫他师父，说我们是个门派。
　　”信鬼吗？“师父不痛不痒的问道。
　　”信啥？“我更加不解了，鬼，我也没见过啊，没见过，我也不知道有没有啊，不知道有没有，谈不上信不信吧？
　　”是有的。所以，我们渡死人，不渡活人。“师父没有理会我的困惑，自顾自的继续说。
　　”师父，我不懂。鬼，从何何来？什么是只渡死人，不渡活人？“我还是不明白师父到底是何意。
　　”活人死了，有的呢直接就去转世投胎了，有的呢想不开在世间徘徊的就成鬼了。我们做的就是把这些徘徊在世间的鬼送走。“
　　”真有鬼？“
　　”真有。“
　　”那只渡死人，不渡活人，又是何解？“
　　”打个简单的比方，如果这个鬼不肯走的原因就是因为大仇未报，怨气难消，就是得将仇人杀之而后快。那我们怎么做？“师父反问道。
　　”难不成，就让鬼把仇人杀了吗？“我不解得问。
　　”对。“
　　”那如果鬼不够本事报仇呢？“
　　”那你就劝它！“
　　”那劝不动它呢？“
　　”那你就揍它，揍到它俯首称臣，揍到它对人世没有留恋。！“
　　”那怎么揍它？“
　　”很简单，你拿针扎它！“
　　”什么针？“。
　　”你个傻子，就是刚刚你掉在地上的那些东西，你通通都得磨成针，你磨成针以后，你见人你就扎人，见鬼你就扎鬼！明白没！“
　　师父生气了。我还是住嘴吧！那……那我的父母会不会其实还在这世间徘徊呢？毕竟，他们死得那么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