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苏知寒

　　五年后，一天中午。
　　一位短打结束的年轻男子自城外官道上纵马来到了定州城门处。
　　男子二十出头的样子，头戴英雄巾，身材魁梧，剑眉星目净面无须，肤色有些黑，背负一口长剑，身上有些江湖游侠的血勇之意，又有几分贵公子的傲气。
　　男子到了城门处干脆利落地翻身下马，冲着把守在门口的几名卫兵拱了拱手，爽朗笑道：“几位老哥请了，好久不见。”
　　几名卫兵看清来人后，忙抱拳回礼，领头的兵士是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兵，满面髭须，看上去十分粗豪，开口嗓门竟似打雷一般：“我道是谁，这般潇洒风流。原是苏三爷！”
　　“什么三爷，知寒可当不起这种称呼。”男子微微一笑，摆手示意“不知我离家的这半年多里定州城内有无什么大事发生，烦请几位同我说道说道。”
　　先前开口的那个老兵笑了笑，道：“三爷客气了，这半年内城内还算安生，偶有一两起怪力乱神的事儿，也被路过的法师解决了。尊府上也是平平安安，另外还有件喜事儿。”说着老兵还冲着男子笑了笑。
　　男子闻言却是面露喜色，惊喜道：“刘老哥莫卖关子，是何事？”
　　“哈哈，三爷好急的性子！正是尊府上的二夫人有喜了！”
　　“呵！哈哈，太好了，二哥他总算有个孩儿啦！”男子脸上掩饰不住的笑了出来，几名守城门的兵士也纷纷应景地说了些吉祥话。
　　男子心中高兴，也没有多想，从怀中摸出些碎银子来，塞到那刘姓兵士手里，嘴上道：“几位老哥这白日里站岗辛苦了些，这点银子是知寒的一点心意，权当点茶水钱。”
　　几个兵士稍稍推诿一阵也就欣然收下了。男子对着几名士兵打了个招呼，又跃上马背，打马进了城。
　　城门口，几个兵士目送男子远去。片刻后，刘姓兵士收回目光来，颠了颠手里的银子，咧了咧嘴，笑道：“好个苏三郎，有本事也会做人，不拿捏什么架子，以后怕也是个人物啊。”
　　一旁的士兵们围了过来，一个脸上有道刀疤的小兵腆着脸，开口道：“刘叔，这苏三给了多少银子啊？”
　　刘姓兵士横了他一眼，笑骂道：“好你个魏大铁，又想上哪儿赌了？这点碎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与其被你拿去败光，还不如咱哥几个晚上去福祥楼点上一桌子好酒菜，好好搓一顿。”
　　几个士兵哄然叫好，魏大铁讪讪地笑了笑，没再提这事儿。
　　打马入城的青年男子，叫苏知寒，乃是定州城苏府的三公子，半年前离家现在方回。
　　苏知寒骑在马背上，心中斟酌。苏知寒的二哥苏知秋自五年前接过家中的大小事务，一向是忙碌不堪，就连之前娶过门的康家大小姐康云舒都没有太多时间陪伴，导致一直都没有什么子嗣，直到今年年初二哥都还是一无所出。
　　这可急坏了二哥的生母苏老爷的侧室谭氏。
　　自从五年前苏家遭逢大祸，苏老爷和大房的嫡长子苏知暖惨死房中后，苏老爷的正室顾氏也就是苏知暖、苏知寒两人的亲生母亲就一病不起，无力理事。
　　至此，苏家的大权就慢慢落到了二房侧室谭氏一脉手上，谭氏的亲子老二苏知秋也就几乎顺理成章地当起了苏家的家。
　　可若是二哥苏知秋一直没有子嗣，这对二房一脉的权力几乎是致命的。毕竟没有子嗣后代的主家，一旦自身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后果几乎是不难想象的。
　　为此，谭氏可是急坏了，不仅到处求神拜佛，还常常不知从哪里求来些偏门冷方，搞得家里鸡飞狗跳的，甚至因为此事对康家大小姐颇有微词，婆媳之间闹得有些不愉快。
　　苏知寒的二哥是个忠厚的人，但为人也颇为明事理、重感情，一直对妻子宠爱有加，并未因此冷落了她或是纳几房小妾。眼下也总算是苦尽甘来，夫妻二人得了孩子，家里总算安生了。
　　苏知寒是真心的为兄长感到高兴。
　　不同于一般人家里家中几房争权夺势的险恶，苏家老爷还在世时就常常教育子女们团结友爱。因此，本来家中兄弟姐妹们就算是相亲相爱，在五年前苏家遭逢大变，兄弟姐妹们更是团结一心，没有出现什么乱子，更没有出现什么狗血的为了争家产而打得头破血流的情节。二哥平日里喜好书画，性情温和，与老三苏知寒的关系也很好。
　　苏家出事后，顾氏病倒，代表大房的苏知寒支持了兄长上位，更帮助兄长稳住了阵脚，没有让苏家乱起来。此举也让苏知秋十分感激，兄弟两的关系更好了。
　　此时已是正午，太阳爬到了天空中间，苏家门口看门的两个家丁都微微有了一丝困意。远远的街上传来了清脆的马蹄声，行人们纷纷避让到一边，并且由于骑手有意的放慢了速度，行人们甚至还能好整以暇地看了看马背上的年轻人。
　　看门的小厮早已被马蹄声小厮惊醒，远远望到苏知寒纵马来到苏府门前，还不等他下得马来，就有家丁奔上前来，一人殷勤地牵过缰绳，一人伸手想将苏知寒扶下马来。
　　苏知寒微微摇头推开家丁的手，自己翻身下了马，那个家丁也不以为意，有些谄媚地地笑了笑，在前面引路。
　　当下一人将早已气喘吁吁的骏马拉去马厩，先前想要扶苏知寒下马的那个家丁走到前面，招呼来一个在院内扫地的家丁，让他进去告诉二老爷和老夫人三老爷已经回来了。
　　苏知寒与那个家丁才走至庭前的一个小院内，就迎面走来了一个约莫三十出头的男子。那男子身着锦衣，腰悬白玉，身材匀称，容貌不俗，眼神中透着一丝温润之意，颇有翩翩君子之感，蓄着两撇短须，自有一份威严的气象。
　　苏知寒笑着迎了上去，开口道：“二哥，好久不见！”
　　苏二爷苏知秋快步上前，猛地抓住苏知寒的手臂，惊喜地说：“好你个老三！要回来也不跟我说一声，这大半年来可想煞二哥了。”
　　苏知寒哈哈大笑，戏谑地说：“二哥，休要说我。我可听说了，这半年里二哥可是都在忙着与嫂子恩爱，哪有空念叨小弟我哟。”
　　听到这话，饶是已过三十的苏知秋都忍不住涨红了脸，抬脚作势欲踢，笑骂道：“好小子，本事了！连二哥你都敢笑话。”
　　二人说笑间就往里走去，一旁的家丁丫鬟们都早已识趣地退了下去。
　　边往里走，苏知寒的脸色稍微正了正，轻声道：“二哥，这半年多里，我娘亲她……”
　　气氛一下变得有些沉重，兄弟二人重逢的喜悦都淡了不少。
　　苏知秋闻言也收起了笑颜，叹了口气开口道：“大娘她，身体还行吧，就是年初你执意要走，把她气的又病了一场。”说着他又看了苏知寒一眼，忍了忍，最终还是开了口：“三弟，你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苏知寒脸色暗淡，沉默片刻道：“二哥，我同你讲过的……”
　　“唉，三弟啊！”苏知秋苦笑着摇了摇头，顿了顿又道：“那这次出去，可有收获？”
　　苏知寒稍稍振作起了精神，强笑道：“二哥，我这次出去大有收获啊！”不等苏知秋再开口说什么，苏知寒又道：“二哥，我先去看看母亲，一会再去拜访你和嫂嫂。等明日我们有空再详谈此事，可好？”
　　“……也好。大娘这半年多里想你得紧，虽是怨你出走，但也天天为你祈福，求仙佛保你平安……”苏知秋沉默一阵，点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