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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归鹿门 / 第二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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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野平跟着无需指挥的鹅群,进了院门。小鹅依旧如往日一样鱼贯的回到鹅圈,一屁股趴下休息开来。
  “怎么样,现在小鹅乖些了吧?”,妈妈李淑香问到。“比以前好多了,你是不是又要说这些小鹅跟我小时候一样调皮了吧,看,我把它们训练的多好。”他不无自豪的炫耀到。妈妈摇着头冲他笑了笑,起身给门外的山羊添草料去了。
  李淑香可以说是个典型的农家妇女了,朴素的衣服合体的衬托出她作为农村女人内在的贤惠美,日常田地里的劳作在她脸上多少留下了劳动的痕迹,由于光照而略黑的脸呈现出健康的气色。这就是大多数生活在我们广大农村的劳动妇女的写照,淳朴的外表,纯美的心灵,悉心于相夫教子,不厌于田间劳作,把自己的家庭整理的像自己的装束一样井井有条,简单有序,让孩子得以健康的成长,男人得以放心的外出,无需过分的担心家里的琐碎。我们应该真诚的感谢自己的母亲,用自己的青春岁月来顶起半个家。
  野平打开自己小屋的一台落地风扇,徐徐的凉风夹杂着些许热气嗡嗡的工作开来。这风扇是爸妈刚结婚没多久,爸爸去外地打工挣回来的。华生牌,据说是个老牌子了。这是他听妈妈讲的。花了将近90块呢,这可是一笔巨款。对于生长在八十年代的人们来说,能拥有一台华生电风扇可以说是很气派了。而且结实耐用,十几年了还是硬铮铮的好使。
  对于他这么大的孩子来说,已经完全可以独自拥有一间卧室了。卧室听起来现代了一点,我们姑且称之为小屋。这是一间东屋,屋里靠后墙边还放了一些杂物,靠门边是一张掉了漆的小桌子,桌子上摆放着一些书,桌面上平摊着一本王羲之的书法字帖,墙上还贴着几张邓丽君的画像。这本字帖是他妈妈从大队的图书室借来给他练字的,这是他要求的。李淑香是村里的妇女主任,经常会带他去大队里,他都是自己东瞅瞅西看看的参观着这个比他家要气派的大院。偶尔还能发现一些好东西,他都是央求着妈妈给他借用几天。呵,我妈毕竟是个官儿嘞,总要给她这个唯一的儿子一些便利吧。他是这么想的。看来我们的野平已经多少意识到所谓当官的无上权力了——他要借着家里这位大官行自己的方便了。
  对于这个宏伟的大队院子,他大多数的诉求只是让妈妈给他能多借出几本书来看,他太喜欢看书了。妈妈每次都是叮嘱他看完了一定要记得还回来,这毕竟是公家的东西,不能据为己有。这又是一个农村妇女所坚持的正确价值观了,在他们来说可能没有价值观的概念,可是这多年来始终坚持的意识犹如甘霖,不停的播撒到孩子们的心里,让他们在年幼的没有多少判断力的阶段,得以沿着正确的方向走下去。
  练毛笔字是他向妈妈表明的一个想法,起因是在一次村里某个不知名人物的葬礼上,看到登记悼咽名册的王五叔写下一张张花名册的时候而兴起的。细细的毛笔写下一竖行方正的小楷,看着就叫人羡慕,比自己那猫爪子抓的异形文字好看了不知多少倍呢。
  他坐在桌子前的小凳子上,怔怔的想起了这个受他尊敬的王五叔。王五叔是村里唯一的才子,写得一手好字,还会画国画呢,他经常去王五叔家里,墙上贴着好几幅他年轻时候画的国画,听他说这手艺是他已故的老父亲交给他的,可以说得了老父亲的真传。现在他基本上不再画画,眼睛不好使了,据说是年轻那会村里开山打坝的时候,他撇下正在吃草的两头牛,在炸药坑不远的地方拉屎,给炸跑偏的石子给崩的。负责安放炸药的人惯例性的喊着“放炮喽,放炮喽”,喊了半天,他蹲在个土窝子里愣是没听到。野平戏谑的心里说到:活该你到处拉屎,被炮轰了吧。这倒不是他对王五叔不尊重,王五叔经常喜欢和村子里的孩子们打闹着开玩笑,大家闹腾惯了,平时村里人都很尊敬他,但是又都喜欢跟他见了面闹上两句图开心。
  字帖上已经覆上了一层薄的可以透出下面的字文的白纸,他拉回了思绪,开始认真的临摹起来。王羲之说起来还是他老家人呢,啧啧,这字要是练好了,我也能成下一个王羲之了,或者再不济些,比得过王五叔也不错啊。他居然臆想起来了。不过看来努力已经初见成效,旁边放着几张他早先临摹过的字,已经是具备基本的形体了。
  “瓶子,瓶子,出去玩啦!”一声咋咋唬唬的吆喝声把他的视线从字帖上拉到了院子里。这是星五,他最好的玩伴,这会又跑来他家找他出去瞎逛游了。他身上唯一最显眼的就是一张黑脸,白天还好,晚上找他要打灯的。至于这名字也不知道是谁给他起的,是星期五生出来的还是为了映衬五星红旗,谁也不知道,这小名从小就被村里叫开了。他的大名王小川反而没人记得了。至于这个“瓶子”,确实星五给他起的,某日星五突发奇想,叫你野平太拗口了,直接叫你瓶子吧,叫着顺口。他就被动的接受了这个一下子就能记住的外号,顺便从星五的口里传到了全村小伙伴那里。
  他放下手头已经写完的两张字帖,跟他妈妈随便招呼了一下,就跑出了远门,后面还跟着妈妈的嘱咐:别到处乱跑,呆会你爸回来看你瞎跑又训你!“知道啦,一会就回来!”谁知道一会是多久,疯去吧。
  他俩前脚后脚相跟着走到了村口的河边的一汪小水塘,星五拿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一个用罐头瓶子做成的简易渔具,罐头瓶里放着一块发白的猪骨头,一扬手咕咚一声扔井了水塘里。这是要拉鱼了。这是他俩共同的爱好,一得空就跑来拉鱼,几乎每次都能拉到满满一桶小鱼。回家让妈妈或是油炸或是用鸡蛋煎熟,能美美的吃上一顿,这简直可以说是个大享受了。
  “哎,瓶子,你过来下,有你的一封信。”
  村头路上经常给他们送信的邮递员骑着一辆凤凰自行车赶了过来。这是住在隔壁村的邮递员,他叫不出名字来,邮递员反倒认识他,据说多少有点亲戚关系。
  邮递员支起那辆威武的凤凰牌自行车的车脚架,两边的邮包也跟着威风的哆嗦了一下。邮递员走下坝沿,手里拿着那封据说是给他的信。“看来你小子是被录取了,全县最好的初中。你小子还在这拉鱼,赶紧回家让你爸妈给你准备学费去吧!咋滴,你还想拉鱼拿去卖了搞学费啊,赶快回家去。喔对了,还有你小子的”,说完邮递员手指一捻,像变魔术一般又漏出了另一封信的一角。
  野平惊异的捏着邮递员交给他的信封,激动的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反驳些什么,目送邮递员返回了坝上,骑着自行车哼哧哼哧的走了。
  “啊呀,咋俩都被录取啦!”星五兴奋的扔下手里紧捏着的绳子,睁大他那只有一条缝的眼睛,高兴的跳了起来。泛着光的黑脸就像一口大黑锅,那锅底此时像被抹上了一层火光。
  野平怔怔的看着手里的信封,并没有马上打开来看,脸上刚刚浮现出的笑意很快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与这个年龄不相称的严肃像。是啊,他被这么好的初中录取了,换做别人肯定高兴的要告诉全世界这个喜讯,而且又是在那个向往已久的县城上学,这是每个农村孩子所梦寐以求的地方啊,对于成年人来说这可能仅仅是座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县城,可是对于这些还没去过几次县城的孩子来说,那可是个大世界呢。可是呢,他又不得不担心起一件最实际的事情来了。学费要将近两千块啊,以家里现在的经济情况来说,等同于掏空了整个家底,还要往别处借不少钱呢。他了解这个家,对于一个大孩子来说(他自认为已经是个大孩子了),家里发生的一切情况他都记在心里,以他还不是很成熟的判断力努力甄别着各种情形的好与坏。妈妈虽然是妇女主任,可是那一年才百十块的工作补贴,随意打个水漂都不见得能起个水花。平常妈妈都是五点多钟起来上山,趁着早晨的露水,去山上捡拾一些土鳖虫拿去卖钱。他查过大队图书室里的书,这是一种少见的中药材,晒干了磨成末,有破血活淤,接骨的作用。再加上一些零星的小收入,也只够补贴日常家用。爸爸有一辆拖拉机,是因为年轻时在外地工地上受过伤,不得不回家之后在村里东拼西借买下的一辆拖拉机。村里本没有几辆拖拉机,爸爸人缘又好,村里人需要拉东西都是找他,完工之后付一些车费。村里的人家大都也不富裕,家里一本不知道用了多久,看起来破破烂烂但是还能看得清字的账本,记着一大堆拖欠着车费的名字。就算这当会儿,爸爸还在帮别人往田里拉粪呢。凌晨三四点被村里人叫起来出车都是家常便饭。
  他鼻子里呼的冒出一口气,看着旁边兴高采烈的星五,跟着苦笑了起来。星五家也不怎样,估计也会愁的他爸妈睡不着觉,可是野平先一步想到了这问题的严重性——别光顾着高兴,残酷的现实还在后头哩。
  此时的他俩早已无心拉鱼了,利索的收起罐头瓶。瓶子里刚拉上来的几条小鱼惊恐的瞪大眼睛窜着。他们也懒得再抓出来放进水桶里了,直接拎着罐头瓶的系带,相互胳膊搭肩膀的往家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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