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我一直觉得，平凡善良的女孩子才是最美的，这个观点是窦老师告诉我的，窦老师并不姓窦，是个普通的女教师，出身于某三流大学文学系，平时素爱跟我们讲一些文学名著，脸上的痘痘密密麻麻，因此得名窦老师。
　　不知道为什么，打遍学校无敌手的不良却最害怕窦老师，发现这件事的大师兴奋不已，每次不良急眼要使用暴力手段时，大师准会奸笑着说：“窦老师过来了”，不良吃了几次亏，却不得不慎重，“打架的时候即使对方放烟幕弹也要小心”，这是不良的座右铭。所以，对战的时候给不良来一记“你看后面”，他保准会上当，只不过每次都会被不良打回去罢了。
　　说到窦老师，她是个不折不扣的伪文青，讲巴黎圣母院，美女之名爱丝梅拉达都记不得，谈三重门，又一副花痴脸，说自己跟女主角一样出淤泥而不染。我读遍了韩寒的作品，却并没有发现有这么一号满脸痘痘的人物，若果真的有的话，也只能是沈溪儿吧。在那些荒废学业的日子里，窦老师宿舍里的小说被我和不良一字不差地读完了，眯眯眼一副嘲讽的样子说：“你们看的这些玩意儿老子一晚上能写八本！”
　　“那你写呗”不良一脸不屑。
　　当天晚上眯眯眼彻夜未眠。
　　没过多久，我们就在某盗版杂志上看到了眯眯眼的大作，虽然通篇都是屁话，也还是发生了不良咬牙切齿拜师的场景。
　　我相信窦老师是个善良的女人，她告诉我们内心的美比外表更重要，也许就是因为这样，不良才看不见那满是痘痘的脸。事到如今，或许我应该帮不良一把，于是我找来大师商量对策，大师苦笑着说：“对方是成年人，就算是我也搞不定啊”
　　我看着窗外，一片加拿大形状的树叶飘了进来，现在正值深秋。
　　眯眯眼也悄悄地飘了过来，这家伙总是会做些意料之外的事，果不其然，我被卷入了一个名为“秋日大作战”的计划当中。眯眯眼清了清嗓子：“各位。。。啊。。。掌声先停一下，很荣幸，这个。。。作为这个计划的主将，那我们第一次作战会议正式开始！”
　　稀稀落落的掌声响了起来，只有我在拍手。
　　“首先，说到秋天，各位会想到什么呢？”
　　“收麦子？”没人回答，只好我来。
　　“蠢货！麦子夏天就收完了！”
　　“那肯定是秋装上新啊！”大师突然兴奋
　　“虽然这一点我也很期待但是跟这次的作战目的有什么关系！”
　　“话说这次作战的目的你们好像没告诉我呢？”大师看向我
　　“额。。。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一贯得吞吞吐吐
　　“WTF!你们两个蠢货，当然是为了让不良同学抱得美人归啊！啊呸，是痘痘人。。。”
　　我和大师相视一笑，那就这么开始吧。
　　眯眯眼认为，窦老师既然是个伪文青，肯定没有我言秋日胜春朝的情怀，逃不过老掉牙的套路，伤春悲秋是作为一个伪文青的基本技能，这种时候只要不良在秋风萧瑟中随便背一背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之类的句子，这杀伤力无疑是最强。
　　那么怎么引不良入局呢？在窦老师面前，不良就跟个麻雀似的。
　　对于这个问题，眯眯眼卖了个关子。
　　第二天，作战正式展开了，眯眯眼的眼不眯了，或者说是完全闭上了，一脸滑稽的紫药水让不良愤怒不已。
　　“你小子没提我？”
　　“提了，不管用啊。。。”
　　“是谁这么嚣张？”
　　“不认识，不过我约了对方中午小树林见。”
　　“算你还有点脑子”
　　“我可是智商担当好不好”
　　“哼”不良一脸不屑。
　　大师加戏道：“就你这智商，还不是一样挨打”
　　说完看向我。
　　我匆忙附和：“嗯，嗯！”
　　“有了窦老师，威名都受损了，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呐”
　　“你！”
　　“你什么你，提你名字都不管用呢。话说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不良嗷地一声就往外跑，眯眯眼气急败坏地瞪了大师一眼追了上去，当然，是用另一只没被粘住的眼睛。
　　我沉默良久：“你刚才。。。那些话，就像电视剧里的龙套。。。”
　　好不容易被劝住的不良觉也不睡了，恶狠狠地盯着数学老师，我明显看到老头儿的眼神在躲闪。。。
　　我传纸条给眯眯眼：“待会怎么安排？”
　　“很简单，听我安排。”
　　“那你倒是说啊？”大师一把夺过纸条写道
　　“你俩待会想办法让窦老师路过树林就行了”
　　“。。。。。。”
　　“谁写的省略号！”
　　下课铃响了，不良一阵风冲了出去，数学老头嘴张得老大。
　　大师拽了拽领子，叫上我去了教师办公室。
　　目相对，相顾无言，窦老师诧异地看着被大师推进来的我。
　　我心中懊悔，大师这个混蛋却在门口偷笑。
　　“老。。。老师，额。。。”
　　“不如老师请你吃饭吧？”
　　“啊？！”我呆住
　　于是，我顺利地引导窦老师路过了树林，只是，这一切太过顺利。
　　窦老师径直走进了树林，眯眯眼还没跑出树林就遇上了窦老师，大吃一惊，愣了愣神气喘吁吁地说：“老师，不良他又去打架了！”
　　“嗯。”窦老师脸上像是笼罩着一团雾，痘痘都变得隐隐约约。
　　姗姗来迟的大师一脸疑惑：“接下来你是怎么安排的？”
　　眯眯眼从刚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所。。所谓。。。那个，秋风萧瑟处，自有美人来”
　　“我打断一下，你这个所谓是谁所谓的？”
　　“在下。”眯眯眼一脸得意
　　大师一脸踩到屎的表情：“这不重要，快说你是怎么安排的？”
　　“这很重要好吗！算了，你们就看好戏吧。”
　　我们朝树林深处走去。
　　阳光渐渐稀疏了，即使地上堆满了落叶，头顶的法国梧桐依然茂密。
　　渐渐地，我们听到有人大喊着，像是从电波里传来的声音，干涩，噎咽。
　　这时候风吹了起来，窦老师的身影混在飞起的落叶中不见了，不良的声音慢慢地清晰了起来，大师打了个冷颤：“我怎么有种穿越的感觉”
　　“电视剧看多了”眯眯眼平静地说，脸上的紫药水此刻却好像在变黑。
　　“。。。殷勤昨夜三更雨。。。。。。一蓑烟雨任平生。。。。。。萧瑟秋风今又是。。。。。。人间有味是清欢。。。。。。”
　　大老远听到不良的声音，我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眯眯眼，大师也百思不得其解，不禁问道：“你是怎么教会他这些的？”
　　眯眯眼瞬间得意了起来：“我告诉不良，这些诗词是对方的暗号”
　　“然后他就相信了？而且还完整地背了下来？”
　　“众所周知，不良同学最牛逼的时候就是打架的时候，为了打架他的智商立刻就能超越天才的我，同时，情商却噌噌下降，所有不合逻辑的事情都被他忽略了，比如这古怪的暗号。”
　　“众所周知个头，我怎么不知道。。。”大师一脸鄙夷
　　“声音。。。没有了”我突然听不到不良的声音。
　　三人加快了脚步，半晌，才看到窦老师和不良站在不远处。
　　“我们学校的树林有这么大吗？我们好像走了很久了”大师气喘吁吁
　　“没多久，是你太虚弱”眯眯眼嘲讽道
　　我制止了他们继续往下说的欲望，不良这时正呆呆地看着不到30公分处的窦老师，我们绕到不良背后，又看到窦老师横眉冷对。
　　就这么沉默了一会，窦老师抛下一句：“不可以打架”转身离去。
　　
　　不良两颊通红，就这么不知所措地站在秋风里。。
　　“艾莉丝。。。”我自言自语。
　　后来眯眯眼问我怎么把窦老师引过来的，我的脑海中不自觉地出现了一个曾被忽略的画面，那是一种我看不懂的，被推进办公室时窦老师看向窗外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