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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的晦暗与黑夜的深邃环抱着凛冬的冰天雪地,千山鸟绝,万里寂灭。
偌大的雪原,被一条若隐若现的线分割成两半。
“爹,我快要跑不动了。”
八月呼哧带喘的说到。雪白的霜欺压在他的帽檐和衣领上,不过寒冷并没有打算就这样放过他。
“坚持住,以后不要和我说跑不动这三个字!”
八月的父亲八俞的精神形体飞行在八月的身后。这里的天黑的非常早,天上的星星早就稀稀落落地闪烁了,不过八月的方向却离客栈越来越远。
每一次呼吸,寒气刺痛喉咙和肺部的感觉都让八月痛不欲生。
但父亲告诉他,只有在逆境中的刺激才能让自己身体的潜能激发。
“哈!”
终于跑到了雪路的尽头,八月双手拄在膝盖上贪婪地呼吸。这条路,是八月一步一个脚印踩出来的,从最初一个个雪坑,变成一条平坦又硬实的雪径。
前方是一片不算茂盛的石碱树林,这也是支撑着八月跑到这里的最大动力。
“快去吧,晚了就没的吃了。”八俞在身后大声地叮嘱了一句。
“好!”
八月答应了一声只身朝着林中跑去。
这里栖息着海伯伦大陆上最耐寒的物种之一:霜猪。
霜猪有一个很奇怪的习性,它们习惯在白天休息,每当夜幕降临之时,它们便开始在石碱树林中寻找食物,而能够在极寒地区生长的石碱树和与石碱树相依伴生的雪藻自然成了它们钟意的食物。
而且就是这样一个以素为食的物种,却有着极其强烈的攻击欲望。
曾几何时,八月还差点败倒在这个动作迅捷,皮糙肉厚的铁头家伙手下。
它们能够高高跃起,用它们奔跑起来的力量和坚硬的前蹄打倒一切。
“呀!”
雪中的少年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了这头霜猪的鼻子上,霜猪落地后发出一阵悲惨的叫声,一动不动。
虽然自己的拳头麻酥酥的,不过八月喜欢这种直接了当的方式,在不知道鼻子是它们的弱点之前,八俞一度对自己儿子猎猪时的惨状不忍直视。
月夜之下,扛着猪的少年,成了这个冰雪世界里最闪耀的身影。
转眼过去一月有余,这屋子里的温暖,却让八月每次进入都倍感幸福。
杀猪,做饭,霜猪肉和雪藻炖在一起,八月怎么吃都吃不够。
这里的一应工具都应有尽有,每次看到魔法阵出现在这里,八月就知道,罗柏给他带来了生活上用的东西,不过八俞怎么会让他过这么安逸的生活。
现在的魔法阵,会随机出现在雪原上的任何一个角落。
据说,这是父亲让罗柏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让八月习惯把训练结合到生活中。
“爹,我什么时候才能练习剑术?”
八月躺在火炉旁,问着每天都在问的问题。
“哼,小兔崽子剑都拿不住还练剑术?”
八俞端起桌子上的酒杯,摇了摇头又放下,精神灵体虽然有着完整的人形,但实质上是由源源不断的魔法力维系的。这酒的滋味,他是如何都品尝不到的。
八月早就习惯了父亲不屑的声音,那说明,自己还差的很远。
火慢慢熄灭了,温暖的屋子,温暖的梦。
窗下铺明月,骨剑流寒光。
“我什么时候能举起那把剑……”
夜里又响起逐梦者的呓语。
理想,就应该偏执到梦里。
……
吃过午饭,八月躺在火炉边小憩。今天父亲并没有让他去修炼,而是放了一天的假。
八月什么都不想干,只想安稳地睡上一觉。
草长莺飞,驰马逐燕。
两个少年在一望无垠的平原上尽情放肆。
他们经过嘀嗒嘀嗒的雨檐,留下四只泥泞的脚印;他们经过抽嫩新发的柳前,留下两个轻狂的名字;他们来到暮光婆娑的堤岸,留下两个淘气的水波……
突然,不见了梦里人。
八月揉了揉眼睛,不知不觉,都这么黑了。
“醒了啊。”
八俞的声音传来。
“嗯……”
八月的声音还是懒洋洋的,他都不知自己有多久没有睡过这样一个午觉了。
“怎么,想回去了?”
“呃,刚才梦到布莱宁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就是你跟我提起过的那个伙伴?”
“嗯。”
“才跟你老爹待了一个月就想跑,那个布莱宁是个女孩子吧?”
“不...不是的,布莱宁是个男孩子,和我一样。”
“那你着什么急,还梦到他,莫非...”
“莫非什么?”
“你俩...”
“老爹,你真是够了。”
“哈哈哈,开个玩笑,有一个惦念的人总归是好事,我知道,你在那边的时候也会想着我的。人总是看不见,才会去想念。”
“爹,我想快点学习剑术,我们是不是就可以早些见面了?”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只知道一点,你进步得越快,待在这里的时间就越短。”
“爹...”
“好了,不说这些了,明天开始力量的训练。”
“好!”
“八月,你都不想问我一些问题吗?在我的心中,你应该有很多问题问我才是。”
“嗯,确实有很多,不过有些你已经为我解答了,其实让我最意外的,我没想到老爹竟然是这么厉害的剑士!”
八月的脸上充满了自豪,他没想到,父亲拥有和他相同的梦想。
“那你想知道我之前为什么阻止你成为一名剑士吗?”
八俞看着自己的儿子,曾有一刻,他觉得自己老了,觉得儿子长大了,有些话,要告诉他。
“为什么?”
“剑士是这个世界上一个没有止境的职业,剑道没有巅峰。那些境界极高,年轻气盛的剑术大师往往为了提高自己一点点的力量,他们不惜涉险,去海伯伦大陆上最凶险的绝地历练,但最终,那里都成了英雄冢。”
八俞看了看八月,问道:“如果有朝一日你也成为了一名了不起的剑士,你也会像他们一样吗?”
“我会的,因为那是我从小到大,未来也将穷尽一生所追求的东西。”八月坚定地答道。
从八月的身上,八俞就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一个信念,就足以支撑自己度过任何磨难;一把剑,就足以指引自己去任何地方。
“极地,是海伯伦大陆上所有冒险家望而却步的地方,它的凶险,它的未知,就像一个深渊巨口,吸食着贪婪者和无妄者的性命。”
八俞每提及此事,眉间的那缕浓重的哀伤难掩。
“这一去就是一年啊...”
时光在这个男人的脸上镌刻了不知多少沧桑和疤痕,那些曾经的疯狂,疯狂之后的绝望,没那么容易成为过眼云烟。
“我走的时候你还在你娘的肚子里,可等我回来的时候,只剩下了你。”
“我娘呢?”
八月从有记忆开始,就只有父亲一个亲人,他从来不去问父亲自己的母亲去了哪里,因为他从小就习惯了和父亲在一起的生活。
“你娘在你刚刚一周岁的时候得了重病,她离开的时候,是我回家前的第三天。”
三天,就像是隔了三生三世。
从那之后,海伯伦大陆上最年轻卓绝的剑神,放下了手中的剑,他将妻子的墓修葺在他居住的木屋旁,用自己余下的后半生,来守护这个曾经为自己奉献最多的女人。
“您是怕我像您一样对吗?”
八月红着眼眶,他第一次看到父亲如此低落,如此不知所措。
“八月,你要记住,有些东西是没有办法用来比较的,它本来就是无价的,我们都输不起。”
“爹,我知道了。”
海历448年五月,极地。
“八俞,我的朋友,今天你就要走了吗?”
如巨钟般的声音在雪山之间回荡。
一个巍然屹立的男子,他的衣领在寒风中飒飒作响,纷飞的大雪却冰封不了他目光如炬。
这个人,正是八俞。
湛蓝色的龙甲披挂,让他坚不可摧,强大的魔法能量在琉璃般的冰晶中闪动,辉煌的冰翼边缘,布满了尖锐的冰刃。他的头颅,就如一块冰山,巍峨而坚固。他如冰晶雕刻的巨人般,代表了整个极地最高贵的生命力和统治力。
寒冰龙王——库徳?海尔莫斯。
“海尔莫斯,跟你相处的这几个月很开心,我希望你铭记你我之间的约定。”八俞仰望着海尔莫斯庞大的躯体,不禁感叹,只有冰晶这种无暇的美材,才能造就这个高贵的龙族之王。
“龙族的誓言,至死不渝。”海尔莫斯将他巨大的冰晶龙翼挥舞到自己的胸前,这是龙族对契约最高的礼仪。
“好,那我走了,有朝一日,我们还会见面吧。”
八俞用手抚着海尔莫斯脚上的鳞片,曾几何时,这里还是一堆白骨。
海尔莫斯叼起八俞的衣角,甩上天空。
“真是拿你没办法,都说了不用送我的!”
冰翼舞动,这令人窒息的狂风,让八俞想起了与海尔莫斯初见时心脏的那种悸动。
极地千年前的领主,回归。
薄云之下,雪峰之上,八俞坐在海尔莫斯的背上,他怀念着南方的故土,他享受着阔别已久的苍茫。
天地一色的白,朴素却高贵,忠实而纯粹。
“雪才是神的孩子里最乖的一个。这片大地,隔了千年,一点未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