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不是，吗。你小子，来真的。”
　　不是质疑的口吻，反而更像是最后认证一般的警告。但我不为所动。
　　“本人可以理解为，你是在要求一个小偷归还偷窃的珠宝，要求一个强盗上交强抢的玉石，是这样吗，小哥。
　　这可真是……”
　　斗笠男走出阴影。一步一步，极具压迫力地走来。而随着距离的越来越近，心中的那份勇气在面对着不可知的危险与恐惧，逐渐开始消融。
　　毫无底牌地和一位危险分子交涉，实在是令人瞠目结舌的愚蠢行为。就像是被热血冲昏了头脑一般，任由幼稚的正义感支配着自己的行为。
　　但真正的正义需要有超越黑暗的强大力量。
　　所以我因此受到了堪称惨烈的报应。
　　“这可真是……令小偷和强盗恼火啊。
　　满口仁义道德的小鬼。家犬也敢对野狼狂吠，是没有得到过教训吧。
　　在离我还有几步远的地方，斗笠男抽出腰间藏着的那把本属于英的刀，冲刺到我面前后。
　　然后将其高高举起，沉重地挥落。
　　只来得及将手提起护住头部，在一声凄厉的空气呼啸声后，我便被抽中了举起的右手。
　　连疼痛都还未来得及细细感受，暴露在斗笠男眼中的腹部就挨了一记侧踢。力道重到我一度认为内脏都错位。
　　没给我休息的间隔。在我脚步虚浮地后退时，数不清有多少计拳头，多少下刀鞘砸击在我的身上。动了火气的斗笠男像是根本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愿，一味地攻击攻击再攻击。
　　像是特意为了增加我的痛苦一般，斗笠男所有的攻击都避开了我受伤未愈的头部与脆弱的颈部。无数次的击打只落在身体的躯干与四肢上。
　　落入暴雨般围攻的我，晕头转向的拼命防御，却收效甚微。
　　会对未成年人动用这种程度的暴力，斗笠男真是有失成年人的风度。
　　明明情况危急，我却无端想到了这一点。
　　重心不稳地向后摔去，斗笠男箭步至身前，眨眼间抓住我的手，最后来了一记背摔。我被狠狠地砸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不在疼痛。但万幸，似乎没有哪一处骨骼断裂，刺穿脆弱的内脏组织。
　　疼痛感来自于遭受了极端暴力的皮肉。
　　“喂，小子，这下你该死心了吧。”
　　站在我头部旁边，遮挡住刺目的阳光，身着蓑衣的男子再次发问。
　　“坚持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那把刀只凭你是那不会去的。
　　要不你可以哭着跑回去和家里人诉苦，集结一帮人来抢夺，做个强盗。或者小心一点尝试着悄悄顺走，做个小偷。再不济，也该拿钱来换，做一个商人。和无耻之徒讲道理，你是认真的吗。”
　　仰面朝天，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的我唯有苦笑。
　　“这种事，用不着你来告诉我。事实上，在两天前有个笨蛋已经说过了，类似的话。”
　　在这个世界上，唯有力量是绝对的。
　　被当做戏言道出，粉饰成笑料的，社会与自然的真理。
　　一位衣着华丽的双刀刀客，随口一提的胡言乱语，事实上，有那么一丝道理。我并不认为这是无懈可击的争论，但这是无数人真实得到过的教训。
　　“但是啊，那又怎样呢。你这个混蛋，以为把握揍得半死不活就可以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大口大口的喘气，我否定着这种用于掩盖暴力与残酷的门面话。
　　力量是绝对的，但并不是唯一的。
　　没有真心的力量，只会沦为暴欲的工具。
　　“我不是再和你商量，连名字都不报上的无礼之徒。
　　这是条件，是要求。没有折扣，没有可以通融的余地。”
　　尽管颤抖，尽管几近昏厥，我还是伸出右手，抓住了斗笠男的右腿脚腕。
　　“让我送信，可以。
　　把刀，还给英。”
　　“是这样啊，不知进退的小子。你这人倒是格外令本人讨厌，本人要是在工作中遇上你这
　　么个人物，大概会分外头痛，忍不住想要避退三舍。”
　　居高临下看着我的斗笠男，长叹一声。
　　再见吧，小子。他说道。
　　男子举起自己手中的那把刀。那把点缀着花丛的黑鞘之刀。那把从英手中，不知以何种方
　　式，或偷或抢得手的刀。那把还未曾于我面前出鞘的刀。他抬手，狠狠刺下。
　　对准我的眉心，看样子是想用刀外部的鞘身砸碎我的头骨。连拔出刀刃都不屑于做，大概
　　是认为我根本不配做他的对手吧。
　　但刀落到我眉心的前一刻，突然改变了轨迹，强行向左侧一偏，几乎是蹭着我的眉毛插进
　　了一旁的泥土里。
　　心跳骤停三秒。。
　　“怎么样，刺激吧。”
　　这是那位斗笠男飞奔着离开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