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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农舍远离镇中心，周围并无其他邻居，孤零零的一间，似乎处于孤岛一般，与外界隔绝。
游小由迫不及待地想拉着陆瑾一起去镇子上逛一逛。陆瑾摸着脑袋，支支吾吾，不置可否。这可不像他的一贯作风啊。他最爱凑热闹，找乐子是他的专长。
“怎么了，陆瑾？”
“小由，不瞒你说，我来这里几日，除了你们，我还没见过任何一个活人呢。”陆瑾吞吞吐吐，“整个镇子，一个人也没有，是一座空城。真的！”
两人踏入镇内，沿途各色店铺林立，宣传招牌花样百出，街上却没有人烟。整座城悄无声息，静谧，诡异，却又充满了生活气息。
“小由，你看看，这个镇子什么都有，店铺每日开门营业，广告牌也常换常新，奇怪的是，街上就是没有人。”陆瑾顺手抓了一把街边摊贩热腾腾的栗子。
游小由并不这样认为。
他边走，边侧身，目不转睛地四下打量。他所看见的世界热闹异常，街上人来人往，接踵摩肩。商贩们的吆喝，孩子们的笑声，姑娘们叽叽喳喳私语，一派生机勃勃的场面。
“小由，这里鬼影子都没有啊，我们回去吧。”陆瑾感到无聊至极。
游小由心中暗暗吃惊，自己怎么能看见陆瑾看不到的景象呢？
小的时候，妈妈常对他说：“小由啊，你是天选之人，一定要出人头地喔。”他感到迷惑不解，为什么天选之人的成绩总是吊车尾呢？
奇怪的是，关键时刻，他好像确实有如神助，总能顺利达到目的。
就像遇见异兽驳那次，他能打败异域看门人，多亏了运气。
也许，这诡异的小镇，也是运气吗？
街边的茶馆人满为患，游小由决定去品一品当地的特色茶品。他拉着陆瑾走进茶馆，巡视了一番，才在一处角落的空位坐下来。前台上一位穿着白衣的姑娘，正咿咿呀呀地唱着小曲儿，拉琴的男人坐在旁边，摇头晃脑。
游小由扬起手，大声叫道：“老板，沏一壶上等的好茶！”
“好嘞！”店小二颠颠地跑过来，摆上茶具。“这位客官，就您一位吗？”
“不，两位。”游小由瞄了一眼陆瑾，笑道，“我朋友最爱这里热闹了。”
陆瑾见他对着空气又说又笑，忍不住伸出手掌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小由，到底是我有病，还是你有病啊？”
“别打扰我听小曲儿。”游小由嗑着瓜子，跟着白衣姑娘的曲子节奏打着节拍。
“小由，你，真的能看见我看不见的东西？”陆瑾忽然严肃地站起来，紧张地拉扯小由的袖子。
“你说呢？”一曲结束，众人连忙喝彩。游小由也鼓掌叫好。
白衣姑娘唱小曲儿的时候，一直全场张望，似乎在找寻什么人。她扫视了一圈，视线停留在游小由身上。
她低着头，缓缓地朝游小由走过去，对着他鞠了一躬。“第一次来？我以前没见过你。”
刚才远远看去，只觉得她身材婀娜多姿，声音温柔甜美。近处一看，游小由才发觉她面容姣好，气质脱俗，叫人一见难忘。
“我头一次来，你唱得真好听。”游小由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脸红了。
“你是第二个这么说的人。”
“第二个吗？”游小由感到奇怪，“那第一个是谁？”
那姑娘垂下眼帘，语气忧伤起来。“他很久没来了。”
陆瑾见自己的同伴自言自语不停，有些不耐烦，站起来准备离开。
“陆瑾，你先出去溜达一圈回来。”游小由将他空出的座位让给姑娘坐下。
陆瑾叹了口气，摇摇头，走出茶馆，不知道到哪里晃悠去了。
“我叫卓婷儿。”她主动开始介绍自己。
原来她是这家茶馆老板的独生女儿，从小便只能听懂大人们的话语，自己却无法表达。她不会说话。附近的孩子们把她当做怪物，嘲笑她，辱骂她。她每天不敢出门，躲在角落里悄悄地看着孩子们玩游戏，羡慕不已。
直到有一天，她遇到了一个人，改变了她的命运。她还记得那天的天空特别美，碧玉无暇，没有一丝风。她独自一人，在院子里踢毽子，毽子是她亲手缝制的，用了最靓丽的羽毛，在空中一上一下飞舞，好看极了。四周静谧得好像时间都停滞了，很奇怪，连鸟儿都没有鸣叫，除了毽子飞舞发出呼呼的风声，没有一丁点儿响动。
毽子飞啊飞啊，飞得太高了，竟穿过院墙掉落了出去。
她慌了神，去追毽子。她搬来梯子，爬上墙头，偷偷地伸出头朝外面张望。她看见一个穿着奇怪衣裳的年轻人，拿着她的毽子，在手心里端详，看得格外认真。然后，那年轻人又将毽子举起来，对着阳光，眯起眼睛。他的侧脸轮廓分明，挺拔的鼻子微微翘起，短发柔软地飘动着，在阳光里竟闪闪发光。
她看得呆了。
“这是你的毽子吗？”那个年轻人突然转过头，对着她灿然一笑。
她吓得连忙将头缩回去，心怦怦直跳。
“这个毽子真漂亮！”
那个好听的声音好像有蛊惑人心的力量，让她心神不宁。
她不敢再次探出头张望。她害怕，如果他知道了她的真实情况，也会和其他人那样嘲笑她。
时间过了好久好久，她感到时间从来没有这样漫长过。
那个年轻人不见了，带着她的毽子。
如果她会说话，该有多好啊！她想亲口告诉他：“这个毽子是我亲手做的。”
那天晚些时候，她听见家人在偷偷商量，打算雇佣一个年轻人做店里的帮手。只是这年轻人要求奇特，不要求工钱，只需每日给他一杯忘忧酒即可。
她对那年轻人好奇，心中也存了别样的心思，便想亲眼见见他。只是店里的活计繁多，那年轻人一直在前庭帮忙，两人总没有机会碰面。
那日午后，太阳晒得地面热浪滚滚，店里也没什么客人。
她正在后院的厢房里小憩，一股浓郁的酒香飘荡在空气里，慢慢地弥漫到整个后院。那香味钻进了她的鼻腔，让她打了好几个喷嚏。好像是酒坛子打翻了。
她叫了几声，没人答应。她想起来，那日是镇上一年一度的公祭日，大概家人都出门祭祀去了。
她便循着酒香，来到了前庭。
前庭的大门紧闭，屋内的地板上乱七八糟地散弃着十几个空的酒坛子。那人趴在桌子上，右手还不停地往自己嘴里灌酒。
她迟疑着，望着那人的背影，缓缓地移动过去。
那人正是捡了她毽子的年轻人。他半睁着眼睛，满脸绯红，连颈脖间也血红一片。
她轻轻地推了推年轻人。那人抬起眼睛，望了一眼，竟猛然抓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慢慢地摩挲着。她又惊又羞，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他们说，醉了便能看见了。”他喃喃低语着。
他的口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呓语，声音渐渐地低沉下去。她的手被他的脸颊压着，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惊醒了他。
两人一直保持着这种别扭的姿势。
不知过了多久，大门外陆陆续续传来脚步声，然后她听见母亲训斥小厮的声音。她飞快地将手抽了出来，那人的脑袋一下子失去支撑，碰到桌面，发出“嘭”的一声。
“啊！”她失声叫出来。
年轻人被吓了一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见羞红了脸的她，站在自己面前，喜出望外：“是你？”
她的心如小鹿乱撞，又急又羞，却又说不出，憋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出几个字来：“他……们……回……来……了！”
她被自己发出的声音吓住了。
好难听！
她捂着嘴，飞奔而去。
“哎，你叫什么名字啊？”
年轻人在后面追问。大门开了，伴着几声尖叫，还有随之而来的怒骂。
那日之后，年轻人便想方设法找各种借口到后院去找她。她不敢见他，便躲着不见任何人。他倒也不着急，每天休息的时候，便抽空过来，站在院子里自言自语地说话。
有时候，心情好的时候，他还会高兴地唱歌，都是她从来没有听过的曲调。
日子一天天过去，年轻人每日都来和她聊天。他知道她在里面。她隐藏在厢房的门后，偷偷地听他说话。听到有趣的地方，她会悄悄地捂嘴偷笑；听到哀伤的地方，她也会默默地垂泪。
“我教你唱小曲儿吧。”年轻人用树叶卷成一团，放在嘴里，吹奏出悠扬的曲调。
她默默地记着那音调，小声地哼唱。
她日日听着他的声音，自己心里便模仿那语音语调，反反复复地练习。她想，如果有一天，她能发出声音，一定第一个将小曲儿唱给他听。
“今天好累，我不想说话。你能给我唱个小曲儿吗？”
“我每天都喝一杯忘忧酒，你知道为什么吗？”
“月色好美，你想出来和我一起看吗？”
“你知道吗？如果不是你，我早就离开这里了。”
他似乎养成了习惯，对着空气一遍又一遍地诉说着自己的心思，尽管没有只言片语的回应，仍然乐此不疲。
她没日没夜地练习发音，刚开始只能发出简单的音节，慢慢地可以连成一句话，再后来，她竟能唱出曲儿来，只是不成调儿。她想唱给他听，迫切地想听到他的反馈。
那夜，月色凉凉，露水爬上了草尖儿。草丛里的虫儿发出动人的鸣叫。远处的野地里，不时传来几声狗吠声。
年轻人蹲坐在门口，静静地坐着，不发一言。
她能感觉到他的气息，隐隐地透着不安。这不像平时的他，这么沉默。她的心惴惴不安，好紧张。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轻启朱唇，一道婉转清新的旋律从她的口中飘出。
犹如山间泉水叮咚，犹如露珠滴在竹叶上，犹如飞蝶起舞，那声音美妙极了，动听极了，倏然地抓住了年轻人的心。
“你唱得真好听啊！”年轻人听得如痴如醉。
“谢谢！我想唱给你听。”第一次，她羞怯地回应了他。
“唉！”他叹了一口气。
“我想，我想当面唱给你听，可以吗？”
这一次，年轻人没有回应。
她的心猛然一沉，不知为何如此慌张。“吱呀”一声，她将房门开启。
外面并没有人。
卓婷儿讲到这里，停了下来。
“后来呢？”游小由着急地问道。
“从那一夜之后，他便消失了，我再也没有见过他。”她的眼圈慢慢地泛红，似乎要哭出来。
游小由哪里见过这情形？手忙脚乱，不知该怎么安慰她。
“你，你，你别哭啊！”
“你能帮帮我吗？”带着哭腔的请求。
“我也不认识他啊，怎么帮你啊？”游小由从口袋里掏了半天，才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巾递给她。
她扭转头，盯着游小由的上衣，幽幽地说：“你身上这件衣服，和我第一次见他穿的那件，一模一样。”
你是说这件校服吗？白色镶边衬衣，左胸还有一个圆形的校徽标志。
游小由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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