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那年五月份的两次香港考试之行，虽然我并没有收获一份理想的SAT1成绩，但是却结识了“子昊”和“蛋蛋”这两个一直陪伴着我直到今天的好兄弟，总算这两趟香港之行没有被我白白浪费掉。
　　六月的第三次赴港考试，留给我的记忆并不是太多。“子昊”因为已经考出了2100多分的好成绩，足够满足他所要申请的大学录取条件，所以不需要再去香港考试了。至于“蛋蛋”，他完全就是为了去购物观光的，所以我第三次去香港参加SAT2的考试时候，便没有再碰到认识的朋友。这一次，在香港下榻之所也改变了地方，从坐落于荃湾海滨那栋五星级的“如心海景酒店”换成了位于九龙地区一家普通的小旅馆，而我这次碰上的室友也变成了典型的“学霸”：他来自大连第四十八中学，在大连仅次于二十四中、八中和育明高中这前三甲，自己更是一副平头、眼镜、格子衬衣和凉鞋的标准学生打扮，身高刚刚好一米七左右，下巴上胡子拉碴、不修边幅，平日脑袋里也不知都在想些什么，说话的时候眼睛从来都没有看过别人，嘴里还不断念叨着，让我根本都没法跟他正常对话。这次在香港的时间同样为五天，但是我和这个室友在香港街头却连续三次被香港巡警拦住并且严格审查了身份证件，不知道是那段时间里香港加强了安保工作，还是因为我这个室友那副神神叨叨样子让香港警察怀疑他是不是大陆来的“偷渡客”。虽然这次的“学霸”室友实在是让我有点崩溃，可是我这次SAT2的成绩还是非常理想的——数学科目拿到了800分的满分，物理科目也仅仅错了一题，取得了790分。这样的SAT2成绩尽管略有些瑕疵，不过已经完全可以用来作为申请美国一流学府的附加材料了，尤其是麻省理工大学在自己网站“Admission（申请）”这一项的后面明确写出了“国际学生不需要提供SAT1成绩，只需要在SAT2的所有科目中任选两门科目提交成绩单即可”。所以，可以说我当时做出的这套申请材料，其实是因为自己心中怀有麻省理工大学的情怀，这才特意按照麻省理工大学的录取条件所准备的。那时候我觉得，自己的申请材料已经基本满足了麻省理工大学的录取要求，就算最终因为种种原因没有被麻省理工大学所录取，那么也没关系，相信这样的一套申请材料，其它大学也会竞相给自己发放录取通知书的。
　　从香港回来之后，我继续呆在北京全力以赴地学习托福。九月份的第二次托福考试已经距离第一次的“裸考”过去了整整半年的时间，由于在“裸考”中已经提前获得了不少经验，我得以在这半年里面针对性地补习了托福的知识，所以在九月份的第二次考试中，自己不出意外地考出了99分的高分，每项的具体分数分别是：“阅读”27分、“听力”29分、“口语”18分、“写作”25分。我准备留学的那一年，顶级的美国大学例如哈佛大学、哥伦比亚大学、普林斯顿大学、芝加哥大学等等这些院校对于国际学生的托福成绩要求普遍为100分以上（可能现在的申请要求略有变动）。也就是说，那个时候的托福成绩100分是考生们的一道“坎”——只要达到了100分或者100以上，那么申请者就可以“平蹚”任何美国一流学府。很可惜，我的成绩是99分，距离100分的分数线就差了那么一点点而已，并且还是差在了“口语”这一项上面。托福考试的每一项满分都是30分，而我的“口语”成绩实在是太低了点，哪怕高出1分，我的成绩就达到100分了，这样的“口语”能力让自己哪里像是从一所全英文教学的国际学校走出来的学生呢！为了弥补这一点点小小的遗憾，我便将自己的全部希望寄托在第三次托福考试上，而仅仅过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又匆匆走进了北京外国语大学的校门，背负着自己和爸爸妈妈对于自己的期待，第三次踏入了托福考试的考场。结果，真是应了那句俗话：
　　“欲速则不达。”
　　看着第三次托福考试97分的成绩单，我委屈得眼泪差点就崩出了眼眶。这次考试的整个过程我都感到异常顺利，几乎没有碰到什么困难，再加上已经有了两次的考试经验，信心满满，所以在走出考场的时候，我满以为这次的成绩别说是100分，甚至达到110分也是囊中取物般容易。可是有时候命运就是这么喜欢捉弄人，我可以尽情地发泄着心中的不满，拿着这张成绩单对全天下的人大声喊道：
　　“这肯定是判卷的时候给我少算了10分，我应该是107分才对！”
　　就像曾经在中学时代，一次次让我的老师当场将我的成绩改正过来那样。可是有效的托福考试成绩就是最终印在成绩单上面的那个数字，就算真的是判卷的时候算错了总分，也没有任何可以申诉的机会。
　　“没事儿子，之前那次99分的成绩已经足够理想了，再说咱们是按照麻省理工大学的申请要求准备的，他们不是要求国际学生的托福成绩达到90分就可以了嘛！你的成绩可是超出了他们录取分数线整整9分之多呢！”
　　妈妈在电话里这样安慰着我。这时候已经来到了2010年的十月份，按照之前“厚德留学”的马老师为我规划的申请程序，此时我应该开始陆续向各个大学提交自己的EA（EarlyAction，不受限制的提前录取）申请表了，所以我没有更多的时间再去参加一次托福考试，而我最终用来申请美国大学的托福成绩则定格在了99分——也许听到这儿，有朋友会好奇，麻省理工大学也是世界顶级学府，为什么这所大学的录取要求会比其它顶级大学低这么多呢？之所以麻省理工大学对于申请者的成绩要求不高，那是因为相比于其它顶级院校，麻省理工大学更加“不看重”学生们的考试成绩，反而在其它方面有着一些比较独特的要求。通俗点说，也就是其它顶级大学要的是“学霸”，而麻省理工要的则是“疯子”、“变态”、“科学怪人”。正因为我中学时代创作了那十多万字的小说、高中时候发表了建筑专业的学术论文、后来又申请国家专利，凭借着这种种附加的“闪光点”，我才敢于试着去填写麻省理工大学的申请表，希望麻省理工大学的招生老师们看到我的这些优势，再加上我和这所学院都姓“麻”，凭着这样的“本家”关系能够给我一个就读的机会。否则，对于我来说，麻省理工大学和哈佛大学、耶鲁大学就没什么区别了，我倒不如把这些时间放在其它更实际的大学申请中去。
　　记得当时在查询麻省理工大学建筑专业的申请条件的时候，其中还有一项是要求申请者们提供一份自己的“Portfolio（作品集）”。建筑学这门专业更加偏向艺术设计类，还有好多大学直接就把“建筑学”划分到了艺术学院里面——比如坐落在西雅图的华盛顿大学、纽约州的雪城大学，等等。所以如果申请这个专业，招生办老师们更希望看到申请者们有一些基本的绘画能力，要求他们提交一份自己的作品集也完全在情理之中。当时我在北京考完了托福之后，所有申请所需的硬性成绩单就都拿到了，剩下诸如填申请表、写Essay（文书）之类的工作那就是马老师和“厚德留学”的任务了。所以我便收拾行李离开了居住整整一年的北京，回到大连，一边让爸妈拖朋友找到了一位美术老师补补绘画的功底、一边处理些枫叶国际学校后续的事务。教我画画的是一老一少两位老师，他们都姓王，是父子关系，还同样都毕业于鲁迅美术学院，父子俩儿在大连一起经营了一家画室。“王氏父子”的画室主要招收的是来自大连第十五中学的学生——之前我有提到过，这所学校是一所专供艺术为主的高中，学生们毕业之后也会纷纷报考全国各大美术学院。我去补习画画的那段时间正赶上十五中学的学生们艺考前突击培训，课程安排得很紧张，每天早上8:30开始上课，一节课往往持续一整天，每天必须完成一幅画作之后才能离开画室，所以下午没有固定的下课时间，大家什么时候画得让老师满意什么时候才能回家。正巧我那时候也需要强化一下自己的绘画水平，所以欣然加入到了画室紧张的课程安排中，每天和这些来自十五中学的学生们混在一起，一日三餐也统统在画室里面解决。
　　我在两位王老师的画室里面一共学习了近一个月的时间，主要学习了美术最基本的“素描”和“水彩”。虽然自己之前上小学和初中的时候总是临摹一些卡通漫画，小学的班级里还有人出钱买我的画，但是那些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美术”，最多算是自己的一个课余爱好罢了。来到王老师的画室之后，我仍然还是从最基本的“握笔”和“构图”开始学起。当然了，“小王老师”不断地纠正着我的握笔姿势，可是我却觉得这样来画画实在不太舒服，往往趁他转身离去看别人的时候又换回了自己擅长的握笔方法，被“小王老师”发现之后，他又无奈地摇摇头走了过来，一只手抢过了我手中的铅笔、另一只手则抓住了我的手，然后又重新将铅笔用正确的姿势塞回到了我的手中…于是，我的第一堂课基本上就是在和小王老师“斗智斗勇”的过程中度过的，也没画出什么像样子的作品出来。可能是因为我的确有美术的天赋吧，第二天的课上，我就画出了一副非常漂亮的素描作品，让两位王老师连连称赞道：
　　“博洋，你这仅仅一天的进步速度都快赶上别人一年的了！”
　　得到了鼓励和肯定的我一发不可收拾。近三十天的美术课里，我画出了二十多张作品，每相邻的两张作品差异都很明显，而每幅画作则都要比前一张精美得多。至于后期的那几张作品，我猜除了像王老师这样的美术从业者能够看出我和他们还有些差距之外，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的作品和那些印在美术教科书中的范例有什么区别。用“小王老师”后来的一句开玩笑的话来形容道：
　　“博洋，我看你就别出国读什么建筑学了。就凭你这画画的天赋，在我这学几个月，我保你考上中央美术学院！”
　　这当然是“小王老师”的一句玩笑话了。毕竟美术是一门需要日积月累的手艺，我就算再怎么有天赋，短短几个月时间也不可能赶得上别人年复一年的绘画功底。只不过虽然建筑学这个专业虽说是需要一些绘画的基本功，但也仅仅是一些“基本功”就足够了，如今这个科技发达的时代，任何建筑的设计图纸都可以用电脑来实现，于是对于大家手绘的技术要求也就不是那么苛刻，所谓的手绘也只是培养一些艺术的感觉、提高一下审美，而并不是真的要大家在白纸上将这栋大楼无比精确地画下来。正因如此，建筑学在好多大学中被划分到了艺术学院，但又被称作“建筑学”成为了一门独立的专业。我在两位王老师的画室中画出的那二十多张作品已经完全可以用来整理成一份合格的作品集了，于是我便将它们扫描打印之后装订成了一本精致的“Portfolio”，和其它申请材料装进了一个快递的包裹中作为附加的“Merit”材料，每一所提交了申请表格的美国大学我都寄出去了一份。
　　留学申请到了这儿，我自己的工作算是已经完成了八成，只要留学公司那边帮我填写的申请表格和Essay（文书）不出现什么问题的话，我基本上就可以松一口气，放松一下这一年多以来自己始终紧绷着的神经，静静等待着寄到家的美国大学录取通知了。于是那段时间里，我来到驾校报了名，有驾驶课程的时候就呆在驾校里面，空闲的时候除了在大连天兴罗斯福广场三楼一家叫做“疯狂钢琴”的钢琴教室里弹琴之外，就是跑到“香炉礁”的“Ikea（宜家）”购物中心吃一块来自瑞典的正宗杏仁蛋糕、几个肉丸子，喝一杯现磨咖啡，然后再去“家乐福”或“沃尔玛”买一堆零食，晚上在拉着爸爸妈妈钻进大连周边的哪个山沟里面泡泡温泉，和他们兴奋地聊聊在我申请的那十几所美国大学当中，可能会有哪些给我寄来录取通知书什么的，那段日子过得真是逍遥快活！那时候，除了教我美术的“小王老师”对我说过的那句“你在我这好好学，我保你考上央美！”之外，“疯狂钢琴”音乐教室里面担任成人钢琴课老师那个长得像刘谦的小帅哥张老师也对我说过类似的玩笑话：
　　“博洋，我看你别去美国留学了，你好好学学钢琴，明年的艺考中我保你考上中央音乐学院！”
　　还有我的驾校教练——王教练曾经给我的肯定：
　　“小伙子，我看你在开车这行有天赋！你要是不去美国读书，留在国内当一个专业车手，中国未来在F1大奖赛上面取得好名次我看是不远了！”
　　我的这些老师、教练们每天给我夸得云里雾里，害得自己都不知道姓甚名谁，差点就忘了自己还没拿到一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呢。妈妈跟“厚德留学”的马丽丽老师要到了留学公司手中那些登陆大学网站申请页面中的账号密码，让我自己登陆进去检查一下公司为我填写的那些基本信息和文书是否有问题，我却毫不在乎地满口说道：
　　“嗨！人家马老师也做留学这么长时间了，能出什么问题！”
　　记得在初中的语文课本中，我们在《孟子·告天下》这篇文章中就学到过那句著名的成语：。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已经有无数古往今来的历史典故都一次次地验证了我们汉人伟大的祖先——孟子早在几千年前就说过的道理。历史中曾经被叫做“金陵”的南京城就是因为所处的地方山清水秀、物产丰富、气候怡人，王侯将相往往因此而丧失了危机意识，导致定都于金陵的六个朝代纷纷短命而亡。而清朝的衰败更是因为坐拥世界一半白银的大清官员们狂妄地以为大清王朝是不会被打败的，从而丝毫不将其它任何国家放在眼中，大家挺着脑满肠肥的身子，每天提着鸟笼子溜溜鸟、逗逗蛐蛐，终日沉浸并封闭于“车水马龙、花月春风”之中，直到国门被“洋鬼子”们的大炮轰开，为时已晚。相信如果不是妈妈的再三叮嘱，整日泡在蜜罐子中的我也会再一次用亲身经历来告诉别人，孟子老先生的这句话是多么有道理，初中的语文课一定要好好听讲云云…我可能直到被所有美国大学拒绝的时候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天，就在我一边胡乱地往嘴里塞着零食、一边打开电脑，随便选择了一所大学的申请页面，输入进了我的账号和密码之后，接下来我看到的却让我浑身上下所有的毛孔在一瞬间全部张开，冷汗“唰”地一下子浸透了衣服，我的眼前布满了星星，晕头转向，那种突如其来的打击让我一下子几乎晕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