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雨夜杀机

　　夜色如墨涌来，空气中的潮湿气息越来越重。一阵大风刮来，豆大的雨水突然就落了下来，一股浓郁的土腥味顿时弥漫开来。
　　车夫就着两盏摇摆不定的灯笼拼命地驾着马车。前方却突然出现了一盏微弱的灯光，近来一看，却是一个锦袍公子站在路中，他双手拢在袖中，颜色阴沉沉地看着马车。旁边一个青衣壮汉一手提着一盏青铜灯柱，一手撑着为那锦袍公子撑着伞，自己却毫无遮挡，任那瓢泼般的雨水打在自己身上却纹丝不动。却正是白天那位绰号‘飞虹剑’的神剑山庄少庄主。
　　“吁～”车夫勒下健马，问道：“这位公子可否让出路来？若要避雨，小的可载你们到前面的山神庙。主家还有急事，可送不了你们多远。”
　　“好呀，那可多谢了。”说着，少庄主走到马车旁，突然一掌拍在车厢上。狂风呼啸，车厢顿时四分五裂。车夫惊骇道：“你......你？”那马车上却空无一物，少庄主一脚把那车夫踢出老远，也不知是死是活。他沉声道：“上当了，赶紧去追西边的那辆。万不可让青龙堂的人得了手。”二人趁着雨夜直往西边奔去。
　　与此同时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马车均被各路豪强所劫，但无一例外的，马车上空无一人。
　　李府里此时也来了贵客。一个三十来岁的黑衣男子带着二十来个大汉，一脚踢开李府大门，门子还来不及开口怒骂就被人一耳光打晕在地，五六颗牙齿喷出，鲜血直流。有那还没歇息的丫鬟婆子，无不吓得面容失色，惊声大叫，四处逃蹿。
　　李老太爷大马金刀地坐在堂屋中，那柄剑稳稳地放在双腿之上。他轻蔑地看了一眼来人，鼻腔里哼出一个声音：“报上名来。”那黑衣男子只道他装腔作势，忍不住道：“嘿，老太爷可真是艺高人胆大。鄙人青龙堂谢玄。”李老太爷冷冷道：“艺高谈不上，胆大倒是真的。房顶上的朋友也请一并下来吧。”谢玄一惊，抬头看去只见房顶上果然有十来个人影。心中不由暗道：“这老头深藏不漏，房顶上的人我都没有发现，他稳坐大堂之中竟然知道，莫不是扮猪吃老虎？”李府中，此刻灯火通明。他趁着灯光只见那人影中一个白袍青年稳稳地坐在一张双人轿上，这大冷天的他却轻轻地摇着一柄折扇。再看那轿上撑着一张华盖，华盖下是丝绸与金丝线编织的飞絮，在风雨中不断摇摆。周围十二个人淋着雨，稳稳当当地把他护卫在中间。
　　谢玄咧咧嘴，朗声道：“烟雨庄的二公子，这大雨天的你可真是骚包啊。”
　　那二公子哈哈笑道：“谢堂主，几年不见你却仍是这番卑贱苦力的模样，倒叫本公子好生失望。”
　　青龙堂是南方九府三十二县的最大帮派，其出身本是码头上的苦力，靠着人多势众，胆大包天这才聚集了多个府县的三教九流成立了青龙堂。谢玄也不过是混迹于市集的混混出身，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在当年那是家常便饭。因为他敢打敢杀，幼时又得名师指点过，所以后来被上代堂主看中，招为女婿，一路坐到了堂主之位。但他却仍是一身粗布衣服，一来时刻提醒自己不忘出身，二来则是为了向下面的弟兄表示自己与他们同甘共苦。
　　谢玄笑道：“我们苦哈哈出身，比不得号称‘千里山河，烟雨一梦’的烟雨庄。”
　　二公子收起笑容，沉声道：“谢堂主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这等杀头的话可不要拿来乱开玩笑。”
　　李老太爷却突然冷哼道：“话说完了么？剑就在这里，你们若都想要，那便先分出个胜负来吧。”
　　二公子冷冷一笑：“老爷子便如此吃定我们了吗？”他分明没把这个一脚跨进了棺材的老头儿放在眼里。
　　李老太爷冷笑不语。
　　二公子一挥折扇，左右两边便各有四人抓起轿子飞身下来。他猛地打开折扇，轻摇两下，道：“谢堂主，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最近家父剑法大成，正好缺一柄趁手的兵器，你若让给我。江南三年的丝绸，棉布生意全部给你做。”
　　谢玄哈哈一笑：“好大的魄力，数千万两的买卖说给就给。不巧得很，太子殿下传出话来，这等神剑只有天子所有，是要献给皇上的。你若就此离去，江南十二府，六个知府的位置随便你派人。”
　　二公子闻言一震，事涉当今太子他不得不慎重。但如今赵国风云涌动，五年换了三任皇帝，谁又说得准明年又是谁当皇帝呢？
　　谢玄见他思忖不语，不由得得意地说道：“如何？这个买卖可是实打实的无本万利。”
　　二公子哂笑道：“皇帝可以年年换，这等神物可是千年难见，恕在下不能苟同。”
　　谢玄惊怒不已：“你......”
　　却在此时，只听府外脚步声大作，一个声音大声吼道：“都给老子围了，一只苍蝇都不要放出去。”接着两队虎豹军的士兵鱼贯而入，府外又是哗啦啦一阵弓弩上弦的声音。
　　在场两帮人马无不惊骇。
　　一个身穿明光甲，腰佩龙泉剑的军士走了出来，他一脸的络腮胡子，看着在场众人嘿嘿冷笑：“好哇，真真好大的胆子。你们这帮贼人竟然明火执仗地私闯民宅，谋夺他人财物。眼里可还有王法？”说着又朝李老太爷抱拳道：“老太爷，本将来晚了，让你受惊了。”李老太爷道：“余将军言重了，老头子一只脚已经进了棺材，不怕事儿。”
　　此人正是驻守城内军械库的守将余召卿。他看着二公子与谢玄这两帮人马，伸出手来，五指大张，冷笑道：“三个数之内，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是受了谁的命令，都给我滚出丰州城。一！”
　　二公子心中大恨，心知今天是落不到好处了。他武功再高，也只十来个人，这府里府外怕不得有两百名军士，若是开战，哪里能有胜算？
　　谢玄挣扎半晌，冷哼道：“余将军，这可是太子要的东西，是要献给皇上的，你当真有胆？”
　　余召卿却不理他，口中重重地喊道：“二！”
　　这声音如同重锤敲击在谢玄的心上，余召卿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他是三皇子的嫡系人马，三皇子与太子如今越争越激烈，怕不是受了三皇子的命令，不然哪里敢虎口夺食。他冷哼一声，带着人拂袖而去。
　　余召卿见众人走了，上前朝李老太爷抱拳道：“老太爷，在下奉了三皇子的令前来保护。三皇子说了，平日里多亏了老太爷的资助，虎豹军才不至于食不果腹。如今神物在手，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还请老太爷去军营些时日，带风波平息后再回来不迟。”
　　李老太爷道：“军营老夫就不去了，这把剑你带给三皇子吧。犬子拔出剑来不过是受了那道人的诡计，李府上下没有人能配得上这把剑。”
　　余召卿大喜，他等的就是这句话：“那在下就只好把剑先带走了。为了老太爷安全，我安排一队人马守在暗处，若有差遣，老太爷只管吩咐就是。”老太爷点点头，把剑交给了余召卿。
　　余召卿连夜带着两百名军将朝大兴关赶去。三皇子统领虎豹军驻扎在大兴关已有一年多了，整个南疆省只知三皇子，不知皇帝与太子。
　　如今神剑到手，又是大功一件，余召卿不由得心花怒放。
　　出得城外五十里，已是深夜时分。雨越下越大，天上惊雷滚滚，闪电不时划破长空，瞬息的光芒照出天地间一片惨淡景象。余召卿趁着马脖子下的灯柱余光一瞥，心中一惊，仿佛哪里不对劲。不待他想明白原由，却听一阵弓弩破空声，后面军士顿时惨叫连连。他回头一看，只见道路两边不知何时竟然埋伏下了不下千人，人人俱是强攻硬弩在手。他惊惧异常，顾不得许多，只想把剑早些送到三皇子手中，当下打马狂奔。后面仅十余骑跟着他，弓弩声不断，这十余骑时不时的栽倒一人。等他又奔出五里路，竟只余他一人，肩上还中了一箭，狂奔中却未察觉。他继续扬鞭策马，哪知那马却缓缓地栽倒在地，把余召卿甩出去七八丈远。
　　余召卿摔了个狗啃泥，他爬起来，只觉得腿上一阵钻心的疼痛，差点立足不稳。腿骨摔断了！冰冷的雨水冲刷下来，四周一片黑暗，只有远处马脖子上的灯柱尚有一点微弱的光在风雨中摇曳，随时都可能熄灭。
　　雨幕中，“嗒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雨太大，这脚步声掩盖在雨声中，几乎微不可察。但余召卿还是听见了，他心中不由一阵慌乱。反手一摸，剑还在背上。他把心一狠，趁着一阵雷声，迅速地在地上挖了个坑，把剑埋了进去。这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雨水顺着脸颊流进了嘴中，这雨竟然如此苦涩。
　　那人走得甚是缓慢，似乎并不怕余召卿跑掉。人影越来越近，脚步声越来越清晰，终于到了近前，那人俯身下来看着余召卿，余召卿顿时惊的肝胆俱裂：“你......居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