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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逆旅之痕 / 殡仪馆的孩子5

殡仪馆的孩子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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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八岁之前就是那么呆头呆脑,一直没有个真正的朋友。
  我的交友史,是由我的愤怒开始。
  事情的起点并不在此,也跟行侠仗义或热血无关。有人会指责我失去了一贯的理智,但他们错了。这些都只是事情的外表。
  对我来说,愤怒也只是属于可控的一种情绪。
  八岁时,班上转学来了一个新同学,一名叫做山下的少年。
  他之成为我最好的朋友,是由于我俩同属遭人排斥的少年。两种不幸相辅相成,把我们紧紧联系在一起。我是迟钝的殡仪馆少年,他则是基因怪物:由于一组未加控制的基因,饱受癫痫的困扰。他父母求助最新科技,切除了他的小半大脑,连同带瑕疵的神经网络都丢进了垃圾处理厂。
  那一年的春天,第一阵刮起的山风来得格外早,也格外地强劲。
  所谓的山风,是指从山上吹来、水气充足的强风。从遥远的大陆吹来的风。顺着陆之川进入我们所在的盆地,直到被山脉挡下为止,带来的水气使得山下云层厚重。天空总是一片浅灰色,山阴地方以此得名;而山脉的另一侧则总是晴空万里,惯称山阳地方。
  这股山风一路从山上吹向河口。当地常年吹着风,尤其是春天,风力更为强劲。盖在田地中央的农家几乎都搭有防风的山毛榉篱笆,家家户户的篱笆都被风吹得倒向河口一边,宛如无数只箭头,蔚为奇观,可以想见风力之强。
  那年春天同样吹着强劲的山风,走在小花园坡道上的山下几乎快被风给刮跑。
  一只杂种小狗被山风卷起,发出阵阵悲鸣,从空中飞了过来。山下动作异常敏捷,跳起来迅速的把它接住揽怀里,小狗就是小狗。它在他怀中鸣呜哀鸣,温热的舌头不停舔着他的手腕。
  这个小男孩紧抱这个温热、湿润的生物,抵抗着强风。
  事情发生的时候,眼力绝佳的我目睹了这感人的一幕。
  而小花园里开满的各色花朵,也被强风刮得花瓣四处飞舞,风停之后,才突地掉落地面,散落在山下及小狗四周。
  一个自称是狗主人的大男孩冲了出来,大叫:“那是我的狗!”把小狗从山下手中抢了回去。
  接着又有六个少年走上前,将山下团团围住。运气好的男孩站在前排,拳头直往他脑袋上招呼,剩下的还没轮到上场,嘴里嚷着狗杂种、鬼怪物之类的羞辱词来造势。
  我远远望着,见他抬起两只胳膊,挡开最厉害的几拳。
  我能看出他半个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他在害怕,怕对方以为自己企图还击,怕揍他的人会把这当成反抗的表示,那样一来他免不了还要多吃些苦头。
  我才八岁,虽然一贯迟钝麻木,但我的心灵观察力已经无人能及。
  只不过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是个新人,他一直有意躲着所有人,也包括我。可即便如此,眼看着弱者遭受欺凌,我至少可以去找人帮忙,叫大人来,随便什么都好。
  然而,又有哪一个八岁小孩会为了一个与自己保持距离的孩子而敢和六个大孩子翻脸呢?
  我只是站在原地。
  我甚至并不特别想帮他。
  我静静地看他们,也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情绪。
  在他身上看到了我的从前,当然,赤裸裸的暴力我倒不像他经历的那么多;因为殡仪馆的缘故,其他孩子总对我有些心理阴影,即使在欺负我时,他们也怕接触我身上带着的死亡味道。
  对于他遭受的这一切我也并不陌生:辱骂、羞辱;当你从教室这头走到那头时,不知哪里会伸出只脚来绊人一跤。我知道这是什么感觉。
  同病相怜之感吧。
  群居动物总会把团体中最弱小的那一个撕得粉碎,这道理每个孩子都知道。
  也许我应该接受这种自然的优化,也许我该继续逆来顺受。可话说回来,他就在逆来顺受,结果又怎样?
  他蜷在泥巴地里,一帮自然进化造就的超级男孩猛踢他的肋骨。
  “……噢,不要打了……”他拼命喘气,他的脸颊上青一块紫一块,鲜血从鼻子一路淌到衬衣上,可殴打者浑然不觉,仍旧猛踢他的头部,直到他不再动弹。
  “噢,恶心怪物,你也会说人话……”
  怪物,怪物,我也一贯被他们叫做怪物,这两个字猛然刺激了我体内细胞群,发挥了同情心所没有的作用。
  我清楚的看见愤怒火星的产生,蔓延,壮大,我冷静观察它不断的传导,我感受到的是,数以千万个神经原在震颤、传递、被点燃,在炽烈、沸腾之后共鸣,各个细胞们都在对济弱锄强的人大唱赞歌。
  于是我看见一阵炽热狂风在我周围形成,壮大,咆哮,裹挟起无数块大小不一的碎石土块,怒吼着冲向那五名小暴徒,劈头盖脸的敲打着他们。
  其中一个最大的孩子转身,试图对抗新的威胁,只听得咔嚓一声,一大块硬土在他鼻梁上的碎成了好几块,这当下就把他打倒在地。
  我记得自己当时有些奇怪,为什么那声音并没有带给我满足感?为什么我唯一的想法不过是,嗯,很精准,力道就太小了些。
  其他人发现我如此凶猛,赶忙逃之天天。其中一个胆子大些,他一路跑,一路回头大吼:
  “死怪物!”
  两个敌人被碎石土块打倒,躺在地下直扭身子。有什么东西抓住了我的胳膊,我头也没回,又是一阵炽热的小旋风挥过去,只听惊叫了一声,山下躲到了我够不着的地方。
  “噢,”我说,“抱歉。”
  地上那两个家伙一个一动不动;另一个呻吟着抱紧自己的脑袋,蜷成一个球。
  我对山下说,“你还好吧?”
  “噢……”他抹抹嘴巴,手背立刻染成了红色。
  那个还能哼哼唧唧的家伙正手脚并用往边上爬。不知他要多长时间才能搬来援兵,我暗暗琢磨着,是不是应该再用泥块砸他屁股。
  “这场风是你弄出来的吗?”
  我的心很冷静,我一直注视着身体里的愤怒,它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我不知道。”
  “要么,”他仍旧站在安全距离之外,“你根本不是阿木。”
  “我当然是阿木。”我冷漠地回答到。
  “你有特异功能么!
  “就像你被切掉的脑子!”
  “只切了一半。那是因为癫……”
  “我知道。”
  “但你救了我的命,”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平静。
  “嗯。”
  大人终于还是出现了。提供药物,唤来救护车。
  那些孩子的父母们怒不可遏、唇枪舌剑。然而,虽然他们家那可怜的宝宝受了伤,想要激起邻里的义愤却并不容易。
  小花园为防止人偷挖花草新装上摄像头,从三个不同角度记录下了小宝贝儿,以及他的五个兄弟,如何对一个残疾孩子拳脚相加。
  总的来说这件突发的事情很快得到了解决。
  我和山下成为朋友,当然是在一小段短暂的间歇期之后。
  这段时间让我俩明白,被学校操场排挤的孩子只能团结友爱,否则是没有什么社交前景可言的。
  就这样我在童年里交上了第一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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